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暖表情紧绷，笑的不太自然，"关小姐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韩瑾修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迈几步坐在床上，一只手夹着烟，另一手轻抚她面颊，"关知婳也是个麻烦，她那边一点风吹草动会影响到我爸那里，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会很忙，你要处理好分公司的事情，我过两天要出差，去一趟海关，原因你懂，这一趟关知婳和韩正那边你都得打掩护，能做到吗？"
何暖愣了下，"出差？太突然了吧。"
"这一两天我会先加快进度把手头工作比较紧急的处理一下，到时候有什么状况你可以和我打电话或者视频，海关这一趟我是必须要亲自去的。"
他慢条斯理抽着烟，调整坐姿后靠她更近，"我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不多，有些事情必须亲力亲为，你手头那些也是，不能经别人的手，你明白吗？"
两个人在床上坐着，何暖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而男人也是刚出浴的慵懒模样。气氛有些无端的暧昧，话题虽然严肃，但她从他言语间听出他对自己的信任，心头一暖，点头道，"我明白。"
"那你能不能帮我稳住关知婳和我爸？"他问。
她犹豫一下，"我……我只能尽量，韩董那边好说，毕竟他除了防备着您以外并不怎么关心公司的业务运作情况，但是关小姐这边现在你们刚订婚，又卡在她怀疑您的这个时候，可能难度会比较大。"
韩瑾修有些失去耐心，低眸蹙眉盯着烟轻叹一声，"关知婳可能会坏我们的事，这就麻烦了……"
何暖忙说："我会尽力的……要是到时候关小姐这边有什么情况，我及时给您通知，您也能做好准备。"
男人手摸了摸她头发，"靠你了。"
这三个字让她心头悸动的厉害，攥着被子的手更紧，男人视线一扫打量她锁骨一片吻痕，又收回视线淡淡道："昨晚你也辛苦了，多休息会儿吧，一会儿直接去分公司，不用到总部报道了。"
这突如其来的体贴让她胸腔里溢满甜蜜，直到男人抽过烟收拾妥当离开，她的脸还是红的。
……
早晨医生来了一趟酒店。给郁久安换药。
刺破水泡之后这双手更没法看了，郁久安自己看着都觉得有些恶心，索性别过脸，脑中又是男人拿着针刺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整容，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就连那张脸也不属于自己。
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痛，她阖上眼，心口也难受的厉害。
如果她早知道他为了找到凶手付出这么多，她不会顶罪，哪怕是为了钱，那时候她太过于顺从地认罪，让案子的调查也极快终止，她茫然地想。除了隐瞒这份录音之外，她也真的没法再为他做些什么了。
医生离开后，徐杰接了个韩瑾修的电话，敲开卧室门告诉郁久安，"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也可以去的，不用一直呆在房子里。"
这样闷下去正常人也能闷出病来，郁久安被关了这两天，精神状态也不好，面容有些憔悴，听见徐杰的话，愣了几秒，"我可以走了？"
徐杰解释："不是走，行李就不要带了，但是其他正常的户外活动都可以，我会跟着你。"
听到最后一句，她面色更萎，低头"哦"了一声，想了会儿说："那我出去一趟。"
昨晚苏欣又打电话了，她和苏欣继续说不回去，苏欣听到就有些着急问她到底什么情况，她一下也说不清，说在朋友家里留宿便匆匆挂了，其实很不礼貌，她收拾过后便出门要去商场。
徐杰自然是开车送她，到了地方之后也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诡异而且令人极其不舒服，她叫上苏欣中午在小吃城吃饭，徐杰在另一头的桌子那边也坐下了。
起先苏欣没留意到，光顾着问郁久安的手怎么伤的。
郁久安说："就是端水的时候没注意，被烫到了。"
苏欣打量着她白白纱布缠裹的笨重的手，"这怎么烫的，两个手都烫这么严重啊。"
郁久安摆摆手，"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包扎看着比较夸张。"
苏欣这时候留意到隔着一张桌子另外一边有个男人总往这边看，皱眉问："那是变态跟踪狂？看上你了？总往这里看。"
郁久安无语，"不是的。"
苏欣明白过来，"那就是认识的人了，谁啊？"
