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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十年之后,你若安好雨轩吴晧熙 > 第139章
 
第二天中午,克新跑到雨轩所在的宿舍赔礼道歉。他错了,昨晚不该做出那样的举动,请求她原谅他。雨轩微笑着接受他的道歉。她能理解他,毕竟昨晚他喝了不少酒,况且他是那样的喜欢她。至于原谅,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以后少喝点酒,”雨轩不无担忧地说,“昨晚你满口都是酒气。这不像你,克新。”

“没办法,”他挤出几缕笑意,说,“工作所需。”

“你在那里做什么?”

“通俗地讲,我就是一个卖酒的。”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勉为其难,“以后我会注意的……”

雨轩清楚克新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其实凌晨回到宿舍,她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那时她满脑子都是晧熙,她头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不停呼喊着“晧熙”。在挣脱克新的那一瞬间,她内心深处绝望到了极点。是那种对生活的绝望,对现在和未来浑然不知的感觉,她犹如一具没有味觉和嗅觉的僵尸。

幸运的是,她一旦躺在床上,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呼噜噜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同事老林告诉她有个帅哥在门外等她,已经等很久了。雨轩在卫生间犹豫许久,看来他准备约她出去,不仅仅是来向她道歉那般简单。老林敲着房门,她说她要出去,门没有锁,谢谢吴经理的沙发。

雨轩决定还是不化妆了吧。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化过妆,但进入酒店工作之后她不得不为自己化妆。什么都得别人教,幸亏自己还算聪明,不到两次就学会使用老林那一堆种类繁多的化妆品。有那么一刻她竟埋怨起晧熙来,他从来没有送过她化妆品。很快她回念一想,晧熙就是喜欢没有任何装饰的吴雨轩,那个一览无余的鱼美人。

有人在敲门,声音越来越响,其实门没有锁。突然间雨轩想起了马总那张马脸,最后她决定还是化妆吧,谁让她住在酒店里呢?她可无法想象马总皱着眉头盯着她看,如果她碰到他的话。

半个小时后,雨轩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然后开门放克新进房。克新环顾一周,带着敬佩的口吻称赞她们女生宿舍的洁净干整。

“太神奇了,”他说,“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雨轩没有说话,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

“你来多久了?”

“我住的宿舍乱成一个狗窝,乱哄哄,满地都是烟蒂头。”克新生气地说,“我讨厌吸烟,但我不得不吸烟。他们抽烟,顾客们也抽烟,我不得不抽。但我还是讨厌抽烟。”

他偷偷瞟了雨轩一眼,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在摆弄一盆小盆栽。克新想说“要是有一个女人在,宿舍才能成为家”,但是现在还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我有两个同事早就生儿育女了,”克新面无表情地说,“他们的宿舍非常的干净,好像宿舍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家。”

“夫妻?”雨轩好奇地问道,“夫妻能住到一起吗?”

“你不知道吗?”克新羡慕地说,“集团为有儿女的员工提供两室一厅的套间,夫妻也能享受单房套间,租金非常低廉。”

“噢……看来老板还是个好人。”

“我好想住进这样的套间。”克新盯着雨轩说,“如果我结婚的话,我就有资格申请--”

“你不出去吗?”雨轩站立起来,说,“你不想约我出去走走吗?”

克新由惊变喜,站起来时差点要伸手去拉雨轩的手掌。他本能缩回了手,攥紧了拳头。一路上,克新絮絮叨叨,从明星大腕的风流韵事到时事新闻,上至集团高层,下至身边同事的绯闻趣事,他津津乐道,无话不说。

雨轩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应付式地点点头或是“噢”的一声。令她甚是吃惊和难以适应的是,克新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满身尽是市侩气和满嘴烟味的男人,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低俗。跟以前那个在乡村长大的倔强男孩不同,现在他完完全全是一个市井庸人。

但是,她想吴雨轩何尝不是如此?她满脸的胭脂粉跟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不同?燕子西施就是她的一面镜子,吴雨轩在慢慢蜕变成新一代的燕子西施。以后会不会有人喊她叫“轩子西施”?

生活的重担压在每一个人的肩头上,除了没日没夜地工作,数着工资,人们还能干什么?看看克新的两位同事,单单为了孩子的就学问题就操碎了心,不就是一所公立幼儿园吗?至于闹到离婚的地步吗?

