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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宫廷深深之双宜传杨桃陆子清 > 第九十章 侍疾
 
然而一直到昭和十二年的上元节,杨桃也没有收到杨谏所传来的关于九皇子雍王的确切消息,反而意外地收到了皇帝积劳成疾,病倒在榻的消息。

原本宫里的消息是不会传到云影园的,但如今后宫是姚贵妃与敏妃一齐管事,而敏妃与杨桃素来交好,也知道从前的杨桃对皇帝情深义重。无论现下二人关系如何,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皇帝病重这样的大事,她觉得也应该让皇后知晓。

何况敏妃虽然一向娇憨老实,但每每遇到大事,却总是颇有决断。譬如皇帝今次病倒一事,为免外头胡乱猜测生事,她便在第一时间下令将此事封锁在凌霄宫之内,不许叫外界知晓,

至于云影园这边,在消息还没传到之时,杨桃正打算洗漱过后便要歇息了。

她洗脸时便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右眼皮子也不大寻常地突突直跳,当她将毛巾拧干后像往常一样往盆子上一搭,却没拿捏好力道,她手腕上的那只玉镯就势磕在铜盆边缘,转瞬那只镯子便应声碎了。

玉碎一向不是什么好兆头,何况这只镯子陪伴杨桃已久,又是皇帝当年所送,虽说也不算十分珍贵,但最要紧的还是戴的时日久了,那玉的成色看上去极好,不仅是人养玉,玉也在养人。

如今乍然碎了,杨桃更觉得心里头不安稳。

云深本来在外间捣弄着给杨桃敷腿的草药,一听屋里镯子碎了的动静,便忙跑进来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索性杨桃身上并无大碍,她才放心着把碎渣收拾了,口中还一面念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杨桃自己摸索着在榻边慢慢坐了下来,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免开口问道:“外头什么声音?”

“雨夹着雪落呢,时候不早了,殿下先上床躺着吧,奴婢把水倒了就回来给您敷药。”云深说着,便端起水盆往外去了。

听着房门合上的声音,杨桃又觉心里空落落的。

但不一会儿,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这敲门声似乎并不是从频频楼门口传来的,而是从云影园的园门传来的。

可如今已是宫禁时分,云影园的园门已经下钥了。平日除了宫闱局的宫女黄门,寻常人是轻易不来的,何况又是在这个时候,杨桃自嘲多思,很快也就躺下歇息。

但云深一直没有回来,杨桃心里觉着怪异,便一直不敢入睡。

过了好一会儿,云深终于领着一个宫女进屋来了。

杨桃听见动静,很快坐了起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云深从外间走了进来,回道:“殿下,敏妃娘娘派人过来给您传话,说陛下病倒了,想请您过去瞧瞧。”

杨桃听见这一桩消息,“咻”地一下站了起来,才要开口让云深伺候她更衣,但理智却突然让她醒过神来,只见她强做镇定问道:“他身子骨不是一直都很健壮么,怎么……说病就病了?”

云深扶着杨桃,一面示意敏妃派来的宫女到里屋来回话。

那宫女先是对着杨桃福身一礼,才缓缓道来:“启禀殿下,自打您抱病迁入云影园后,陛下就鲜少再踏进后宫,只是一直待在凌霄宫处理政务。今日不知怎么去了观星台,突然就晕倒了。太医说,陛下今次病倒,多半是积劳成疾的缘故……加之从前南征北战,头部也受过内伤,如今一并发作起来,便不得了了,自向晚时分昏厥过去,一直到如今也没能醒过来。”

杨桃以为自己早已对皇帝死了心,不料此时听到他生死未卜的消息,还是没忍住心口一疼,她突然紧紧握住云深的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吩咐道:“给孤更衣,摆驾——凌霄宫。”

敏妃的大宫女当即喜出望外地福身一礼:“殿下,娘娘一早吩咐奴婢,将轿子备在园外了,请您随奴婢来。”

杨桃点了点头,也就由云深搀扶着,迈着艰涩地步子往园外去了。

这是杨桃继昭和十年的除夕之后,第一回迈出云影园,或许是因为她看不清的缘故,又或许是她根本不愿意再多看这些充斥着伤心的地方,一直到轿子稳稳当当落在凌霄宫门之前,她都没有掀起帘子看看这个她与之隔绝了整整一年的地方。

当杨桃走进凌霄宫,宫里上下无不纷纷跪倒请安,口称千岁。而杨桃则只是目不斜视地一径往里走:“空领着侍奉的差事,却半点没有为主子着想的心思。等陛下大好了,孤头一个就要治你们的罪!去外头跪,别来这儿碍陛下与孤的眼!”

姚贵妃与敏妃二人一起上前行礼,只听敏妃先道:“殿下,妾等已经发话对外封锁陛下昏厥之事,太医也都在里边诊治,贞贵嫔就守在榻边伺候陛下。您还有什么指示么?”

杨桃微微点头:“你们做的很好,陛下还没醒来吗?”

敏妃与姚贵妃俱是摇头:“贞贵嫔在里头守了好几个时辰,一直没有动静。”

杨桃微微一叹:“孤知道了,你们也去歇一歇吧,孤进去看一看情况。”

说罢,杨桃便让云深搀着她往寝殿去了,敏妃想要上前帮着来扶一把,杨桃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有云深就够了,你也累了。等陛下醒来,还要靠你们照顾呢……去眯一会儿吧。”

敏妃听见这话,便知杨桃还是没有要就此搬回昆仑宫的打算,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杨桃这头一进寝殿,原本围在桌边一起商讨药剂用量的几位太医也忙着向她行礼,杨桃抬了抬手:“诸位大人告诉我一句实话,陛下情况究竟如何?”