郁久安低头揉了下眉心，抬起脸时下定决心，"他是韩瑾修的助理，苏姐……其实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苏欣一怔，鲜少见郁久安严肃，她也皱眉头，"你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我……"她顿了顿，深吸口气，"我暂时，大概要跟着韩瑾修。"
苏欣睁大眼，扫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他都订婚了！你怎么想的？难道要去给人做三？而且他骗了你！"
苏欣十分愤慨，"况且他订婚的时候那视频照片搞的到处都是，大张旗鼓的，关知婳又是明星，一堆脑残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人发现的后果？"
郁久安手攥了攥，"苏姐，你不懂……我，我没得选……我还喜欢他。"
苏欣愣了，半响笑了声，"你多大年龄了，脑子里除了喜欢没别的了？喜欢能当饭吃？被人骗了还上赶着倒贴，你是下贱？"
郁久安被这话刺的面色苍白，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小吃城人声嘈杂。苏欣声音明明不大，但一字一句都戳到她心口。
苏欣见她这样就不由得有些心软，语气又软了，"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姐，那你听姐一句话，你不能去，你去了不光是在那男人眼里不值钱，被随意践踏，而且真要出事了，关知婳也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你明白吗？"
这些道理郁久安怎么会不清楚，但她不能和苏欣说那么多，也没法告诉苏欣，其实她并不是要去做韩瑾修的情人。
他要她留在他身边，但她甚至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留下，她也知道，他也许只是想留着她折磨她，然而眼下她最清楚的是，绝对不能再让苏欣和顾渝白因为她的事情被牵连到。
她看着苏欣坚定地回，"苏姐，我已经决定了，我想跟他在一起。"
苏欣一时间竟没了话。
郁久安这个人大多数时候看起来软绵绵的，好像是没太大主见，也没什么脾气，但是总在做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决时显得格外果决。
沉默蔓延片刻，苏欣冷笑，"他快结婚了，全世界几乎都知道。"
"我知道，我不在乎。"
"……"
苏欣放了筷子，动作有些大，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你是不会听我的了？"
郁久安低下头不看她。
"能不能有点廉耻心，一个快结婚的男人能给你什么，你不愿意说你们过去什么过节我也就不问了，但你现在这样作践自己……"
苏欣很生气，恨铁不成钢地道："钱被骗了不可怕，没钱还可以赚，感情被骗了也没关系，只要放得下，男人到处都是，但你这算什么？要死在这个男人身上不成？"
郁久安声音小了许多，"苏姐，你别管我了。"
苏欣火气就更大了，"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郁久安不语，视线落在手上，一只手地扯着另一只手上的白纱布。
苏欣语气已然变冷，"我就没有上赶着倒贴给人做第三者的朋友，郁久安，你以前再怎么放纵也不过是玩玩少爷，你这破罐子破摔的人生现在就连底线也没有了吗？我真是看错你了。"
郁久安继续扯着纱布，抬不起头。
"成，"苏欣怒极反笑道，"你决定犯贱我不拦着你，真要被那男人害死了也别找我诉苦。"
饭其实没吃几口，苏欣人已经起身，郁久安抬头望去，她走了两步折回来，"对了，忘了我还住着你租的房子，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子我会搬出去，你着急吗。"
苏欣语气冷的像冰，郁久安鼻尖酸涩，"那房子我暂时不用，你和苏毅住着吧，你们两个人也不好总是搬家……"
苏欣说："可别演了，白莲花似的。我就是搬家也不想住你这种人的房子，我会尽快搬出去把钥匙还给你。"
苏欣说完转身就走，郁久安面容恍白坐在原位，手覆着额头按了按，深深吸口气，将眼泪忍了回去。
她起身往出走，徐杰自然也很快跟上。
上了车徐杰看后座的人，心里不大稳，也不知道郁久安会不会真的和苏欣说个自己被软禁要对方报警之类的，尤其看她眼眶泛红，委屈的样儿，就更觉得可疑，迟疑一阵说："建议你不要和苏欣或者顾渝白说太多，不然……"
郁久安直接打断了，"你放心，我什么也没说。"
徐杰于是不说话，沉默着开车，隔了会儿听见郁久安的声音低低传过来，"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和你发脾气。"
徐杰愣了下，有些意外，默了几秒才说："没事，我只是按照先生吩咐做事。"
郁久安静静看着车窗外，幽幽问了句，"你跟着他做事很久了吗？"
