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面有很大一颗腊梅树，在晨光里面慢慢绽开。
不知不觉，原来他已经坐了一个晚上。
也不知道小县城里面的早餐铺子还在不在，有方南吃了很多年的小米粥，老板早上四点起来熬制的，上面有厚厚一层的米脂。口感滑滑的，很有营养价值，也很养胃。
方南打算买点小米粥回来给时爱。
身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方南没有回头，反正不会是时爱。
抽完最后一根烟，他想，可是垂手却摸了个空。
最后一根烟不在它原先的位置，已经到了时鱼的手里。
小姑娘手里夹着烟，“借个火。”
方南将打火机抛过去，在空中滑出一个抛物线，落到时鱼的手里。
啪嗒一声，时鱼放在唇瓣边上，火苗一闪，烟味散开。
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抽烟了。
时鱼贪婪地吸了两口，“憋死我了。”
跟时爱在一起，同吃同住，她哪儿敢在她的面前抽烟。
时鱼没敢抽太多，不住地看向方南的房间。
她知道，时爱在里面。
“你喜欢我姐。”时鱼用陈述的语气。
看，时爱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她，唯独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你配不上她。”时鱼没有鄙夷的意思，“我爷爷留她在身边，不出意外，她以后的丈夫就要承担帮派里面的事情。少年，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光鲜亮丽。”
方南扫了她一眼，这个小姑娘看着更像姐姐。
方南勾唇，“说不定你爸爸以后会给你们生个弟弟来继承家业。”
“……”时鱼：“你……你……”
阿姐居然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他？
方南很满意时鱼惊讶的表情。
时鱼一直在帮着皇甫珏，缠着时爱，拉远他们之间的关系。
方南蛰伏已久，想要告诉时鱼，你来晚了，我和时爱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好挑拨。
他和她之间的联系，远比她想地要深。
方南买回来早饭，带到餐厅里面，叮嘱她只准吃他买回来的。
时爱不敢有异议，乖乖喝粘稠的粥。
时鱼故意开口，“阿珏哥哥，你等会给姐姐看看，别又出什么问题。”
皇甫珏才知道时爱昨晚上急性肠炎。
“你昨晚上怎么不来找我？”阿珏着急，他学医的，处理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时爱看向方南，笑容明亮又羞赧，方南哥哥还是关心她的，“多亏方南哥哥带我去诊所。”
皇甫珏有一种前途无望的感觉。
他错过时爱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时刻，现在时爱来生病都不找他，这种打击可想而知。
皇甫珏碗里的米粉都没有吃上几口。
时鱼不死心，“还是让阿珏哥哥给你调理。他才是专业的。皇甫家的医术，当然比这小镇上的医生厉害啊。”
反正，就是要让时爱跟皇甫珏多接触，多相处。
方南气定神闲地吃米粉，一点都不受时鱼的影响。他招呼胖子，这个辣椒好吃，多吃点，能减肥。
胖子辣地满头汗水，一碗米粉还没有吃完就捂着屁股，颠颠儿地跑去上厕所了。
方南劝胖子多吃，自己倒是一口都没怎么动。
后来，胖子拉肚子拉到没力气送大家出门。
吃完饭，时爱提出来，要去小镇上走走。
强子这个时候站出来，“那让方南带你们转转。”
时爱正有这个想法，就是怕方南会拒绝她。
但强子开口，方南也没有推辞。
时鱼没兴趣，“我要去泡温泉。”
皇甫珏跟着时爱和方南后面。
时爱脖子上挂着相机，一直拍，一直拍。
就连方南也无法理解，最后直接拎起她的毛衣后领，“厕所你也要拍吗？”
时爱啊了一声，“那个可爱的小房子是……是厕所？”
这个镇子真的不大，抽一根烟，从街头走到街尾。方南带着他们去到了河边上。
风干的马尾草在摇曳，时爱又是一阵咔嚓，咔嚓。
方南捂住她的镜头，“不许拍了。没带眼睛吗？不好好看景，我们现在就回去。”
时爱把摄像机老老实实抱在怀里，向他作保证，“我……我就是想给小鱼拍点好看的。”
皇甫珏看不惯方南欺负时爱，“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碍着你什么了？”
时爱没出息地站在方南的身边，“我听方南哥哥的话。”
皇甫珏：“……”
回港城，原本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时爱非要拉着方南坐一辆车回去。
时鱼使坏，“那阿珏哥哥坐哪儿？总不能坐前排吧？那可是佣人坐的。”
“我坐前排。”方南开口，拉开车门坐进去，“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这个时候方南还不知道，时鱼一语成谶，他有一天会变成的时家的佣人。
