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逸王府竹苑里的竹子,长得正好。
段泓身着白衣,坐在亭子里,翩然自在。
他看着那些青竹,若有所思。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丸药,放在手心里,静静地看着。
这是最后的两粒了。
若不是有这瓶药,他恐撑不过这次了。
丫头,你又救了本王一次。
“王爷,别看了。”罗英莲端着汤药走进来,道:“吃了吧。”
吃了或许精神会好些。
这是李嫣逃跑时,留下来的半颗水灵芝,新巧换了瓶子,仍把药留下了。
这次突发心疾,御医已经宣布,药石无灵了。
罗英莲机灵,趁着所有人没注意,偷偷把两颗药喂了进去。
段泓才能那么快醒过来。
“只剩两颗。”段泓道:“若是吃了,我就没有她留下的东西了。”#@$&
他又把丸药装回那药瓶子里。
“王爷,你都要娶她了。”罗英莲不解。
王爷不是迷糊了吧,说的是什么话,人都要娶到手了,还在乎这些东西?
段泓拿过罗英莲手中的药汤,缓缓地倒在花盆里。
这些御医开的,也不知是救命的,还是害命的,可不敢乱吃。%&(&
“听李宅的人说,李姑娘今早也醒了。”罗英莲道。
段泓说:“本王去看看她。”
“心急什么?再过两日就是婚期了,日后便是长相厮守。”罗英莲拿着一把小剪子,在修剪院里的盆栽。
“本王想看看她不闹的时候,是何样子。”段泓道。
段泓到李宅的时候,亦乔在后院的水榭钓鱼。
江许诺在一旁的空地上种他的草药。
听到小丫头报说,逸王来了。
亦乔慌张地站了起来,放下帷帽上的薄纱。
猛然回头,看到在回廊里站着的那个身影。
她有些惊讶。
他就是逸王?
不再是那个鲁莽的,满身血腥味的将军了。
他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圆领袍,披着月牙白的锦缎披风。
头发清爽地梳成了发髻,用镶白玉的银边丝带系着。
面如冠玉,眉目朗星。
他站在背光的回廊里,却满身光辉。
亦乔透过眼前的薄纱,看得不真切,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这人不真实。
那夜,被他强行拉上马,慌张之中,只记得他冰冷的铠甲,还有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他长什么样子,亦乔确实不知道。
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
原来这才是他。
他怎么来了?
是茗源哥哥去找他了,所以他来了。
那茗源哥哥怎么没有与他一起?
江许诺已经在回廊上与逸王行了礼,走到亦乔面前,道:“逸王说来看看你,你可愿意与他坐下来,好好听他说话?”
亦乔看着回廊里的那个身影。
他们直间隔得远,连五官都看不清。
“若你不愿意,他就站在那儿,远远地看你一眼。”江许诺道。
亦乔点了点头。
“你这是愿意他过来,在这亭子里,与你说话?”江许诺确认道。
若是再疯一次,他可伺候不起,李茗源又不在。
亦乔再次点了点头。
江许诺将信将疑,不敢远离她,吩咐小丫头:“你过去请逸王过来吧。”
亦乔安静地坐在亭子里。
小丫头在一旁煮茶。
茶香清浅。
亦乔并不喜欢饮茶,只是李茗源特意吩咐了,若是有来客,就必须煮上这样的茶。
她每次都不喝,只是摆在那儿。
她觉得自己跟这茶一样,每次有了来客,茗源哥哥也把她摆在那儿,像个供人观赏的木偶。
段泓走到了亭子里,闻着茶味,笑了笑。
是她喜欢的茶。
亦乔站起来,给逸王施礼。
“丫头,你我之间,无需多礼。”段泓道。
亦乔看着他,这才看清了他的脸,原来他长得那么好看。
原本以为茗源哥哥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了。
不过,他也笑,茗源哥哥也笑。
却感觉不同。
茗源哥哥的笑,是三月最暖的春风,风从林子里来,带着春日独有的温润湿气。
逸王的笑,却说不清,仿佛不是在对自己笑。
“本王无礼,惊吓了你,是本王的错,你可愿意原谅?”段泓轻声道。
他抿了一口茶,心里不满意这茶。
原来,一样的茶经过不同的人的手,也会有不同的味道。
亦乔被他那双浅色的眼眸盯着,不得不点头。
“你也嫌这茶不好吧?”段泓看了看她眼前未动的茶,道:“所以才没喝。”
亦乔摇了摇头。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薄纱之中,她的动作小,动起来只有那些薄纱轻轻晃动。
她满心以为,是茗源哥哥去找了逸王,逸王才来的。
肯定是来与她说婚事。
逸王的态度如此温和,她也放松了一些。
“本王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点心。”段泓一挥手,让罗英莲把吃食端上来。
满桌的点心。
亦乔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江许诺上前道:“我在给她治脸,要忌口。”
段泓说:“那本王又自讨没趣了。”
他把茶碗里的茶喝完了,皱眉道:“这个小丫头煮茶的手艺不好,不如你,本王许久没喝你亲手煮的茶了,可否再给我煮一次?”
亦乔看着他。
来了那么久,为何只字未提正事?
“看来你还是在怪我。”段泓叹了一声,道:“本王还是回去了,明日,聘礼会送到府上,你我之间的误会,等成婚之后,再慢慢化解吧。”
他把失落与哀伤,都写在了脸上。
段泓站起来,转身离开。
亦乔看着他走了,心如死灰。
还是要嫁……
终究还是要嫁给他,去拓跋妤的眼皮底下生活。
难道说,他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而已?哥哥呢?哥哥去了何处?
亦乔木然坐下,没有任何的表现。
江许诺本来担心她会闹,站在她身后,手里的金针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她却什么也没干,静静地看着逸王拿来的那些点心。
夜里,李茗源一回来就躲到书轩里。
江许诺过来与他说,白天的时候,逸王来了。
“没出什么事就好。”他叹了一声。
江许诺道:“明天就要下聘了,到时候,若她不肯,在众人面前闹起来,那如何是好?”
李茗源问:“嫣儿没传信来?”
江许诺摇头:“她身子不好,多是昏睡,只怕还不知道。”
“我父亲怎么说。”李茗源问。
“师傅的意思,让她嫁。”
“那就让她嫁。”
“怎么办?”江许诺道,“她不愿意啊,若在婚礼的时候失控,如何是好?”
李茗源抬头,脸上全是痛苦与纠结。
“嫣儿身子不好。”他压低声,淡淡一句,“时常昏睡不醒,婚礼的时候昏睡也没什么……”
书轩门外,有个端着甜汤的身影,听着这话,手抖了抖,微风吹动她的面纱。
她静静地站了片刻,冷静地端着甜汤,离开了书轩。
她穿着软底的绣花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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