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平复尽了心情，看着慕青骨却总是心里有些不自在似的，便总是低着头不看他，只跟他身后走着。
走到一半，我才发觉他并不是按那大叔走的方向走，却拐了个弯一直往前，连忙问道：“慕青骨，你还有别的事要忙么？”
慕青骨不知何时已经拔剑在手，看了看路右侧远处的一座山，神色戒备：“那边好像有些问题，我过去看看。”
我低着头走在他身后：“方才向你拿了几两银子，回长安我会还给你的。”
慕青骨似乎无意在这件事上纠缠：“不必。”
他的话总是斩钉截铁，不轻不重的几个字让人无法拒绝。
我总是这样跟着他，似乎也有些碍事似的。虽然慕青骨不说，但他许是不想伤了和气罢了——我不能这样不识眼色。
“慕青骨，”我站住了，叫出他的名字，“要不……我们就此分开罢。”
慕青骨身形一滞，转过身来，眉眼间是不容抗拒的少年英气：“为何？”
“我……”我干笑了一下，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好像有蚂蚁在爬一般酥麻瘙痒，这是一种似曾相识却又全然陌生的感觉，一种让我觉得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却又分外甜美的感觉。
在这一瞬间，我望着他，忘记了移开眼睛，试图从他眼睛里找出和我一样的心意——但那双眼睛依然深邃而纯粹，像一个真正无情无欲的仙人一样。
在这一刻，我明白不能在这样下去，否则会比之前还要惨——我只会有更惨的下场，比被沈昱如羞辱更惨的下场。
“我总是跟着你，我怕碍你的事。”我最终轻声这般对他说道，
慕青骨摇摇头：“怎么会。”
花妖带着苍白神色对我说的那些话还萦绕在我耳边——她是如何把慕青骨当做是至关重要的恩人，当做绝境中的唯一希望。我不自觉咬住了唇，决心在这里把话和他说清。
“慕青骨，如果有机会，我想让你认识一个人，在长安。”
慕青骨微启双眸：“现在就有机会。你陪我，我送你回长安。”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却只有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越陷越深：“我恐怕这回真的不能陪你了，因为——因为——”我想了半天，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因为我饿了。我不像你，天天不用吃饭也可以好好的。我要去前面找点东西吃。”
慕青骨罕见地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你——”
我这时候反而理直气壮起来：“如何？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不得你们，我们是要吃饭的。”
慕青骨竟然思索片刻后，轻轻颔首：“你说的有理，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到你。我陪你去前面村落中看看有没有卖吃的的。”
我眉头一皱，脑子转得出奇地快：“有也没有用，我们两个身上都没有零钱了，我总不能拿着五十两的银票给人家换馒头罢？”
慕青骨却还不罢休：“林子里面总有野果。”
“这个季节，哪来的野果？”我仍然针锋相对。
“……野兔野鸡呢？也不能抓来吃么？”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你……你不是道门中人么？忍心看我杀生么？”
“道法自然，弱肉强食。”
慕青骨话虽不多，但说出来倒是句句够用。我被他堵得没话说，赌气道：“我不饿了。”
“不饿了？”慕青骨仍是那冷然的样子，我却总觉得中了他的计，他冲我微微颔首，“那我们走罢。”
我跟在他后面，闷闷地也不说话，想靠近他却又怕自己越靠近越难脱身。这种寂静或许让他觉得太过陌生，甚至让慕青骨主动开口问我：“阿召——怎么了？”
他很少叫我的名字，但我名字那简简单单两个字，从慕青骨唇齿间发出，便泠然似瑶琴弦音一般分外迷人，只是简单叫出这名字来，就好像蕴满了无限的日精月华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慕青骨抚我脸颊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想到了一年前秦郅的动作，充满了调笑与戏弄的意味。——慕青骨呢？他以为我睡着了，才会有这样小心翼翼而又满是温柔的动作。他是什么意思呢？感叹与我的缘分，抑或是怜悯我的卑微？
我长久地失了神，良久方徐徐开口：“我……没什么。”
“怎么不说话？”
我不由得扬起脸对他笑了笑：“怎么啦？是不是我平日里话太多，今儿话少些你就不习惯了？”
慕青骨摇摇头：“我知道你还在想你父亲的事。阿召，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已经做了你该做的。”
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害怕再得而复失，更怕一开始就无法得到。
“为什么你要把那块玉珏给我？”
慕青骨似乎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你问过我两次了。”
我知道这是我问他的第三遍，但他的解释不能让我信服：“灵书长老也说这块玉珏对你来说很重要，你从小一直就戴在身上。为什么会送给我一个陌生人？”
“你是陌生人么？”慕青骨眼神一冷，横扫过我的时候，我明白他似乎被我的话触怒了。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惶恐，至少他认为我是朋友，不是萍水之缘。
我声音低下来：“当时是啊——在东方府的时候，我们并不相识……“
“东方府的环境确实太过阴毒，我救你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你体质也十分阴虚，所以把玉珏给你护身。”
“我要还给你，为什么不要？”
慕青骨还是那套说辞：“就算离开了东方府，你的体质还是那样的，玉珏于你有益无害。”
“那么现在我服了灵书长老的丹药，身子已经好多了，你是不是可以把它收回去了？”我掏出那玉珏来，摊开在手心。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慕青骨避开了我的眼神，“何况，这本是我心甘情愿。”
他伸出手来，轻轻把我摊开的手掌攥成拳，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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