前排的位置，变成他的专属。
时鱼在后排，故意拉着阿珏哥哥说话，问他要不要去巴黎留学，到时候阿姐也会一起去读书。这样的话，他们三个人就可以一起在巴黎聚会了。
时爱细细地说，“我觉得我基础还没有打好。”
她不想离开这。
方南在前排睡得很舒服，一直都没有吭声，也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直到到达时家大门口，他才醒过来，满足地伸展一个懒腰。
“对了，时鱼，把我的打火机还给我。”
方南忽然间对时鱼的开口。
现场忽然间迷之沉默。
时鱼哪儿想到这个人会公开提这个，不就等于是把她抽烟的事情给暴露了？
时鱼不敢看阿姐的表情，“忘记在县城了，你要的话，自己回去取呗。”
她翻了一个白眼，坏心眼的人，一看就是故意的。
时爱似笑非笑，“小鱼，你跟我回房间。”
一向脑子不太灵光的小姐姐忽然间聪明起来，让人有点难以招架。
时鱼狠狠瞪了一眼方南。
方南对她摆摆手，“没事，还不起打火机我也不会怪你。只是一个打火机而已。”
皇甫珏莫名其妙，为什么方南会和时鱼突然间有交集了呢？
感觉他自己好像错过了好多。
为什么他总是在错过？
这大概是世界上的难解之谜。
……
时鱼当然是被狠狠骂了一顿。
“抽烟损害身体你知不知道？你才多大？”
“阿姐，我只是好奇，我看方南抽烟，我好奇！”反正帅锅给方南就对了。谁让他先坑人。
“方南哥哥能控制，你能吗？你才多大？”时爱当然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爹地。
爹地教育子女的方式简单粗暴，她自己挨打，却不想妹妹挨打。
时爱抱着小妹，“回来吧。”
她们的妈咪，程女士早出晚归，想必也是没时间照顾时鱼。
“阿姐。”时鱼无奈，不要用这种水汪汪的无辜眼神看着她，“我过得很好。我喜欢巴黎。我习惯了外面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程女士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可是她毕竟十月怀胎生了我们。”
时爱懂得，正因为懂得，所以这么久的时间以来，她只开了这么一次口。
除夕夜，龙星太子爷派人在街口燃放了足足一个小时的焰火，几乎将半个港城照亮。
大年夜，时爱和时鱼的母亲程女士终于从国外回来，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
这是方南第一次见到程女士，漂亮知性，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风姿绰约，令人瞩目。
这也是方南最后一次见到时爱的母亲。
程女士的眸光落到方家母子身上，嘴角带上深深的笑意。
方母也是个美人，只是因为单独抚养方南，孤儿寡母的，她穿地素净，不比程女士华服美衣，容光焕发。
时老爷子向儿媳妇介绍方家母子是时家的救命恩人，尤其是方南，还帮小爱提高了成绩。
程女士特意给方南包了一个大红包，“我家小爱在巴黎的时候也不忘记写作业。我还以为是一个很严厉的补习先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年轻后生，芝兰玉树。”
方南看了一眼时爱，她很骄傲，“看吧，我很乖的。”
程女士又给皇甫珏包了一个红包，“学校择好了吗？要不要来巴黎。”
皇甫珏委婉谢绝好意，学医当然要去德国。他喜欢德国人的性格，古板严谨，一丝不苟。
程女士打趣道，“要是小爱也去巴黎留学呢？”
长衫少年说不出话，脸上的神情明显就是犹豫。
如果时爱也去巴黎，他当然也要去巴黎。
时爱出声，“我不会去巴黎的。我要留在港城，我要留在爷爷身边。”
程女士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许多。
大女儿肯定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对她的态度明显也不如以前那样亲热。
“好。小爱最孝顺。”时老爷子开怀一笑，大手一挥，“开席！”
这是方南吃过的最丰盛和奢侈的家宴。经年之后想起来，这大概已经到了时家的鼎盛时期，富贵荣华，锦衣玉食。
月满则亏。
眼看着他高楼起，眼看着，他高楼塌。
泼天的富贵都会变成泡影。
方南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永远。
临近十二点，几个小辈们跟着时老爷子一起出门去妈祖庙烧头香。
方南第一次看到龙星话事人出门的行头。
十多辆黑车浩浩荡荡，原本热闹的码头全部都被清场，黑衣人们排成一排。
方南注意看了一下，他们的衣兜里面应该都有枪。
零点的钟声响起，老爷子跪拜在妈祖面前，点燃头香。
外面还有无数香客们在等，等着龙星老大走了之后，他们还能够抢上第四五六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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