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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三章我的刀不是吃素的

  除了云州境内,杨天保率领车队穿过长城,出塞的心情,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破坏了。土地龟裂,禾苗焦枯,无数农民蓬头垢面,瘦得皮包骨的在这片土地上游荡,疯狂地寻找着一切能吃的东西,不时有人倒毙在路边。

  在一些县城里公然开起了人口贩卖市场,很多孩子神情麻的上一根草骨,站在街边,富户围着他们打转,挑挑拣拣的,像挑选牲口一样。有不少农民盯上了车队,眼冒绿光的跟在车队后面,夜里等大家宿营的时候,他们就在营地周围打转,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偷点什么,即便是唐骑的士兵手中锋利无比的横刀,也无法让他们害怕,饿疯了,都饿疯了!

  杨天保心情沉重:“怎么会弄成这样?不小心我还以为是进了地狱了!”

  薛仁贵叹息:“还不是天灾给闹的?这里本来就缺水,老天不长眼,一连几年,年年大旱,滴雨不下,庄稼都枯死干净了,老百姓自然就流离失所,饿蜉遍野了!”

    杨天保摇头:“不对!虽然天是没怎么下雨了,但是我看到,很多河的河里并不是没有水,只是水位下降了一些而已,完全足够浇灌庄稼的!”

  薛仁贵苦笑:“河里是有水没错,但是水位那么低,没办法引水出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流走。除了大户人家,又有谁有那个能耐靠肩膀挑水,浇灌几十亩田的?”

  杨天保说:“他们可以修大坝拦住河水,他们可以造水车将水提上去……”说到这里,杨天保愣住了一群老百姓,哪有这样的财力。

  杨天保道:“官府呢?他们是没有,但是官府总该有吧?乡绅们总该有吧?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大家只能一块完蛋的!”

  “总管忘记了,这里是河北属于河北。”

  河北,杨天保彻底无语了。河北,属于大唐的一块伤心之地,这是天下最伤心的地方之一。

  当初杨广东征高句丽,河北属于征兆最严重的地方,这里的百姓活不下去,纷纷揭杆而起,特别是窦建德率领河北人东征西讨,在隋末成了最有实力问鼎天下的诸侯之一。

  三十九州之地,辖民五百余万,拥有盛兵三十余万,关键是河北对朝廷并没有太多忠诚和敬畏,在窦建德死后,河北三十九州又随刘黑闼造反。

  其实,朝廷也不是不作为,只是无力而为。从李唐立国,几乎年年都在打仗,耗费颇巨,关键是,除了关中,其他地方的粮草,根本就没有办法运过去。

  巴蜀天府之国,虽然年年丰收,粮食比关中还贱,斗米不过三文钱,可是关键是运不出去。而世族门阀和地方豪强,在数次兵灾战祸,又损失殆尽。

  朝廷无力救援,他们也无力自求,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关键是唐代的时候受灾,与后世的灾情完全不同。

  首先是种子,古代农民播下的大多都是自己留的种子,这一代代下来,早就退化了,既不抗旱又不抗涝,产量还低得吓人。其次是水利工程,现代水利工程发达,用水泥修成的水渠差不多普及到村了,天旱了就用抽水机把河里的水抽上来,一样能够灌溉,可是古代不行,古代没有这样的技术,几个月不下雨,河水水位下降,没法引水出渠,农民就该饿肚子了;最后,朝廷财政崩溃,官吏不作为。

  即使明朝小冰河时期的自然灾害,如果放在后世,那能算个屁?先说洪涝灾害,再大的洪灾能大得过九八洪水?再大的旱情能旱过甘肃?

  杨天保想不通。

  就算官府没有钱,可是像当初自己在云州一样,组织百姓自力更生,怎么也比这样听天由命强吧?

  “代州刺史真是该杀!”

  终于,杨天保弄清楚这个代州刺史是谁了,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状元孙伏伽。

  在隋朝的时候,担任万年县法曹,后来降唐,在武德五年科举甲榜第一名状元及第,在贞观元年与戴胄同为大理寺少卿(最高法院副院长,常设二人)。不过在贞观五年,因为判错了案子,被御史大夫、太子少傅萧时文弹劾,成为代州刺史部下辖的沮洳县县令。

  很多人以为,科举出来的都是人才,其实这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孙伏伽与戴胄一样,都是精通律法,对于庶务不甚精通。

  可是世族门阀的子弟,他们从小开始培养为官员,为了避免他们为下面的小吏当成傻子耍,所以,各种庶务,他们都会接触。而这些寒门子弟的官员,哪里懂得这些?

