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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地缺记 > 第一章 见老艮
 
几周前,我还在中缅边境这个叫黑呔的小山坳里,此时太阳将这密林烘出一阵不健康的热气,防虫喷雾根本就没有起过作用。两个手下用弯刀割开厚重的藤蔓,露出了最后一具骸骨。我们面前是一个浅坑,八具骸骨以一种诡异的首尾相接蜷成一个人环,正中央是一个锈烂了的铜八卦。我小心翼翼拿出包里塑封的那页笔记,这是几个月前一个民工拆道观时在墙里发现的,上面写满了不吉利的红色字符,一看就知道是镇邪的手札。这上面记载了几个玉民因为杀人夺玉结果被诅咒惨死的可怕事件,破解上面的线索着实花了很多功夫,最终我们才找到这里。我看了看另一张纸上的翻译,最后一句是“万勿寻其踪,千年方消煞,警后人望听之信之”。我嘿嘿一笑,心说我信个基巴,一脚就踢飞那个烂八卦,吆喝了一声,立马几个人开始去扯那几具骸骨,这几具尸骨怀里都抱着几坨褐色的东西,是用马粪包裹的老原石。掰了几下发现这些尸体的白骨手臂弯得跟勾子一样死死勾着那几坨石头,两个比较楞的手下已经开始用石头猛砸,我啧道年轻人不懂事有怪莫怪,一边边看着小海用玉凿给其中一个开了天窗,一脸兴奋地给我比了个顶级好货的手势。我擦了擦汗,心想总算没白辛苦那么些日子,这时候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老艮发了短信,上面写着:“速回,大活。”于是催促几个手下赶紧装包,核对了一下往勐景方向的路线,打了个响指道:“走吧哥几个,上路。”小海埋怨道:“老板您这话忒不吉利了。”我笑骂道:“少他妈废话,赶紧的,艮老头催我回去,估计丫终于不行了要我给他办丧事。”

我叫叶轨,在西南混了有四五年光景了,熟悉的人叫我阿轨,小一辈的多叫我鬼哥,仇人叫什么难听的都有,认识我的都知道我是老艮的手下。

我是大学毕业被人骗到这边来的,当时骗子划走了我所有的钱,也没脸回家,挨饿了一段时间后开始跟一些小流氓搞在一起混吃等死,这种人生的下坡路持续了一年多,现在不由得庆幸没有染上什么恶习。后来经人介绍被艮老头招揽到,开始在他手下打理一些铺子。

有很多人会对这种招揽觉得奇怪,但其实老艮这种地头蛇一类的大老板,招揽当地小混混可以说是很常见的事,这些小混混在这些土老板手下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些保安、司机和店铺经理之类的身份,表面做的都是干干净净的工作,但是凭借混社会底层的那些手段和乱七八糟的人脉,可以在暗地里帮老板解决很多伤脑筋的事,甚至混得好直接反客为主做成了地下产业的头子,这时老板反而成了依附。老艮当时在上一届的打手们机缘巧合集体进了号子之后选到我头上可以说是无奈之下的必然之举,我们这边的小混混都是头脑简单脾气暴躁、一言不合攮人家个对穿的驴蛋,所以当时老艮看到这帮人里面还有我这种担色立马对我开出了一个不俗的价格。

西南这块经济起步晚,而老艮这一帮人就属于被民营企业家所淘汰的夹缝老鼠,这帮人往往富得特别早,但是文化程度低,比较自负,在历史的洪流里成功避免了所有能真正发大财的机遇,最后混成盘踞一方的吸血鬼,垄断着地方上一些利润比较大的小产业,嘴里口口声声提到的都是“规矩”、“江湖”,以地头蛇自居,所以他们手下必然有我们这种角色存在。虽然说起来很傻但跟着这些人还真有肉吃,只要手不怕脏,落进嘴里的肯定不会太差,但是做起事来度的把握就很重要,比如老艮上一帮小弟就光荣地贡献给了市公安局扫黑除恶的宣传视频上。

老艮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在这群人里面还算开明的,我听到传言说这家伙最近在转行投资搞房地产,虽然这老东西极力否认,但是除了一些茶叶产业线和毛石铺子其他的都是我自己在埋头干,他已经慢慢不怎么管了。我之前完全没想过茶叶玉石有这种暴利,按一位前辈曾经感慨的话说现在的人赚钱太容易了,款爷太她妈多了,搁以前套着马从藏区来回运烟土那就是暴利了,还得防着麻子和军阀,现在要是遇上个膘厚的,随便就能薅下来一辈子的吃食。所以虽然平时被艮老头坑了无数次,但是靠着不菲的收入在他手下还是一干就是四年。

到了勐景之后玉石交给专人处理,我简单收拾了行李直飞勐海,凌晨四点下了飞机,饿得头昏眼花,来不及吃早饭就急匆匆往艮老头那里赶过去。艮老头的住处在当地烂尾别墅群,说的是静中取雅,可我看这地方像鬼蜮一样猜这老家伙是图个便宜,但是之前又有风声传出来这老家伙就是这烂尾楼的幕后老板。

门口有人接应,两个半大的后生蹲在那抽着烟,脑袋剃得跟扫把一样,一个脖子上还有纹身,见到我之后上下打量我,一个人甩了烟吐口唾沫上来一抬下巴就示意我要搜身,我心里饥火正旺,上去一巴掌就打翻在地,另一个骂了句我操就要上来,被我瞪了一眼怂了,转身往里面跑去。

我七拐八拐走过一些废弃的廊道和花园,来到艮老头的住所,一眼就看到门口那小子正在跳着脚喊人,一群黑衣壮汉听说有人闯空门正在操家伙,看到我走过去都愣了一下,带头的黑大块头叫了声:“鬼哥”,我点点头,这是保安队长老沙,我问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老沙喏喏答不上来,我皱眉道:“别他娘的什么亲戚都往这带,到时候捅了娄子自己又擦不干净屁股。你丫在这混了几年了?这点心眼儿都没有。”也不管他一直道歉,问道:“老不死在里面吗?”他点头道:“在的在的,一大早起来在院里喂鸡呢。您还没吃早饭吧?我叫人给您带点去。”我点头,往里面走去,又过了几条廊道,布置开始变得精致起来,老艮的装潢品味显示出一股土气的富丽堂皇,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牛逼劲,看来是打算在这长住了。

走到了后面院子,一副精致的农家田园景象,院中央一张桌子几张小板凳,一个精瘦的秃顶老头一身睡衣坐在那正给鸡喂食。我艰难地跨过满地的鸡屎一屁股坐下,疲倦地抹了把脸。老艮转过头来一笑道:“辛苦辛苦,赶路赶急难为你了。阿翠,把早饭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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