为首的杨谏微微拱手道:“启禀殿下,陛下此次乃是乃是积劳成疾……”

杨桃挥手打断道:“这些孤都听他们说过了,孤要知道,陛下究竟何时能醒过来?”

杨谏有些为难道:“这……臣等一时也说不准,但请殿下放心,待陛下服过这几贴药,必定就能醒转过来。”

杨桃听罢,这才稍稍安心:“既然如此,你们退往外间去吧,别打扰陛下歇息了。若有什么情况,孤自会传召你们。”

几位太医自然答应着退下了,太医一走,寝殿里除了躺在床上皇帝,便只有贞贵嫔与杨桃主仆几人。

杨桃沉默许久,才又开口说道:“陆容华……不,如今应当称呼贞贵嫔了,今夜辛苦你了。”

贞贵嫔在这紧要关头,也无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只是依着礼数对杨桃福了福身子,淡淡说道:“皇后殿下不必如此,侍奉陛下,侍奉自己的夫君,本就是妾职责所在,何谈辛苦。”

杨桃也无心再理会后宫琐事,只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是。孤知道你在这儿守了他许久,先下去养养精神罢,孤来替你一阵。等他醒来,少不得还要你伺候着。”

贞贵嫔听了这话,一时倒不言语了,但良久的沉默以后,她终于还是答应下来,看了一眼榻上仍然紧闭双眼的皇帝,带着不舍与担忧出去了。

贞贵嫔退下后,云深与李玉对望一眼,也随之退到了门外,此刻殿内终于只剩下皇帝与杨桃两人。

杨桃看不清榻上皇帝的面容,便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的体温。

他的大手布满了粗糙的茧子,一道道都记载着当年的他为了得到先帝看重所付出的努力,杨桃不禁又想起第一回与他见面的场景。

夕阳余晖笼罩下的金陵城内,那时的她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女,他也还是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郎。

分明是情投意合的两个人,为何却偏偏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呢。

正值杨桃出神之际,却突然听到床榻上的皇帝轻轻唤了一声:“双宜……”

杨桃误以为皇帝醒了过来,不禁轻轻唤道:“陛下?”

然而皇帝却未再出声,杨桃一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情急之下,她摸上了皇帝的脸颊,竟觉十分滚烫,连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着。

她当即把李玉叫进屋里,让他添上数床被褥。但即便如此,床榻上的皇帝却仍是觉得忽冷忽热,气息也显得灼热急促。杨桃见状,不禁问道:“今夜陛下一直如此么?”

“回殿下的话,这高烧确实是一直反反复复,喝了药下去也没见多大成效。”李玉连忙答道。

杨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遂又命云深去外头集一盆雪水进来。

云深虽不知道杨桃有什么打算,但也不敢忤逆,只得遵命退下。

在这等待的当口下,杨桃一面给皇帝擦脸,突然发问道:“陛下今儿为什么突然去了观星台?”

李玉叫这问话噎住了,半晌才道:“陛下说,想去看看上元节的烟火……”

杨桃愣了一愣,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就想起了皇帝还是靖王的时候,他们一起在金陵城墙上看的那场绚烂的烟火。

但如今他二人早已恩断义绝……当云深将集好的雪水端进来时,杨桃的神思也被打断了,只见她疲惫地摆了摆手,李玉也就识相地退下去了。

她摸索着将皇帝与自己的衣裳先后解开,紧接着便钻进被窝里与他相拥,一点点温暖他的身子。当他浑身发烫时,她便又亲自拿雪水慢慢擦拭着皇帝滚烫的身体。

如此来回数次,皇帝的高烧才渐渐退下,杨桃便又趁势喂了一碗药,良久之后,觉察到皇帝的气息渐渐均匀起来,杨桃也就渐渐放宽了心。

忙活了一夜,在临近天光乍破之时,太医又给皇帝诊了一回脉,确定已无大碍以后,杨桃这才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但离开之前,她却留下了一席话给凌霄宫上下:“诸君今日辛劳,他日陛下病愈,必有重赏。贞贵嫔衣不解带,侍药于陛下身侧,恪尽妃嫔本分,陛下宜应嘉赏。陛下洪福齐天,又得如此贤臣良妾,得以脱离险境。孤于云影内…遥愿陛下,早日康复。”

众人纷纷明白,皇后这话,是将功劳全都推给了贞贵嫔与太医,自己并无居功的意思,更没有要回来主持中馈的意思。

想到此处,大家伙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后对皇帝分明有情,听见皇帝抱恙,竟然拖着病躯,辛劳地照料了整整一夜,为何她不就此将功劳揽下,以便重获恩宠,回来主持中馈呢?

可是主子们的事,又岂是这些下人能随意猜测的。除了遵从命令,闭口不言,他们也别无他法。

至于杨桃,回到云影园后,倒也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不过当皇帝醒转过来的消息传到耳朵里,似乎不论什么病痛,都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而杨桃也似乎渐渐明白了一桩事:不论她是否对他死了心,都没法对他的安危置之不理。

这十多年的情谊,早就不仅仅是男女之情,反而已将他融入骨血,再也无法分离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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