  杨天保虽然是云州总管,管不到这里,如果他是代州总管,第一个先拿状元公开刀,这样的人当牧民官,纯粹是害民,他或许不会贪污,却只会怠政。

  抵达沮洳县时候,孙伏伽居然派出人过来宴请杨天保等人过来饮宴。

  杨天保毕竟作为使者,代表朝廷,孙伏伽也非常尽心尽力,十数名瘦得皮包骨头的侍女过来侍候,而酒菜摆上来之后,杨天保相当失望。

  菜都是鱼,两条插在一盆煮蚕豆里的羊腿算是最诱人的一道菜了;至于酒,都浑浊得不像话,还隐隐透着一股馊味!就这样的酒还少得可怜,真够悲催的。

  孙伏伽舔了舔嘴唇,下腭喉结一起蠕动起来,眼睛冒出油绿油绿的光芒。至于过来陪同的县尉、主薄也都哈喇子流出来,非常丢人。

  杨天保舔了舔嘴唇,他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

  孙伏伽还非常热情的让杨天保等人落座,对杨天保道:“沮洳物资奇缺,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招待杨使君,委屈杨使君了。”

  他还热情的用筷子挟起一条瘦巴巴的羊腿放到杨天保的盘子里,又把另一条羊腿分为几分,其他人一人一份。

  羊腿就那么点肉,这一分,也就勉强够一人一口了。

  分到羊肉的官员连声道谢,孙伏伽又让侍女把酒斟满,举起杯来,道:“杨使君……”

  不等孙伏伽说完,杨天保鼓着嘴放下酒杯,“噗”的一声将酒全给喷了出来,破口大骂:“又酸又馊,真他妈难喝!”

  众官员愣了一下,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这酒不是好酒,这么直接吐出来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杨天保走到孙伏伽面前,一脸认真的道:“本总管还有要事,就不在沮洳县停留了,孙县令,听说你审案子是一把好手,说到这治理州县……”

  孙伏伽被贬官,内心没有优势,更何况如果不是杨师道可怜他,他应该是贬为庶民,好不容易混成官身,再打回原型,他不如跳河自杀。

  哪怕杨天保对他不客气,他也没有表露出来。

  形势逼人强,他如果还是以前的孙伏伽,他就不会沦落在到现在的局面了,作为一个法官,如果像戴胄一样,铁面无私,谁也挑不出错失,他不仅不会被免官,反而会青云直上。

  戴胄和他一样起点,如今戴胄是参预朝政,堂堂宰相,他反而成为七品县令。

  杨天保叹了口气道:“你去云州看看,不知道怎么做,那就可以学!”

  离开沮洳县,杨天保没做停留,他继续北上,进入草原,草原因为干旱,牧草得知非常矮小,被牛羊啃食过后的草原,几乎露出地表,干裂土地仿佛裂开大嘴,嘲笑着肆无忌惮的人们。

  越是靠近长城,这里本来是肥沃的草原,可是现在却是一片狼藉。

  杨天保的车队,吸引了大量的牧民前来窥视,好在大唐刚刚打下来的威名,让他们只是垂涎,而不敢伸出爪子。

  当杨天保所部抵达阴山摩天岭的时候,这里的情况稍稍好一些。这里是通向土默川的道路之一,虽然没有官府治理,这里却由于地处塞外,慢慢形成了一个由唐人商贾和牧民自发而成的草市集。

  距离草市集越来越近,人烟的气息越来越浓重。周围部落前来交易的人们,还有商贾,用土围子支撑起来的各式店铺,做苦力的民夫,前来购买胭脂水粉的突厥各部贵妇,各种吆喝声,骡马的叫唤声,此起陂伏,好不热闹。

  薛仁贵惊讶的笑道:“这里好热闹啊!”

  “这是当然!”

  杨天保也在感叹,唐朝的运气实在太好了,由于连年干旱,颉利为了保持对唐朝的绝对压力,不惜横征暴敛,对各部疯狂压榨。

  现在他们投靠大唐以后,虽然朝廷没有钱粮赈济灾民,但是也没有人来剥削他们,虽然日子苦,比以前缴纳的羊腿税要好过多了。

  这个草市非常发达,一匹瘦弱的羊,可以换五斗粮。虽然羊肉好吃,可是一只瘦羊,怎么也没有五斗粮扛饿。

  这些前来交易的用价值几十钱粮食换一只羊,他们感觉赚大了。

  而牧民感觉用原来一只肥羊才能换到的粮食,他们也感觉赚大了。

  双方都感觉自己赚钱了,而对方是傻子,所以这就叫双赢。

  看着杨天保过来,一名明显是牧民装扮的人凑过来道:“这里不太平,你们要小心一点!”

  “我这把刀可不是吃素的!”

  杨天保非常轻松的拍拍自己腰间的横刀,一脸微笑道。

  “还是小心点好!”

  那名牧民耐心的劝道:“你们人少,货物又多,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铁勒人最近准备造反,你们最好不要往前走了!”

  杨天保诧异的望着这名牧民,脸色缓缓冷了下来:“你是谁?”

  “一个好心人!”

  牧民正准备趁机溜走,薛仁贵手中的鞭子一甩,直接绕在这名牧民的腿上,用力一拽,那名牧民摔了一个滚地葫芦。

  “回纥?”

  杨天保望着那名牧民道:“你是回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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