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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妈妈殇 > 第二章
 
  向荣早早地就起床做早餐了,倒不是她想起来,昨晚一直想着那个从自己身旁掉下去的黑影,根本没睡。她很想赖在床上多躺一会儿的,可是豆豆醒了,小家伙只要眼睛睁开,立马就要起床,一分钟都不在床上多呆。向荣也只好起床,然后娘俩开始一天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哭闹哄骗交响曲、弱智嬉笑交响曲,一直到把早餐做好。今天是星期六,向荣会做三份早餐,自己和孩子吃了以后就出门溜达,李鹏飞的,她就放在桌上,他什么时候起床了就什么时候吃。

  李鹏飞是一家公司的中层管理员,在豆豆才半岁的时候就被调到县城工作了。县里到市里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所以平时他都不回家。周一到周五向荣就带着孩子租住在市里这套一室两厅的房子里,周五下班后李鹏飞就回来了。

  昨晚他回来时,向荣把饭菜都端上桌了,只是向荣还没吃完,李鹏飞就边接电话边飞快地吃饭,然后放下碗筷出门了。走的时候他对向荣说:“李广又邀我打牌了,上周,我、李广、还有刘进,我们三人打到半夜三点半,结果我赢他俩,赢了一百三十八元,开了一百五十元茶钱,结果我还倒掏钱,今天还没下班李广就打过电话了,说在老地方继续血战”。

  “嗯”。向荣话本就不多,但是,哪家的女主人不像喜欢叫的麻雀,在家都是叽叽喳喳的,生完孩子后的这一年,向荣确实变了很多,就拿说话这件事来说,她已经做到了惜字如金。不管李鹏飞说多少话,她都只回答”嗯”,“哦”,“好”,除非必须要多说几个字才能表达清楚的事,她才会开金口多说那么几个字。

  李鹏飞回家后作息时间就是这样,周五晚上打牌,也许不打牌,那就和几个同事出去喝“坝坝茶”,反正一般会到凌晨一两点才回来。周六除开一日三餐,剩下的时间全用来补觉。晚上有时会继续约牌,约茶,如果实在没有可约的,就约自家的电脑打游戏。游戏这个东西,就像上贼船,上去容易下来难,所以打到半夜是再所难免的,星期天自然也该一日三餐加补觉。

  已经到小区遛娃的向荣觉得今天气氛有点怪异,大家都在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窃窃私语些什么。走到小区蓝球场时,她看到了住在楼上的周阿姨。向荣搬来小区住后,会经常给周阿姨送些水果,小吃之类的东西,周阿姨也投桃报李,如果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送下来一点。有次向荣的朋友送来一大袋桐叶粑,实际上就是用一种叫桐子树的树叶作为外壳蒸的米糕,反正也不喜欢吃,向荣就全拿去送给了周阿姨,周阿姨不知是不是没什么可送,第二天看到豆豆时,硬塞了一百元钱给他,向荣说,老两口都七十几了,退休工资也不高,还舍得拿钱给豆豆,这很感人,要知道周阿姨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金钱观念和八零后的向荣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说明周阿姨是打心眼里喜欢向荣娘俩。

  向荣抱起豆豆,凑过去喊了声“周阿姨”,周阿姨向来喜欢八卦,而且说起事情来绘声绘色,面部表情极其丰富。还没等向荣再说什么,她已经伸出了热情的双手,眉毛和眼睛皱作一堆,嘴巴咧作一条长线,抬高音高,压低嗓门喊:“小向哟,昨天晚上,住你楼上那个小张跳楼了,你知道不哦?”

  “啊?”

  “十四楼。”周阿姨转身看着和她在一起议论的几位老阿姨说:“这是小向,住十二楼,我楼下,我十三楼,小张十四楼,唉哟,太惨了......”

  说完,周阿姨又转过身来看着向荣:“你搬来没多久,可能不认识,她就住你们那个户型,十四楼跳下来,唉哟——当场就死了,她生了个女儿,才九个月,抱起跳下去了,说是还没有死,唉哟——太惨了”周阿姨顿了顿,没等向荣再问,她的话闸子已经不能自控地又打开了:“我估计孩子没死,可能是因为抱在怀里的原因,落下去的时候,孩子被甩到了花台里,那花台的土是软的,前两天刚被小区物业翻松过。妈哟——太可怜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命大,那孩子命大。”另一个阿姨感叹到。

  周阿姨说:“小张的婆婆和我们是老邻居了,以前一起在丝厂上班,奇了怪了,平时看起多听话的一个小媳妇,才二十五岁,咋的就跳楼了,还抱起孩子一起跳,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说她老公逮都逮不住。平时看她夫妻二人好的嘛,应该不是吵架了,肯定是遇到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可惜了那个女儿啊,才九个月,长得可乖了。”说到动情处,周阿姨又是捶胸又是蹬足。

  其他几个议论者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太可怜了,虎毒不食子,那个女人比老虎都毒。”

  向荣不加思索地说:“孩子是很可怜,关键还没摔死,那么高摔下来,怕是难活,活过来也是活受罪那种,还不如死了干脆。”

  “谁说不是嘛,如果救活了成个植物人才恼火哦......唉哟......”,说着,周阿姨再次皱起了眉毛和眼睛。

  大家还在顾自议论着,向荣的脑袋里乱哄哄的,昨晚她害怕了一夜,现在她又惊且疑,她也认为“虎毒不食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才会如此绝决,拽上自己的亲骨肉一起死?她并不喜欢八卦,但她承认,这个问题确实吸引着她,像吸铁石一样吸引着她去探个究竟。

  这时候,一个年轻妈妈加入到她们的八卦队伍中来了:“我听说,那女的得了产后抑郁症。”

  “产后抑郁症”,这是向荣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这一年,她三十岁。以前,她是听说过”抑郁症“的,但也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一种心理疾病,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所以她又更加好奇地问那个年轻妈妈:“那是个什么病?”

  那个年轻妈妈说:“现在患产后抑郁症的妈妈很多,生孩子,身体变化大,心理变化也大,带孩子辛苦,像她这样没上班的更累,家里大小事都要包揽,别人还说你好福气,班都不用上,如果你敢说自己不幸福,那简直就是无病呻吟,找骂。家人没人理解的,太容易走极端想不开了”。说完,她把一直在扯她头发的孩子放进婴儿推车里,扬长而去:“还没买菜,走,跟妈妈买菜去喽......我都快抑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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