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夜晚被冲天的火光点亮了, 因是旁边还有别庄林立,家家户户敲锣打鼓奔走相告,纷纷前来相救。
别庄撤离的计划, 也就此暂时搁置。
这便是杨幼娘的计划,虽然冒险,但简单粗暴可行。
只因那小娘子太过恐惧又极不配合, 杨幼娘只好将她打晕。
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 绝对不能出什么乱子,否则谁都逃不出去。
好在那小娘子不重,因是男女大防,杨幼娘便承担起了背她出逃的任务。
而江玉风则是趁着火舌冲天,拿起所有能砸的东西,开始砸门。
这杂物间的门久不维修,江玉风没砸几下便彻底裂开了。
众人都沉浸在救火中, 根本无暇注意他们,于是他们便如同白日商讨好的一样,趁乱钻出人群, 往别庄外跑。
经过一日的趴门侧听,她发现别庄那些人撤离的动静有两条,其中一条是在东面,那里是大门的方向。
而另一条则是在南面, 杨幼娘猜测, 这条路便是他们撤离的后门,而且在这种紧急情况下, 后门必定是空虚的。
所以,她决定带着江玉风往南。
果不其然,通往后门的路上, 只排排放了装满箱子的木车,推车的人全都被喊去救火了。
这也给了他们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只是正当他们快要寻到出口时,突然后门处亮起一只火把,有一个人影堵在了那里。
杨幼娘心尖一颤,糟了!还是慢了一步!
按照杨幼娘的计划,他们制造慌乱之后,若是以最快的速度寻到出口,便能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逃走。
没想到李管事他们竟还是比她早了一步。
火把之下,李管事站在那里阴沉着看着他们笑着,“几位这是上哪儿去啊?”
他话音刚落,便有好些人气势汹汹地从他身后钻了出来,看样子阵仗不小。
眼下这种情况,看来是无法好好交涉了,江玉风下意识地挡在了她面前,手中还握着一根从黑屋里顺出来的木柴。
杨幼娘背着那小娘子,语气却一丝都没虚。
“这位管事,我夫妇二人不过是路过你们庄子,你们在别庄里做了什么,我们夫妇二人管不着,只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李管事嘴角微微一扬,那一绺山羊胡也随之抖了抖,“夫人,您这是同小人开玩笑呢?您带走我庄子上的人,竟还要明目张胆要小人放人?这天下也没有这般做交易的。”
杨幼娘装作一副不解模样,“你说我带走你庄子上的人?”
李管事指了指她背上背着的小娘子,“不巧,这东西是我庄子上的。”
江玉风忍着怒意,咬牙切齿,正要反驳,谁想却被杨幼娘抢了先。
她连忙将人放下,“哦,原来这小娘子是你们庄子上的呀,我还以为她也是同我们一样,被掳来的呢,不好意思啊。”
眼下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她怎么可能硬碰硬?说完她顺便拉了拉江玉风的衣袖,想要告诉他莫要轻举妄动。
江玉风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内心实在气愤,无法想象,若是遇到这种情况的是他的胞妹,他怕是会连这点理智都没了!
杨幼娘笑得近乎谄媚,“我已经将她放下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放心吧,我夫妇二人胆子顶顶的小,放我们出去后,我们自守口如瓶,做生意嘛!多一个朋友自是好过多一个敌人不是?”
她边说着,边柔着脸冲着他笑。
在霍府娇养的这几个月中,早就将她所有的美貌养了出来,如今无论她穿得何等破烂,如何狼狈,只要一颦一笑,都有一丝说不出的惊艳。
只是这种惊艳在某些人眼中,却只代表着勾人。
李管事对她的“勾引”很受用,抬手顺了顺他的山羊胡,道,“夫人说得确实在理,只不过……”
“李某斩草除根惯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放了你们的理由。”
他眯了眯眼,赤|裸|裸的视线在她脸上滑了一圈又一圈。“只是没想到夫人这般识时务,李某倒是有些感兴趣了。”
说着,他近前几步,正欲伸手摸向她那如豆腐般嫩滑的脸颊。
杨幼娘忍着恶心站着,心中默数着。
一。
二。
三。
突然,黑夜里出现一道寒光,杨幼娘那只一直躲在身后的手上不知何时紧握着一把剔肉刀,明晃晃地往李管事的脸上招呼。
可惜,那李管事似乎有武在身,就算她猛地出刀,他还是在当刀刃路过切过脸颊时一个闪身。
竟是被他勘勘躲了过去!
李管事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一眼正挥刀向他而来的杨幼娘,“杀!一个不剩!”
他一声令下,围着的人突然动手,向江玉风围去。
杨幼娘从来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江郎君也教过她,擒贼先擒王,而眼下这群贼人中,李管事明显就是那个贼王。
所以只要制服了他,便能控制住局面。
可惜,她的刀还是偏了几分。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李管事竟是个会武的!
