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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盛世韶华 > 第七十七章 潦草
 
“来点响动。”

两军各自止步,离着三四里远,摆开阵列。亏得广朔原,真的遂了那个广字,足够大、足够平坦,让的两军有足够一次性铺展开这么多军队的地方。

没有什么阵前对话,毕竟双方互相交手这么长时间了,对彼此情况大多心知肚明,看看彼此扬起了杆杆大旗,也就知道了对方阵列之中,主帅何人、来了哪些将领、哪些队伍。而且反正都是要打的,阵前徒废些唾沫星子,获得那一星半点言语上、心理上的优势,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所以楚斐决定直接动点真格的,寻常弩矢弓箭、石砲什么的军械,这么远的距离上自然是派不上用场的,但是那三架投炮机却是可以的。敌军在这个距离上停下,也大抵是因为这玩意的威慑在。

“轰!”

居中一架投炮机发出一颗炮弹,落入到敌军身前,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杀伤,真的就出了一点动静而已。

但是敌军还是快速的把那些数丈高大的盾车推了过来,列于阵列前方,形成一道高大的盾墙,防备着乾国一方随时有可能接着砸落的炮弹。

即便做不到万无一失,甚至根本阻拦不了炮弹落到綦国后方军阵之中。可最起码保证了最前面的那一个个方阵的士卒,不会被炮弹炸乱了阵脚、失去了阵型依靠。如此,乾国军队进攻也好,他们自己主动进攻也好,前军可依,后军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重新组织,将炮弹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么多天,就这么个办法?”

楚斐顾自撇撇嘴,这个方法是他们想象中,綦军最有可能做出的应对方式。

只不过是这种方式也好、其他方式也罢,只要是会光明正大出现在这片战场上的,不是在天上、不是在地下的,除非綦国弄出来跟他们一样的‘热武器’,楚斐他们准备的后手,皆是通用的,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冠武军散开,一府第三军上前。”

所以楚斐也是直接下达命令。冠武军所在的前军左右各半分成两部分,将正中的位置留出一个口子,而乾西边军第一府第三军,推着比投炮机小了一倍的二十多架投石机,还有三百余架床弩,顺着分出来的阵口,将这些大型军械向前压近。

“放!”

楚斐再下一令,三架投炮机渐次呼啸,三架投炮机自成一个循环,隔着同样时间间隙,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将一发发炮弹,向着敌军阵型甩掷而出,看上去除了这个间隙节奏没有一点章法,炮弹的落点也是没有一点规律,真的是狂轰乱炸一般。

“向前推进!弩车校准,到达射程之后,自由射击,将敌军石砲给我毁掉!”

綦军一方自然也不会就这么乖乖坐以待毙,只是这玩意手短,没有人家攻击距离远,就只能是被人家占了先手了。可这么大一场战斗,也不是看谁先占了那么一丢丢便宜就能确定走向的,还是要看最后的结果。

而且敌人有那个新武器占据先手,他们有着盾车防护的前军也是优势所在,双方其余石砲、弩车没有多大的差距,射程也差不多都在里许左右,谈不上谁占便宜。可他们这个盾车却是提供了强大的防护,而对方没有防护,这一点又是他们占优了。

只要让他们靠近了,野外作战人数倍与敌军,对方最占优势的新武器发挥不出威力,就凭冠武军那三四万人的更强战力,就真的有扭转战局的能力?最起码綦国这些将领都是不信的。小船可以乘风破浪,但久无登陆之地,也终究是个被拍翻的下场而已。

然而楚斐也是半点不在意对面的举动,整个乾西边军阵列仍旧是保持原样,只不过这个时候行出不到一里的第一府第三军停了下来,然后二十多架石砲率先发动攻势,一轮齐射,将二十多个装满着火油的陶罐抛了出去,大多数砸在了綦军的前路,只有极少的零星几个落在了某个盾车上。

然后弩车发动,将点燃的硕大火箭劲射而出,落向那片被火油填满又覆上一层草木、再以草皮覆盖,看不出多少痕迹的地域上。

那些被石砲发射出去的油罐,既是点火的引子,也是迷惑綦军的障眼法。毕竟谁能想到这么点玩意点燃之后,还会带起一道无边的火墙。

随即,三架投炮机也是将一坛坛更大的火油罐子抛了出去,落在了更远处,然后那些火焰尚未完全熄灭的炮弹便成了火种,埋得更深一些的炮弹经由火油的覆盖引燃,瞬时连连炸响。

只是不久之后,就在綦军偏后的位置,一声比之前还要剧烈太多的爆炸声响起,激起漫天尘土、草屑、石子的同时,也将这里的一条深埋地下的火线点燃,火墙由一面,变成了三面,只留下了南面的一道缺口。

“前军继续推进,后军整兵尘土掩埋火焰后继续行进跟上,中军迅速整队、不要乱了阵型。”

