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买年货的人越来越多, 小超市没几天就要进一次货。
忙到快中午的时候，陆建成看了眼车里还没搬下来的货，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说不回去吃中饭了。
镇上没有外卖，陆建成给常去吃的那家饭馆老板打电话订了饭菜。
中午正是饭馆生意好的时候，没空把饭菜送到小超市, 陆建成只好自己去饭馆拿饭菜, 留下季衍之继续搬货。
小超市没有请员工, 平时就陆建成和丁容两个人。
来了客人选好东西要结账，季衍之放下手里一箱东西走到收银台后面。
对方说现金支付。
掏出的却是一把锋利小巧的匕首。
季衍之及时避了开，却没想到对方另只手上还拿了一把，躲避不及, 半截匕首没入了他的手臂。
附近有人注意到小超市这边的情况, 赶紧报了警, 几个男人试着靠近小超市将持刀伤人的人给摁住。
持刀者立马将刀对准想靠近的人，眼神凶狠，声音沙哑, “谁敢过来，我就捅死他！”
趁男人注意力分散, 季衍之扣住男人手腕。
男人吃痛把手松开，回头脸上挨了结实的一拳，整个人晕晕乎乎后退了两步。
找准时机，附近的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摁在地上。
季衍之走过去，摘掉男人的帽子和口罩, 露出一张病态的脸。
男人很使劲地瞪住季衍之，“我要杀了你！”
“我不认识你。”
季衍之没见过这个人。
男人嗤笑一声，“你不认识我不重要, 我认识你就行了。”
季衍之薄唇抿紧，默了片刻，他俯身在男人耳边轻语了两个名字。
男人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刚才那股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他瘫在地上，一点生气也没有。
季衍之得到了答案，没再多说，拜托一个人帮忙照看小超市，他准备去医院处理伤口。
刚和人交接好转身，季衍之就和陆建成四目相对。
陆建成肃着一张脸，将手上拎的饭菜搁在桌上，“我带你去医院。”
从小超市到医院，陆建成一直肃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
听见医生说没有伤到要害，陆建成的脸色才缓和些。
他到外面过道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让她做些清淡的、补身体的吃食。
过后，陆建成就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等季衍之处理好伤势出来，然后到派出所做笔录。
从派出所出来，陆建成忍不住骂道：“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自己活不长了还要拉个人垫背！活该他短命！”
接着陆建成又说季衍之，“你也是，袖子都让血给染红了，还有心思找人帮我看着超市。真不知道该夸你淡定还是该说你心大。回去把饭吃了，我再送你回家。”
“谢谢舅舅。”季衍之莞尔。
-
吃过午饭，奚柚和徐希言陪着外婆到外面散步散心去了。
陆建成叮嘱丁容照顾好季衍之，然后开车回了镇上。
丁容看着季衍之受伤的胳膊，心疼地叹了口气，“怪不得老陆打电话让我做些清淡补身体的东西。你回房间休息去，有什么事尽管叫舅妈。”
季衍之莞尔，“谢谢舅妈。”
唇角牵出的笑弧等进了房间才慢慢消失，季衍之伸手抚上心口。
很暖。
他这算是有家人关心了吗？
同一时间，远在沧城的高漫得知季衍之仅是伤了胳膊，气得砸了一个古董花瓶。
季岭洗完澡从卧室出来看见一地碎片，走过去搂住高漫的肩轻轻拍了拍，“怎么了？”
“突然头有点晕，不小心碰倒了。”高漫扶额，叹了口气，“想来是最近太忙，没休息好。我去躺会儿就好。
“嗯，去吧。”
见季岭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片，高漫起身的动作一顿，“等明天阿姨来家里再收拾吧。”
“我自己收拾也没问题，免得踩到。”
季岭拍了拍高漫的手，让她放心，起身去了杂物间拿扫帚。
虽然平时不怎么做家务活，动作有些别扭，但还是很快把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季岭就像一个好不容易才得到奖励的孩子，很开心地让高漫看他的奖品，“是不是很干净？”
“嗯，很干净。”
刚从季家搬出来的那段时间，高漫很不理解季岭这样的态度，在她看来只是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完全没必要这么高兴。
直到老爷子去世，高漫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天季岭既伤心又平静，晚上睡觉的时候跟她讲了很多从前的事。
老爷子对他管教甚严，稍有让老爷子不满意的地方，就会受到惩罚，跪祠堂是家常便饭，还挨过多次家法。
和心灵所承受的折磨相比，身体上遭受的痛苦就不值一提了。
老爷子待他这个亲儿子严格得过分，他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还不够努力”“还不行”“继续”之类的话，从来不会鼓励他，即便他完成了老爷子定下的目标，也不会从老爷子那儿听见一句称赞。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即使后来老爷子对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严格，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边如履薄冰，一边渴望老爷子的鼓励和称赞。
从老爷子那儿得不到，他就开始希望从别人那儿得到认可。
所以，即便只是做好了一件很小、根本不值一提的事，他也希望从别人那儿得到他想要的，活得很累。
老爷子害人不浅。
高漫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要说老爷子做的最害人的事，就是让奚柚父母丢了性命。
按理说老爷子害人性命跟他们没有关系，但季岭却总说是季家欠奚柚两条人命。
这样想的后果就是，季岭的负罪感越来越重，常常夜不能寐，睡着了也是睡不安稳，有时会说一整晚的对不起。
尤其是在被季衍之质问后，更难入睡了，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就惊醒。
高漫不知道季衍之是怎么知道的，她也没心思去管季衍之是怎么知道的，她要做的就是让季衍之闭嘴。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计划是让季衍之这一趟有去无回，结果却是仅仅伤了胳膊。