但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不趁此机会夺了这贼王,那他们的下场或许会更加惨烈!
若是方才,李管事兴许会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心,可现在,他眼中早已怒火遍布。
面对扑面而来的乱砍的刀刃,他亦是越激越勇,言语也变得脏乱了起来,“小娘子,你要是从了我,我保你这辈子都有享不尽的男人。”
“小娘子,瞧你的样子,应该被很多男人骑过吧?你那夫君那般娇弱,根本满足不了你吧?你不如跟了我!我保你一次便能被爽飞!”
这种脏字儿杨幼娘自小到大也不知听过多少,隔壁三婶儿更是日日说一些荤话惹她丈夫生气。
所以当李管事说这种话时,她不但没有一丝女儿家的娇羞,而是越砍越勇。
“我去你奶奶的小腿儿!下去陪你奶奶吧!”
话音刚落,她耳边突然咻地一声,杨幼娘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面目狰狞正寻到突破口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李管事,突然砰得一声,倒地不起。
她正奇怪着,又听得另外咻咻几声,院子里的所有人也都应声倒下。
一时之间,只剩下她、江玉风以及晕倒着的那个小娘子好好端端地活着。
她回头讶异地看了江玉风一眼,而此时,有几人从后门冲了进来,杨幼娘定睛一看,为首的竟是多日不见的霍二。
“夫人,您没事吧?”
霍二手中拿着一把弓,带着一群人跑了进来,杨幼娘此刻才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别庄起火了才来!这霍桑当真是缺了什么心眼儿?可真是气死她了!
她骂骂咧咧地回头去瞧江玉风的伤势,方才这么些人围攻他一个,他手中只有一根木柴,此刻早已身受重伤。
在确认来者是自己人之后,他才长吁一口气虚脱地倒在了地上。
可她还未靠近几步,手臂却被人猛地朝一个方向拉过去,她正在气头上,虽然也有些虚脱,但火气依旧不减。
于是她直接骂了过去,“放开你老娘!”
刚骂完,院中收拾残局的众人明显浑身一顿,她也明显意识到气氛不对,连忙转身抬头一看。
这一看瞬间让她软了腿。
霍桑正冷着一张阎王脸,阴沉地看着她。
好家伙!他居然亲自来了?
她正要解释,谁想他只是将她拉到一个无人的空地上后,才将手放开。
杨幼娘疑惑,他难道不打算寻她算账?
她试图开口,“相……”
霍桑直接将她的话瞪了回去。
无奈,她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霍一赶紧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药箱,杨幼娘一惊,“相爷您受伤了?”
“闭嘴!”
霍桑再次拉起她的手,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杨幼娘下意识想要将手收回,却发现他力气太大,她根本无法将手抽走。
此刻她才发现,原来方才光顾着与李管事搏斗,竟是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早已被划伤,此刻正流着血。
霍桑似乎并不擅长包扎,将她的手弄得疼痛万分不说,绷带还绑得特别紧,惹得她龇牙咧嘴。
好在霍一瞧出了端倪,在旁微微指点了几句,她才勉强保住了手臂。
霍二将院子里所有人都带了上来,也在地窖里寻到了失踪已久的霍六霍七,以及昏迷不醒的红芷。
霍二指着庄子里的那些人道,“相爷,这些人如何处置?”
杂物间的火势渐渐走低,霍桑板着脸,火光依旧在他的脸上摇曳出一丝诡异的冷意。
良久,才从他嘴里挤出一个字,“杀!”
说完他便背着手,从后门走去。
霍二微微一愣,从前相爷都会给人留一条后路,今儿这是怎么了?
但一想起这群人居然连夫人都敢动,确实该杀,于是他欣然接受任务转身下去了。
杨幼娘还想去看看江玉风的情况,耳边却传来了霍桑的声音,“还不走?”
无奈之下,她只好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
一辆马车勘勘在门外停下,这是霍府的马车,霍桑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跟在后头的杨幼娘微微一愣,在与霍一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之后,终于也跟了进去。
马车内很安静,霍桑刚坐下便双手环胸开始闭目养神,杨幼娘在她一贯坐的地方跽坐下,默默的看着他。
她内心有很多问题,但眼下似乎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而且,她似乎感觉到,他正在生气。
她暗自腹诽,他气什么气?她这几日被那李管事又惊吓又绑架,最后还要被他杀,她都没气!
呿!真是小心眼儿!
她如此尽心尽力帮他做事,他又有何资格生气?
“抱歉。”
她的白眼儿险些翻出去,突然顿住了。
天爷!她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字眼!
霍桑缓缓睁开眼,眸子比方才清澈了好些,他看着她,微微蹙眉,“抱歉,我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幼娘:你奶奶的小腿儿!放开你老娘!
霍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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