綦国一方微惊未乱,主帅元臻轲当即下达军令,即便出现这些意外,但是整体来说,他们的前军仍旧无忧,只要渡过面前这面火墙,与敌军展开交锋,后续队伍整军跟上,战局的胜利仍旧在他们这边。

“雷火弹。”

楚斐沉着下令,仍旧没有让大军动弹丝毫,只是那二十多架石砲开始抛出炮弹,砸向綦军的那些盾车。三架投炮机一家抛炮弹,一架抛油罐,一架抛石块,也是不断向着敌军阵型轰炸过去。

很快敌军的那些盾车有的被炸毁、有的被点燃,而后每架投炮机甩出火罐,跟一府第三军将士在一起的贺云苏,便是会操纵其那架冈坎和贺北山帮忙拉弦上箭的大床弩,一支火箭射碎半空的火罐,让得火罐碎片和溅射开的火油,向着敌军前军覆盖而去。

“弩车!攒射!”

然后楚斐再次下令,三百多架弩车前移,趁着敌军处于混乱,无法展开更多有效反击之时,开始尽情的宣泄硕大的箭矢,从碎裂的盾车处,形成交叉射击,大肆杀伤敌军。

“冠武军,两翼轻骑,游射!”

中军将令再次传达而出,冠武军一马当先奔行往前,横向铺展开来,一蓬箭雨落向敌军阵中,三箭过后,迅速折返。左右两翼轻骑,则是交互而行,同样抛射出三轮箭雨。

“大军,前进!”

楚斐长槊前指,将令再传。整个乾西边军阵型,快速前推。身处火海,仍旧承受着炮击、火烧,还有火墙烟尘阻隔视线的綦军,反击显得极其的凌乱之时,便是又迎来数之不尽的箭雨覆盖而落。

乾国军队人皆配发弓矢,多少优劣不同而已。但是此时这二十余万大军,也根本不需要精良的弓矢、精湛的箭技,就可着劲轮换着,向里面抛射着箭矢也就完了。

当然石砲、弩车、投炮机这些大家伙,也是缓慢前行,向着更远处的敌军造成杀伤,一点近身战没有的战斗,乾国一方凭着远程武器直接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有时候,先手一胜,其实便已经胜了满盘。

这个先手不是率先发动的、射程更远的投炮机,那玩意数量太少。真正成为先手的杀手的,还是那些被发射出去、被填埋起来的炮弹、火油,这两种綦国完全没有的武器。这从某种层度上来说,双方的武备就不再一个层面上,很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而且楚斐此举其实还是跟綦国人学的,当初元臻青戊在渤阳郡,给他在必然会踏入的地方,设下一圈火墙。今时,他便用同样的手法,在綦军必然会踏入的地方,设下一道更大的火墙。

元臻青戊用的固体酒精,他用实用性更强的火油,还是提纯过更易燃烧的,火墙的范围和厚度也比元臻青戊用的更大太多,还有有着颇强杀伤力、更强震慑力的炮弹轰炸加成,青出于蓝。

当然,这一切其实是源于乾国强大的生产力和国力,而不是他楚斐。

可这也就足够了,足够到楚斐不会重蹈元臻青戊的覆辙,将自己和麾下的性命留在火墙内外。

“冠武军截断敌军,两翼轻骑协同!”

将令再传,楚斐难得的没有冲阵在前,而是稳居中军,因为这一场大战他不是冠武军主将,而是乾西边军主帅。

但是冠武军依旧会是冲在最前的那支强军,三万余精骑打马飞奔,向着敌人从哪个为三缺一留下来的缺口处,杀了过去,将狼狈逃出火墙范围的敌军队伍,沿着火墙边缘切开,往复冲杀,将敌军截成一段一段的,无法连续。

而剩余乾西边军轻骑则是借机掩杀上去,开始蚕食敌军。不求蚕食干净,只求敌军没有办法结成稳固的阵型反击,给冠武军更多往复冲杀的机会。

战场火焰滔天,似乎点亮了整个广朔原的夜空。火海旁喊杀呼啸声震响,惨叫嘶吼声同样络绎不绝。乾西边军四军留守,看护仍旧未曾停歇的大型军械,其余军队全部压向南侧,既是清空余敌,也是防止先行远离火海的綦军杀个回马枪。

大战展开的不算多么突兀,但是结束的却是真的潦草。没有应该的打上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一天两夜,便是落下帷幕,而且大半的时间,是用来清除那些被留下的余敌,真正两军对阵的时间,并不算长,也就显得愈发的虎头蛇尾,甚至儿戏。

“这种东西让战场变了味道啊。”

在疆场存身了一辈子的敖珏,看到这样打破他以往印象的战争场面,长叹了一口气,心思喜忧参半。

喜的是如果一直保持这种军备超前的优势,乾国自然更加强大,战斗更加轻松,大乾儿郎们也能少些人永远留在疆场之上。

忧的是,如此一来,这个疆场将不再是他们策马扬刀之地,没有了他们所习惯的那种味道了,一身武艺或有一日,再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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