高漫一想到这个结果就头疼，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
奚柚到家听舅妈说季衍之受伤了，扭头就往楼上跑，还差点摔了一跤。
看得徐希言脱口而出，“小奚奚你慢点！”
“知道了。”
这话刚说完，奚柚一只脚上的拖鞋又跑掉了。
丁容无奈笑笑，“看得出我们柚柚是真心疼她这位哥哥。”
外婆则是若有所思，她牵着徐希言坐到沙发上，“言言呐，外婆想请教你一件事。”
请教二字把徐希言吓得噌一下就站了起来，“外婆您言重了，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你和柚柚是好朋友，外婆想问问你，柚柚是不是喜欢她这位哥哥啊？”外婆和蔼笑着，压低了声音。
“这……”徐希言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有些为难地说：“我不骗您，其实我也不清楚。”
外婆握住徐希言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不反对早恋，因为早恋并不只有坏处。但是我们家和季家的差距太大了，我怕柚柚心理负担重。”
所以是不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吗？
徐希言不确定，“所以，外婆您的意思是……”
“我没有要你阻止他们的意思。你和柚柚见面机会多，如果你发现她心理压力重，还请你多多开导她。这谈恋爱和结婚是不能划等号的，结婚才考虑是否需要门当户对，谈恋爱的时候自由就好。”
外婆缓缓说着，顿了两三秒，又压低声音说：“你留个外婆的联系方式，如果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外婆。外婆挺喜欢小季这孩子的。”
徐希言点点头，拿出手机存下外婆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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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柚到了二楼，不小心自己绊了自己一脚，虽然及时扶着墙稳住了，但是脚尖撞到了墙上，一阵钻心的疼，不得不停下来缓一缓。
等没那么痛了，奚柚赶紧去敲门。
看见季衍之，眼泪就开始往外涌，明明也没见着什么伤。
奚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她一边抹泪一边说：“舅妈说你受伤了，你伤哪儿了？”
“小伤，没事。”季衍之转身去桌上拿来抽纸，抽出几张给面前伤心的小姑娘擦眼泪。
奚柚接过纸巾往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吸了吸鼻子，“小伤也是伤，到底伤哪儿了？”
“不哭鼻子，我就告诉你。”
“我都这么伤心了，你还跟我谈条件，季衍之你一点也不疼我！”
奚柚哇的一声哭出来，虽然有演的成分，但她这会儿是真的难受。
奚柚边哭边注意季衍之，见他脱了外套，露出缠了纱布的胳膊，边抽泣边问：“哥哥是怎么受的伤？”
“被一个人用匕首伤的，那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看着小姑娘哭红的眼睛，季衍之心疼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触碰眼睛附近，“疼吗？”
奚柚仔细感受了一下，“有一点点。”
季衍之无奈，“知不知道你哭的时候，哥哥心都疼碎了。”
“我又没住你心里，我怎么知道？”
奚柚觉得季衍之这是在转移话题，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现在的重点不是我哭，而是哥哥的伤。那人为什么要伤害你，现在有结果了吗？警察叔叔有说这件事后续怎么处理吗？”
“相信警察，他们会处理好的。”
奚柚本来还有想问的，让季衍之这一句话给堵得说不出口了。
确实她说再多也没用，还是得看警察那边。
注意到书桌上摊开的试卷，奚柚瞪大眼睛，“哥哥你刚才该不会是在写作业吧？”
“不行吗？”季衍之眉梢微挑。
“你的右手受伤了，当然不行！”
奚柚严肃脸，准备进行一番语重心长的说教，季衍之却告诉她是用左手写的。
她不信。
紧接着季衍之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仅能用左手写字，还写得一手好字。
羡慕，说没嫉妒是假的。
察觉到小姑娘的小情绪，季衍之忍俊不禁，“我可以教你用左手写字。”
奚柚摇头，“不行，我试过。”
“我带你。”
“那我要是写不好，你不能嫌弃我。”
奚柚一脸认真。
季衍之眉眼含笑，“如果嫌弃你就能让你写好字，不是挺好的吗？”
见小姑娘瞪他一眼，季衍之温柔地把话补充完整，“跟你开玩笑的，小柚子写得再不好看，我也觉得是最好看的字。”
奚柚轻哼一声，走到书桌边拿好笔，“那我就等着哥哥睁眼说瞎话了。”
季衍之从后面握住她的左手，带她写她的名字，很慢，像是要一笔一划刻在心上。
虽然慢，但是好看。
可她自己写就不成了，歪歪扭扭，像蚯蚓在爬。
“好难看啊。”
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季衍之却能面不改色地说这是最好看的字。
奚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哥哥你真棒！”
接下来又用左手练了会儿，还是一样的难看，而且是越看越丑，太辣眼睛了。
奚柚翻了一页干净的纸，这回换右手写她名字，写完举起来给季衍之看，“宋徽宗的瘦金体，好看吧？”
“嗯，好看。”
季衍之若有所思，片刻后，缓缓笑说：“小柚子能不能再让我带你写两个字？”
“哪两个字是我自己写不出来的吗？”奚柚第一时间是这个疑惑。
季衍之却没回答，说写了就知道了。
当付字出来，奚柚就知道季衍之带她写的是什么了，是他原来的名字。
“哥哥，我会写。”
“你左手不会写。”
不是不会写，是写得不好看。
用词一点也不准确。
奚柚气鼓鼓，“哥哥，我已经十五岁了，我会写字，只是好不好看的问题。”
季衍之把玩着小姑娘白嫩嫩，软乎乎的小手，让她握住自己的手，“那换小柚子来教我写好不好？”
奚柚嘴角抽搐。
左右手写字都很好看的人让她教写字，如果不是想趁机说她的字不好看，就是幼稚，想体验一把当小孩儿，被人教写字的感觉。
好吧，看在季衍之长得好看的份儿上，配合他的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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