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们去老鬼山的时候，你中了七星寒毒。直到你昏睡过去我才发觉。这世上除了灵书长老以外，就只有秦公子能解毒了。”
七星寒毒？我疑惑地看了慕青骨一眼，暂且不深究这个是什么，我避开秦臻的眼神：“如此，多谢秦臻公子了。酬金我会加倍奉还的。”
秦臻笑得有些苦涩：“小召，你和我之间又何必谈这些……”
“连带着之前你救我的，我都会一一奉还。秦公子，你是你，我是我。”
想必他是新婚之后有了新的居所？否则他的妻子怎么会允许我住在他们夫妇所住的处呢。
“慕青骨……”我头还有些晕，大抵是睡多了的缘故，只觉得有慕青骨在身边，才是安心的。慕青骨听我叫他，沉声应道：“我在。”
“既然如此……”秦臻眼神复杂，看不出深浅来，也听不懂他的语气，“我先去忙了，自有丫鬟来伺候。待会儿慕道长记得让她吃药。”
“让她吃药”这四个字出口轻柔似水，让我脑海中恍惚之间闪过了什么温柔而又陌生的回忆，好像他还是那个眸光似水的秦无虚，温和有礼，那万般的柔情能让我把一切都抛之脑后。
然而我已经不是那个傻阿召了。
杀过这么多人，见了这么多事，若我还那般痴信他，那我便也活该被他厌弃了。
秦臻提步离开房间，合上门之后我才心定下来，放松了警惕。
“何须这般紧张？有我在的。”
慕青骨摸了摸我额头，手掌心的温厚一下子让我踏实下来。我摇摇头，这才问他：“慕青骨，你说我中了什么毒？”
“七星寒毒。”慕青骨轻轻挽起我的衣袖，露出我的小臂来，只见那白生生一节小臂上，明晃晃的四个红点格外分明。
“这是……”
“这本是沾染了一种毒草才会中的毒，中毒过后毒性潜而不发，如若毒发，第二日通体滚热，第三日遍身寒凉，第四日昏睡不醒，毒发每过一日，身上便会起一血点，至七星齐聚，则中毒者暴毙。”慕青骨摩挲着我的小臂，话语中似乎有些惊魂未定，“幸而那日我去找了你，而你又恰好抬手让我看到了这些血点。后来你昏睡过去，我便有了八成把握——”
“原是这样——可我也并未碰过那什么毒草啊？”
我甚是不解。老鬼山且不必说，上头是寸草不生的；老鬼山对面那山头上，所有花草树木，一应都不过是寻常，怎么就叫我碰了那毒草？
慕青骨思索片刻：“我猜测，或是那妖兽有问题，再或者便是周边山上被老鬼山所影响，草木有毒也未可知。”
“为什么……为什么偏带我来秦家——倒不如叫我毒死痛快……”
我小声抱怨嘟囔着，慕青骨听见了，目光剑锋般冷冷斜来：“你说些什么胡话？性命便由得你这般轻贱的么？世间如今除了灵书长老，便只有秦公子会解毒，长老的脾性你也清楚，一时半会未必能寻到。为了你的性命，那些过往的恩怨，了了不就是了？只不过你日夜心心念念着这些事，才会到如今还这般介意。”
我听他最后一句话倒是有些酸味似的，连忙去拉了他的手：“我哪里是因为介意他什么？我只是介意我自己那点面子。说来是他先弃绝了我，如今我倒求着他来救命，显得我多轻贱。”
“要求他，也是我求他。”慕青骨反握住我的手，“你若介意，只当是我求他救一个重要之人，而不是你和他如何如何。”
我看向他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归处。
正在此时，响起了叩门声。慕青骨上前去开了门，只见是丫鬟端了药进来。
这丫鬟也不是生人，是以往就见过的漪风。她放下药，眼睛在我和慕青骨身上转了转，巧笑倩兮：“阿召姑娘趁热把药喝了吧，大爷吩咐过要看着您喝完的——”
我不知为何有些厌烦她这说话的腔调，直到慕青骨端药给我，我才接过一饮而尽。
“姑娘喝了药就好。如今我见阿召姑娘得了良人，属实为姑娘高兴。”
漪风含着那带笑不笑的神色拿过了碗，看了一下慕青骨。
我却是最小气的，她这样看慕青骨，看得我委实不悦。平日里与慕青骨同行在市井之中，以他的天人之姿，当然少不了众人目光。可漪风这目光却格外让我不痛快。
“贵府大公子与新婚妻子自然也恩爱有加，漪风姑娘当更为他们高兴才是。”
我心里不舒服，反口便堵了一句。漪风愣了半晌，笑道：“那是自然。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漪风告退。”
秦臻许诺要娶我，尚且背信弃义，更何况慕青骨这万里无一的人物，从未许下过任何诺言——我又有哪一丁点是配得上他的？若有哪一日他转身离开，我又能怎样应对？
想到这里，我便免不得心如刀绞一般，加上口中残留的药味苦涩，更觉得眼前一片灰暗，不由得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全然蜷缩起来。
“累了？”慕青骨却不疑有他，“那就好好休息罢。我在这，没事的。”
我听他这话更埋头到衾被中，把这全当成一场梦。
这房间内的气息太过熟悉——梅骨馆内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加上秦臻惯用的香薰味道，构成了我关于秦家大半的回忆。
关于他的温柔情意一下子无法抑制地回流入脑海中，交织成一股爱恨难明的思绪。
但他到底是个君子，是个仁心医者，不为了过去的恩怨便狠心舍下我的性命。说到底，他救过我多次，我本就没有缘由因为一个情字责怪他多少。
想到这里，慕青骨何尝又不是如此？他即便一心只是想要利用我，于我，他也应当是问心无愧的。他救我那么多次，哪怕没有半点真心，也算得上是我几辈子的恩人了。
这个世上没有全然对我好的人。师父说过的话，这时候乍然闪现，给了我一个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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