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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十年之后,你若安好雨轩吴晧熙 > 第210章
 
促使雨轩痛下决心嫁给陈诚的最大因素不是晧熙也不是民工子弟学校的孩子们,更不是躺在病床上的吴夫人,而是身处南朝乡的老奶奶。一眨眼十年过去了,老奶奶已经一百来岁——雨轩为自己的忘却感到耻辱,她竟忘了老奶奶的生日!就在离开咖啡厅的当晚,雨轩在医院接到大伯打来的电话:老奶奶似乎快不行了……

冒着细雨,她连夜赶回到了南朝乡。大伯没有遵守在老奶奶面前许下的诺言,把老奶奶的病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雨轩。结肠癌——又是癌症,在雨轩的印象里最近几年身边罹患癌症的乡亲似乎越来越多。从克新的妈妈,燕子面馆的老板娘,到现在躺在木板床上的老奶奶,还有许许多多能够叫得出名字的父老乡亲。难道南朝乡的风水不好吗?

家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商品房一栋接过一栋,泥土车一辆接过一辆,处处都是工地,不是盖楼就是修路。乡亲们说两条横过南朝乡的高速天桥即将通车,一条跨越榕江两岸,一条把宗祠压在了桥底;大家都说南朝乡算作是完了。

接下来人人都反对给一百多岁的老人动手术,相亲们说这绝不是钱的问题,虽然医生认为只不过是一个小手术而已。雨轩清楚地明白,老奶奶在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如果不开刀——就像小时候见识过的那位肠破而亡的老人家一样,老奶奶定然只能在巨大的痛楚中死去。当然可以接连不断地打止痛针,每四小时一针,反正轩子小姐有的是钱,至于手术——开刀万万不能!乡长说不能让老人活受罪,否则他无法跟乡亲们交代……

雨轩趴在老奶奶的床头边,强忍住没有让泪水一涌而出。老奶奶瘦骨嶙峋,隐藏在衣裳里头的似乎只剩下一身白骨……白骨!雨轩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整整十年她原以为只要每月按时给老奶奶寄钱就算“大功告成”,她便可以安心地随心所欲地过自己的生活,就像在机械般地完成良心交给她的任务一般。其实,她没有良心,她是一只无比冷血的动物!

“孩子……”老奶奶抚摸着雨轩的头发,眨着眼睛轻声说,“孩子,别听他们的一片胡话。奶奶想活……活下去,我……我我我……必须活下去!”

“奶奶!”

雨轩一时语塞,双眸鼓得圆圆凸凸,差点便撑破了眼球。老奶奶必须活下去!无论哪种活法,勇敢坚强地活着还是畏畏缩缩地活着,美好地活着还是屈辱地活着,母亲都必须好好地活下去,活着就有指盼,活着就是未来!为了孩子们,老奶奶必须活下去!

于是雨轩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老奶奶的心愿:活下去!当晚她便力排众议,决定第二天早上送老奶奶到广州接受手术治疗。在一片骂声和谴责声中,她忍辱负重护送老奶奶登上驶向广州的高铁,一同前去的还有两名许诺重金聘请的护工。

“很美……”老奶奶瞅着窗外的风景,动情地说道,“这是第七次踏上南大门的土地……”

雨轩握住老奶奶的双手举到嘴边深深亲吻着。她在心中祈祷,她发下誓言,哪怕需要牺牲她吴雨轩十年的寿命——不,只要能让老奶奶活下去,就算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取老奶奶哪怕只有五年的余生,吴雨轩也无怨无悔、在所不辞。为了四位伯伯,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让老奶奶活下去!

“然后呢?”陈诚微笑着说,“五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你奶奶死去之后呢?你的四位伯伯又会遭遇什么厄运?你必须记住这一点,轩子小姐:他们是四个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雨轩回到广州的第二天,陈诚前去音乐餐厅,准备再对轩子小姐威逼利诱一番。哪知服务员随口便说老板娘的奶奶生病了,正在医院准备动手术,而且万万想不到的是老板娘居然还有几个残疾的伯父需要照顾……

于是陈诚快马加鞭赶到了医院。首先,服务员的一番说辞犹如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那种不能言状又挥之不去的困惑和不安终于在心中卸下了帷幕。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想多了。他怎么会感觉到轩子小姐可能是他的女儿?他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说出“吴雨轩”三个字呢?诸如此类的感觉和想法简直离谱到无法原谅的地步!

其实他明白可以派人前去调查一番,不用几天的时间轩子小姐的底细或者说是真实身份便可真相大白。但他不敢,更切确地说是不愿。他不愿看到自己头脑中这种可怕的感觉和想法成为一种赤裸裸的真实,他不愿看到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恐怖境地,说到底他最不愿意眼巴巴看着陈诚和轩子小姐的结合终为泡影。

关键时刻音乐餐厅服务员的一席话无意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自信力。他自信自己一定会得到轩子小姐——他只要轩子小姐的美貌和身体,至于吴雨轩的心——见她妈的鬼去吧!

“天助我也,上天早就注定你迟早都是属于我的。”陈诚咬着上嘴唇说道,“你可明白你奶奶为什么非得带着苦痛和伤疤活着?我想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你不愿去明白。你不愿去细想,你不愿去追根究底,因为你怕,你非常害怕真相。其实你早就非常清楚地明白你奶奶之所以非得活下去的切实原因,当然这个令人揪心的‘原因’深深地隐藏在你的心底里,说的文艺一点:恶念无时不刻掩藏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你怕招架不住,所以你避而不谈。但今天我必须跟你谈……”雨轩现出一副痛苦的表情,陈诚咬着下嘴唇,说道,“这个‘真相’和‘原因’就是你的四个伯父必须好好活着,所以你的奶奶也就必须好好活着。可是问题是你奶奶百年之后呢?显然你奶奶对你不抱有信心,所以她一直深陷在绝望的境地里,她整整一生都在绝望的边缘徘徊。现在,显然只有你——吴——你轩子小姐能够在奶奶绝望的世界里替奶奶做个了断,不然你奶奶只能一直绝望下去,只能把绝望带进阴曹地府里。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带给她希望的人。”

“讲完了吗?”雨轩扇了他一巴掌,从容镇定地说道,“你真是卑鄙!”

“难道你想去找吴克新?”陈诚追着转身走开的雨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我相信你宁可选我,也不会选吴克新!先不说吴克新愿不愿意帮你,至少你得过了吴晧熙这一关。”

“没错,他不会救自己的姑母,他打死都不会!”雨轩喊道,“他一定会救老奶奶的,他一定会!”

“然后呢?”陈诚笑着说,“至今你还是不愿意正视灵魂深处那个‘恶念’。我来帮你一把,我不但可以答应救吴夫人和你奶奶,而我可以答应出资建一所学校,这样你的贡老师也就有了去处。最后让我抹去你灵魂深处最厚重的那层恶念:我可以让你的奶奶和四位伯父在高级养老院颐养天年。三十年——三十年应该够长了,我提前预付你的四位伯父三十年的养老费用和你的百岁奶奶十年的全部费用。我愿意给你一点时间想想,三天,我静待轩子小姐的佳音。”

不知为什么,雨轩差点在陈诚面前绊了一跤。她想跑前去再给他一记耳光,但理智和善念却在使劲地折磨她。最终她还是倒下了,重重倒在了这个极端卑鄙和无耻的男人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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