徐杰说："有几年了。"
"那你一定很了解他了？"
徐杰微怔，旋即笑了，"我只是个下属，为先生做事的，你也别问太多了，先生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我只会无条件服从。"
郁久安安静了会儿，但不到一分钟，她又问，"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
徐杰瞄了车内后视镜一眼，"怎么，想挑拨离间？"
"没，"她身子坐直了，往前倾着，"我就问问，总有原因吧，光为了钱不可能无条件服从啊。"
徐杰笑了下，"先生救过我。"
郁久安来了点儿精神，"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徐杰回答，"我被人追杀，在卞城码头那边，当时我们帮派内乱，也没人接应我，我受了重伤，先生把我藏后备箱，我才捡回这条命。"
郁久安虽然日子过的混乱，但也不是混混日子。这种凶险状况她想象不出，听起来很遥远，她说："所以你们素不相识，但他救了你？"
徐杰点头。
她笑了笑，"他这么热心……难怪你死心塌地，看来他对你挺好的。"
会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很像是韩潜会做的事。
徐杰在红灯前停车，又看她一眼，忽然问："你是觉得先生对你不好？"
这个问题突兀，她说："我们之间谈不上好不好。"
徐杰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其实你没必要不平衡，先生对你很好。"
他是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比起韩瑾修以前接触过那些女人。再到现今在身边的何暖，甚至那个未婚妻关知婳，郁久安这待遇算是天差地别了。
郁久安扯着唇角笑笑没说话。
回到酒店吃过午饭没多久，顾渝白电话打过来，郁久安到卧室关上了门才接。
顾渝白在那头语气很沉很冷，"你和苏欣吵架了？"
她将手机换了只手拿，心想苏欣还挺快的，这就被顾渝白知道了，她说："谈不上吵……她生我气而已。"
顾渝白问："你决定要跟着他？"
"嗯。"
那边沉默下来。
隔了几秒，她说："你也不用想怎么劝我了，你说了我也不会听。"
顾渝白说："真那么喜欢？"
"嗯。"
顾渝白无话可说，"是不是只要喜欢，理智都没有了，道德什么的也不重要了，甚至以后会怎么样也不想了。"
郁久安沉默几秒，"你别管我了。"
顾渝白说："嗯，你说不管我自然不管，我不会像你，上赶着犯贱，但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带你回晋城，在那边你不用忌惮韩瑾修，我可以养着你，你的决定会不会不一样。"
她攥着手机，心口一紧。
顾渝白为在北城建立公司花了多少心思她是清楚的。他不可能一事无成就这样无功而返回到晋城，她说："那你的公司怎么办？不是都在准备注册资料了吗？"
他说："你不用管我，你就说你的选择。"
她慢慢坐在窗口椅子上，想起韩瑾修的话。
没用的，他那么恨她，现在不肯放她走，放话说她到了国外也不会放过她，她不知道她在迟疑什么，明明没得选，她沉了口气，"我已经说了，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电话那端安静下来。
好像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顾渝白和苏欣不同，她想，顾渝白那么理智的人，是不会和她生气的，她刚打算再开口问问他公司的事情，那边问："他对你好吗？"
她没来得及回答，顾渝白似自说自话一般，"好的话，就不会骗光你的钱。"
这话她没法接，靠着椅背望着窗外，又重复之前的话，"我已经决定了。"
顾渝白不说话了。
她觉得该挂了，其实要说的也都说完了，但是那边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只是这么沉默着，这种沉默宛如拉锯，让她的心有些说不出的焦灼，甚至有些莫名的慌，她说："我……我还有事，先挂了。"
"嗯，"那边淡淡回："希望你不要后悔，如果……"
又顿了顿，"如果他对你不好的话……"
一句话断断续续，到最后还是没说下去，"算了，就这样吧。"
说完挂了电话。
郁久安听着忙音发愣，好半天手垂下去。
她看着远方淡淡想，其实也没什么的，她以前也没朋友，很多年，没朋友都过来了。
她慢慢趴在面前的小桌子上，心里一片荒芜。
她不像苏梓，而且也是成年人了……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胸口闷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
下班后韩瑾修叫上关知婳一起去韩宅吃饭。
关知婳上车，才发现是韩瑾修自己开车，"徐杰呢？"
