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烽咬咬牙，没做决定，看着躲在明薇身后，只探出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笑笑。
他以前认识的回城知青们，现在都是有儿子的了，就他没有，要是选择笑笑，不选陈兰春肚子里的儿子，以后难免被人骂做绝户头。
可毕竟是长女，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明薇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把笑笑留在身边，给她一个幸福人生。
现在见李烽迟疑，便添了一把油，“听说县城换了县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也得烧一烧，做出些业绩的……”
李烽作为一个混迹县城和市区的大学生，铆足了劲儿想要跟这方面的人攀关系呢，自然知道这些消息。
要是以前那个县长，就算轰轰烈烈的抓计生，转个眼第二天也就歇火了，谁也不当一回事。
可巧的是今年安平县新来的县长，是他认识的一个知青，当年在靠山村的时候，就是遵纪守法的知青头子，一板一眼，油水不进，没有什么情面可讲。现在他来安平县当县长，依照他的性格，肯定要做出点实事的，而最容易找话题的就是计划生育。
想到自己认识的新县长，李烽忍不住头都大了，那可是个专抓政绩的狠角色啊！
为了政绩和计划生育的直观数字化，新县长肯定会以雷霆手段处理。
超生的，罚！
偷偷怀孕还不肯交罚款的，抓去流！
国家国策面前，没有人情味儿可言，因为已经属于触犯法律了！
沉默了这么久，一定有猫腻！
计生办的同志沉了脸，“同志，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试图打马虎眼，更不要试图挑战我们计生办的底线，你有没有撒谎，有没有坦白，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另外，这个孩子是谁——”
计生办的同志指着笑笑，明燕婉立刻站起来，“这是我女儿，是我们李家的头胎，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作为正牌老婆，她不承认陈兰春肚子里的野种。
李母一耳光抽过去，“明燕婉你胡说啥呢？我们家哪来的孩子，我们家的孩子还在兰春肚皮里呢，我可没什么孙女，你这个不能生的破麻袋，没让阿烽跟你离婚已经很好了，你还在这胡扯？存心要让咱们家被罚款是不是！”
陈兰春说的话她都听见了，是男孩！她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孩！准没错的。
明燕婉面如死灰，“妈！笑笑可是你的亲孙女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为了避免计生办的惩罚，难道要舍弃她的女儿吗？不行！
李母压低声音，“论狠心我可比不上你，一岁半的女儿你都能下那么狠的手……行了，优先为我们李家的香火做考虑，之后的事情之后在说！”
“……”
明燕婉跌坐在地上，看着笑笑。
李烽有些迟疑，真要放弃笑笑，保陈兰春肚子里的娃儿？
“那可是带把儿的！以后看谁敢说咱们家绝户头。”李母感觉到李烽的犹豫，劝了一句，然后狠狠心替他对计生办开口，“同志，那孩子不是咱们家的，不认识。”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还没走的乡亲们，还有庆国叔，你们也都听见了，笑笑不是李家的，和李家没有关系，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领养了。到时候过继时，还请大家伙做个见证！”明薇眉色飞扬，也不管旁人是看热闹的还是如何，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当即对计生办说：“同志，我家现在多了一个女儿，待会我会交两人份的罚款，您也帮我做个见证吧！”
“……”
计生办的人纳闷了。
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么？平日里下乡，人家见到他们计生办，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恨不得把自己说成绝户头，就怕挨罚款呢，这个明薇倒好，上赶着交钱，承认自家孩子多？
按照规矩，计生办应该把明薇拉回去，强制堕胎的。
可人家说了，俩个女儿都是领养的，肚子里这是头胎。
他第一次见到过那么‘有爱心’的人，领养了俩丫头片子？
计生办的同志腹诽：这该怎么处理啊……
明薇给了他答案，“既然李家承认笑笑是我的女儿了，也没投票不投票的说法，我这就带着孩子，还有计生办的同志回去搬东西抵罚款了。”
说完让李春花招呼计生办的人，一路回了家。
计生办的几个同志：啥玩意儿？第一次下乡被这么热情对待，是不是有啥陷阱啊？？
李春花拉着计生办的人回了家，好座好茶好点心的招待他们。
一口一句‘同志辛苦，请喝杯茶’，闹得计生办的同志们以为茶里下毒了，不敢喝。
只能推辞：“抓计划生育是我们分内工作，不取老百姓一针一线是我们的宗旨，这点心和茶我们都不能喝，请同志配合我们工作吧！”
明薇点头，“那我进去把一些隐私东西收一下，您们再进来搬。搬完了还不够的话，我就用钱抵，你们看如何？”
倒不如用钱抵了呢，他们还轻松，但人家自愿交罚款已经是配合工作了，他们也不能多说啥。
等明薇和李春花收拾好衣服、以及一些需要留下的东西之后，就带着孩子站在外头，看着计生办的人涌进屋里搬东西。
“那床头柜，是我当年跟贺大强结婚时，贺大强他爸亲自做的呢，老物件儿了。”
“那几张矮凳，我都坐十几年了……”
李春花依依不舍地看着计生办搬东西，只觉得心一下就空了。
柜子、床、桌椅、农具厨具啥的，全都被计生办的人搬光了，毕竟俩孩子，要交罚款两百多块钱呢，搬空了也抵不住这些债，最后折算下来，明薇还要再掏六十块钱。
整个靠山村只有明薇被罚款，其他人都躲好好儿的，但这笔钱她花得痛快！
明薇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屋子，松了口气，对李春花说道，“妈，反正咱们这段时间也要上南山住了，这里的东西留着也是坏掉，计生办的人搬走，还剩了咱们请工人搬家、打扫的钱呢！”
“话虽是这么个理，但……嗐！搬都搬了，说这些也没啥用。笑笑啊，从今天开始你也得管我叫奶奶了！”李春花不喜欢提旧账了，话锋一转，开始逗弄笑笑。
笑笑脆生生地高喊了一句：“奶奶！”
迎雪也咿咿呀呀，嘴糊的附和：“奈奈……”
“嗳！俩丫头，喊得奶奶心都化了！”李春花笑得眼睛就剩一条缝。
明薇望向李家门口，怨毒盯着自己的李母和李烽，浅浅一笑，声音却不小：“笑笑，迎雪，咱们回南山！那儿就是咱们的新家！”
以前她把笑笑还回去了，但他们李家不懂珍惜，怪谁呢？
从今天起，笑笑就是她的女儿，谁也甭想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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