“能!”克新说,“如果今年小小上不了幼儿园--公立的幼儿园,他们真得离婚了。‘公立’两字是一道试金石,是贫与富、下流和上流的分水岭。勇哥在忍,他老婆也在忍。可是谁都知道,如果小小上不了幼儿园--公立幼儿园,那就证明勇哥是一个无能的人,他老婆已经公开宣称她不会白白跟一个无能的男人生活一辈子。她说她早就受够了,受够这种焦虑的日子。你知道,勇哥在这里已经工作十年了。”

雨轩不愿多说别人家的事情。是非曲直,不是他们外人所能揣测的,他们没有资格对别人的事情评头论足。钱,一切症结都在一个“钱”字。钱不是万能,没钱可是万万不能。没钱的日子,寸步难行。为了钱,吴雨轩和吴克新都失去了爱情;为了钱,那个勇哥和克新都成了庸俗之人。有一天,为了钱,吴雨轩也会成为一个低俗女人,一个心狠手辣、冷血到了极点的坏女人。

为什么她老是有这些邪恶的念头呢?没办法,因为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人。他们原本心地善良,本性醇厚,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随波逐流,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奋勇搏击。你必须踏着别人的身子才足够探出头颅呼吸新鲜的空气,延续生命的价值。

这个时候,老奶奶那一套爱和善意的说辞显得多么单薄啊!宽容?雨轩苦笑着对自己说,为什么没有人宽容他、怜悯他?吴雨轩至少还有晧熙,而眼前这个男人一无所有,除了那位半死不活的母亲,没有人真正怜悯他、爱过他。

他变得庸俗了,变得势利了。他早就忘却了曾经的梦想,早就没有了过往的激情和希望。然而只有她--吴雨轩,才能重燃起吴克新的生命之火,只有她才能引领他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身胭脂味的市井庸人。

可是,她竟看不起他。对,是这样没错。雨轩狠下心自我坦白:她看不起他,看不起他吴克新。她心底里永远只有晧熙,永远装不下其他男人。但这个世界不止吴晧熙是正人君子。多少为了生活和家庭忍辱负重而干了坏事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比所谓的正人君子还要崇高百万倍!

老奶奶是对的。因为吴雨轩心中的爱在慢慢消散,于是她对生活开始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无所谓”,善在褪去,恶念悄然而至,对人对事开始变得冷淡,“得过且过”成为人生的信条。然后,某一天见到克新时,她竟瞧不起他来了。

回来的路上,西沉的落日在天边留下最后一缕红光。半月湖岸上满是酒店的房客,他们非富即贵。克新常常站在某一个角落观赏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行为举止,他们的说话语气。他们中有些人非常高雅,非常知书达理的那种;有些满是暴发户的气势凌人。

“隔着这个半月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克新指着他工作的那栋十足科技感的楼子,说,“它只有七层,那里是狂欢的世界。如果说冼村是一个鸡鸭鹅狗的地方,那里就是一个高级鸡鸭鹅狗齐聚的娱乐会所。那里的每一个顾客,他们花钱的方式天天在刷新这个社会的底线,足以亮瞎我们的眼睛。不过我早就习惯了。短暂失明而已,几分钟后我就恢复正常了。”

“我这里安静得要命,”雨轩微笑着说,“哪怕是客人的一声咳嗽,一声叹息,都是那样惊心动魄;更不必说他们的吵闹声,简直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现在好多了,即便他们满嘴酒气,大吵大闹,我也不怕。”她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美,“我们自有技巧应付这种情况。”

刚才回来的路上,克新买了一束玫瑰花送给她。现在他又把花捧在她的跟前,半跪在地上,说:

“我喜欢你,我爱你--不要说话,雨轩。听我把话说完好吗?我爱你。我以前不敢在你面前说‘我喜欢你’,更不敢对你说‘我爱你’。可现在我要对你说:我爱你。非常非常地爱你。从现在起,我正式追求你,我永远不会放弃。至于晧熙,还有燕子姨,如果他们断定不能给你爱,无法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我坚信他们一定会祝福我们成为一对夫妻。因为我们都爱你,深深地爱着你。雨轩,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直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为止。”

“可是,克新……”

“对于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雨轩,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我只爱你,我只属于你。”

一阵红晕掠过雨轩呆板的脸孔,她一时不知所措。她只体验过与晧熙水乳交融的那种境界,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身子和别的男人的身子贴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感受。可以肯定的是,那种场景直叫人恶心。

可她不愿伤害克新的自尊心,雨轩接过克新手中的鲜花,慌慌张张中转身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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