"他有事。"
"那何暖呢？"
"在加班。"
她坐在后座上有些愣，车子已经驶动。
车内气氛很冷，之前两人吵过没多久，也还谈不上完全和解，她在这种氛围里觉得很难受，也有些委屈，她手上被烫的伤都还没好，他问也不问一句……
好容易捱到韩宅，她赶紧去找韩瑜了，一口一个爷爷叫的特别甜，韩瑜见到她心情也很好，立刻就吩咐厨子晚饭添她爱吃的菜。
等晚饭的时间里，韩瑜和关知婳聊，韩正将韩瑾修带到了书房去，关上门问韩瑾修，"那些事都处理好了？"
韩瑾修蹙眉，"什么事？"
韩正说："别装糊涂，郁久安的事情，还有那个丁妍。"
韩瑾修说："还有什么好处理的，那天人被你们吓成那样。"
韩正说："怕就对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地位，现在谁不知道你和知婳要结婚，她也有胆子跟着你。"
韩瑾修走几步在椅子上坐下，哂笑道："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自己乐意跟着我？强抢这种事，也不是只有你会做。"
韩正脸色更沉，"你是非要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韩瑾修别开视线，话锋一转，"你想要华御，现在就要打好基础，我建议你有空去公司走走，至少笼络一下人心。"
韩正听不得这口气。"你以为我没想过？是我不去吗，我的岗位没什么实权，就是个名号，我去了手头就连事都没有，和人聊工作也没什么好说的。"
韩瑾修眸子微微眯起，"你可以曲线救国。"
"什么意思？"
"总部核心管理层想要一下子拿到实权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也不可能做什么基层或者中层工作，太跌份，但是分公司那边可以安排，如果在分公司核心管理层稳住位置，调到总部也可以直接做高管，这样很好和其他高管建立关系。"
韩正走到桌子对面坐下了，"你能安排？"
"我可以提。但是其他岗位还好，要是执行总监这样的，还是需要几个董事同意。"
韩正有些泄气，"那你说这有什么用。"
"我的意思是你先去做个副总，后续我会安排，会让你成为执行总监。"
韩正其实没什么经营公司的头脑，一直不学无术，只是生在这种家庭，一辈子不务正业也就这么过来了，但现在贪心不足，还要图谋华御，这些韩瑜并不知道，知道了只怕会更讨厌自己这个儿子。韩瑾修在心底冷笑，这种人就算真有公司交到他手里，迟早也是要完蛋。
韩正不是很愿意，"我多少是你爸，我在分公司做个副总，你在总部做执行总监，我脸上可没光。"
"有两家分公司现在大部分业务独立，一个是外贸，一个做电商，和华御总部的业务范畴完全不同，目前都是重点，"韩瑾修手指在书桌上轻轻叩两下，"我说了我这只是建议。你现在手里股份很少，想要笼络人最只能走分公司这条道，这样以后你得到华御也稳一些，不用担心被人弹劾，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韩正沉默下来。
他在脑海中盘算了下，也想不出什么反驳韩瑾修的话，但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这个坎儿。
韩瑾修看出他所想，"其实这些事你不做也没关系，只要你不怕到时候你接手华御出乱子就行，光靠接手别人的股份成为董事长，又没有高管层和其他董事的支持，以后的路会很难。"
韩正说："不还有你吗？"
韩瑾修笑了，"你当总裁就真无法无天？一个企业内部有权力制衡，现在董事会的人都是看爷爷的面子，不然我这么年轻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掀我下去。"
韩正犹豫不决，韩瑾修已经起身，"你慢慢想，反正爷爷目前身体硬朗，你这事儿还有时间做计划，但也别拖太久了，想要笼络人心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
韩瑾修说完离开，留着韩正一个人苦思去了。
韩瑾修去客厅，关知婳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逗的韩瑜哈哈笑，他慢慢走过去坐在关知婳旁边，手握住关知婳的手。
关知婳愣了下，但很快敛了眸底讶异，配合地反拉住他的手。
韩瑜看俩人这样心里也很宽慰，转而问起关知婳接下来到结婚前的打算。
关知婳近期是不想工作，一来心烦，二来也没想好和韩瑾修之间的关系要怎么样处理，但韩瑾修在旁边难得热心地问她，"我计划要投资那个电影，我看导演和制片也都是你老熟人，你可以考虑一下。"
她愣了下，一进剧组就会忙，她脑中第一个反应竟是，这男人是不是要已经烦她到觉得她在家里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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