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好不容易，我们三人算是摸进了山里。四周安静得出奇，能听到的也就只有我们走路时脚踩树枝的窸窣声响，山里树木都生得参了天那般的高度，郁葱的树叶挡住炎热的太阳。更为奇怪的是在这里根本都感觉不到外面的炎热，甚至还有些凉嗖嗖的冷意。
“这是什么？”
脚下是一码的低矮植物，看那些花草的也很普通，不像是有什么危险。不过，植物叶片上总是附着一层蓝绿色闪着亮光的蜉蝣，稍微一碰就飘起，然后又一次沉淀、附着在叶片上……
这种东西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随之我们越往林子深处走，这东西的密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它们附着在叶片上；附着在湿润挺拔的树木之上；甚至漂浮在空中，它们没什么形状，只是一粒一粒类似尘埃的东西。
我伸着手，想去触碰一下漂浮在我面前的一小只，却被阿璃喝止了:“不要乱碰。”
我连忙收回手，拉着灼光的衣角跟紧了阿璃。毕竟阿璃存在的时间要比我长嘛！
可是见阿璃这番模样，怕是活了很久了，阿璃说过他的本体是条蛇，很大的那种。那么问题就来了，活了这么久还是个散仙的，不是被贬过，就是他真的真的不太聪明。他知道这么多事情，可以轻松救活光儿的母亲，又可以在师父的幻境里走来走去，这是一般的神仙都做不到的，何况一介散仙？
这样的疑惑其实我早就想到了的，可总是感觉这个人我从前见过的，只是时间久远，忘了他而已……就好像……师父忘了我那样。没来由的熟悉感，说不清又道不明。
我正思虑那些不大重要的事情，阿璃不知不觉间停了脚步定在原地。此时阿璃与灼光的视线都齐聚到一处，我顺着他二人的方向看去。身后瞬间起了凉意。
一堆堆被烧得发白的骨头堆砌在巨大的山洞门口。就是那种在火势非常之巨大的压力下，灼烧出来的骨头。人为地轻轻一踩便会酥成骨灰的那一种。它们姿势可怖，有的在挣扎，有的在祈祷，有的已经竟然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身体，密密麻麻的骨头堆满洞口。
“这些骨头的焚烧程度，很像一种刑罚焚出来的那种程度。”灼光蹲下来小心地扒拉来那堆白骨，手指轻触骨头表面，都酥软得直接碎裂的程度。
“我幼时听说过一种刑法，便是将十恶不赦的犯人活生生送进焚尸炉内焚烧，因为炉内的火势巨大，寓意将犯人身体灼烧，灵魂也同样烧掉，永世不得超生。”灼光甩了甩手上的白骨灰，顺便也拍了拍被沾染上骨灰的衣角。
“这是多大的仇？杀了这么多人？不是说女魃是旱神？”是神仙怎么可以杀这么多人？
“女魃从来不被认为是神仙，神要有信仰，而提及女魃给人更多的是恐惧。”毕竟干旱对于百姓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状况，所以不被喜爱不被信仰是理所应当。人们希望得到更好的东西，却忘记了人性本质是什么。毕竟谁都希望不劳而获。
我跟着阿璃继续朝前走，山洞里昏暗，空气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会发光的蜉蝣，朝生暮死之物倒是映照了前方较为黑暗的洞穴，洞内其实并不深，依稀可以听到洞里面的水声，阿璃说的没错，确是女魃将这村子方圆十几里的水源私吞了去，水犹如有了屏障，被人封在山里地底下，所以只有这一座山可以长出树来。
由于听到水声，我们三人脚步更是坚定，快走了几步进了洞里的尽头。
尽头水雾缭绕，蜉蝣在水雾之中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光芒尽头，水池中央凸起的石台之上摆放着一副白玉床。那床晶莹剔透的，床上躺着一穿着白色里衣的老妇人，我快步走近，想看看这旱魃到底长了什么模样。
我们三人快步走到水池边上，水池另一边连着山外巨大的瀑布，但是瀑布中的水不会流到山脚，而是直接被这并没有多深的水池接住，这水池却没有装满过，水位一直都是不多不少。
“这不是女魃，她是个凡人。”阿璃眯缝着一双凤眼，若有所思地下了这样一个定论。
洞口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那脚步主人走得特别慢，甚至是感觉这步伐一深一浅，走路的人大概是个跛子，脚步声一深一浅，一步一步……空气中的蜉蝣随之骚动起来，星星粉粉不断汇聚、汇聚、汇聚……
伴随这深一脚浅一脚的的脚步声，还有小女孩吟唱的声音，曲调幽怨，孤戚悲凉，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洞内。
“这才是女魃。”
洞口挪进来一个约么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星星粉粉的蜉蝣最终聚集成蓝色蝴蝶，停在女孩的肩上，蓝绿色的翅膀忽闪忽闪。女孩转头轻轻抚摸着蝴蝶，她穿了身青红相间的长裙，赤着脚站在洞口，小小的身躯佝偻着。那女孩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可惜遮盖了她大半张脸，略显诡异。
“烧掉一整个村子，可是你所为？”阿璃祭出他那把长剑紧握手中，剑锋指向女孩。
女孩却毫不惊恐，蝴蝶从她肩膀上飘入手中，瞬间化作一团青绿火苗漂浮在她手中，燃着的黑烟散在空中，散发焦糊的味道。
“你明知道，不是么？”她苍白的唇角微启，只有嘴唇内侧有那么一点点的血色。女魃眼神空洞，向我们这边又挪了几步，她视线轻轻扫过，最终定在水池中央的老妇人身上。
“那姐姐告诉我说，这白玉床可以让死人身体不腐。这样，我奶奶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她目露深情，伸着手想要触碰那床上的妇人身体，可又停在半空定在原处。随之抽回手。
“十六年前，我就出生在这个村子里。”
“即出生在这里，又为何要如此对待村里，杀掉村内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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