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个反常的行为并不符合寻常逻辑。
余翩也停下上几秒的侃大山，提出了他的解释：“受害者在车站便是这一身衣服，离开姚蒋二人的住处，自然要穿自己的衣服出去……”
不过他说着说着便发现自己的观点站不住脚。
若是不知晓云市的气候，从陵阴市前来穿长袖尚可理解，但在一下车时便应有换衣服的觉悟。
于是，他又提出另一种假设：“会不会是受害者没有带合适的衣物，打算出门买？”
万昀没有否认，“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两人的一番谈论点醒了一旁的汇报员，他疑惑地说：“蒋梦真与她同住，如果受害者想要借一件短袖也不应如此困难。”
万昀拿出手机，将天气日历调到尤忆失踪那日，38℃的高温令人望而却步，不欲出门。
他把尤忆在车站和在小区的画面同时打到屏幕上，鼠标放在她的面部，在车站时并无口罩。万昀将她在小区戴着的口罩圈了出来。
余翩真不理解女人这种生物，“大热天的穿那么多也就算了，还戴个口罩。傍晚太阳都落山了，也没什么好防晒的。这位大小姐还真把自己当电影明星了，生怕被人认出来……”
余翩这一番吐槽正说到了点子上。
万昀一边将蒋梦真和尤忆二人的鞋子勾勒出来，一边说道：“出现在小区监控里的女人正是不想被我们认出来。你们看，在到达云市的那晚，两人的鞋子是不同的，一黑一白。而受害者在天气炎热的情况下，能够想起来将黑色的鞋子换成白色的，怎么又会想不起来换衣服？更何况鞋子也并不是必须要换的。”
结合前面的分析，余翩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太成熟但目前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您的意思是……小区监控拍到的这个女人不是尤忆……是有人利用相似的衣物故意留下影像，误导我们？”
此结论一出，汇报员倒是虚得满头大汗。
若只是虚惊一场，他们岂不是耽误专案组解救行动了？
他现在只觉再来条西瓜也不解热。
万昀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沉着冷静地继续分析：“如若上述假设成立，便随之产生接下来几个问题。”
“一，监控上的不知名女人认为何要制造出尤忆失踪的假象？二，这位不知名的女人是谁？三，尤忆若未失踪，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始终联系不上？”
万法医的逻辑思维与傅队简直如出一辙。有那么一瞬，余翩甚至产生了错觉，傅队好似在这里引导他们去梳理案情。
也是，俩人同一警校毕业的，同一教授教的，破案手法自是相似的。
不过余翩转念一想，他也是那所学校毕业的，怎么就和他俩不一样……
“余翩同志……余翩同志……”汇报员拿手肘拄了一下溜号的余翩，他才回过神了。
幸好面前的是万法医不是傅队，要不然现在他的屁股就得开花了，只听万昀接着说道：“我们往往通过眼前所见去下结论，却不知眼前也有假，因此而遗漏重要线索。监控的分辨率有时并不能达到很高，嫌疑人利用这点，混淆我们的视线。”
余翩认同地点点头。万法医说得对，他又悄悄记下方才那句自认为的醒世名言。
思路重新回到案子上，余翩发问：“那小区监控中的女人是谁？”
万昀嘴角勾起一抹隐约的笑容，将监控再次拉到姚蒋二人进入小区时的场景，和“尤忆”相似的白鞋同时也出现在蒋梦真的足上。
余翩茅塞顿开：“尤忆在陵阴市时我们便调查过，她虽然朋友多，但接触到的云市朋友只有蒋梦真一位。在云市，除了姚蒋二人，她没有其他熟人。蒋梦真同她身形相似，再加上夜幕和口罩的遮掩，从而在监控中顺理成章地留下了‘尤忆’的身影。”
“分析得相当透彻。”
听到万昀的夸奖，余翩顿时自信心大增，顺道在心里diss了一下傅队的教育方式。他余翩可是适合鼓励式教育，都怪傅队把他脑袋敲傻了！
“那现在问题只剩两个，制造假象的原因和尤忆现在的位置。”
这题汇报员会，“原因多半和尤忆打给傅队的那通电话有关。”
万昀认同这种可能性。
余翩有点担心尤忆的安危，“如果嫌疑人真是蒋梦真，费如此大的周折来转移警方的视线，尤忆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万昀的眉头拧成川字型，审视的目光穿过金丝框眼镜，落在屏幕上，眼神始终停留在蒋梦真和姚博文身上。
“尤忆身上有嫌疑人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制造出这一场骗局，将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的失踪上。”
“从监控显示她已经离开小区，那我们只会向外去搜索她的踪迹，而这座小区便最先解除了嫌疑，我们理所当然不会认为尤忆在这里。”
万昀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回汇报员刚刚递给他的笔录上，一个巨大的纰漏猛然跃于他的眼前。
他倏尔盯向汇报员，倒把后者吓了一跳。
“报案人是谁？”
汇报员没反应过来，“什么？”
“哦哦，”汇报员将最初的一番话又一字不差地叙述了一遍，“受害者的朋友们报警受害者骗款逃跑，追查到她进入云市，才将案子转过来。经……”
万昀继续问道：“哪里的朋友？”
汇报员翻翻记录，“陵阴市的朋友。”
他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尤忆现在在云市，若是她失踪，第一时间发现并报警的应是姚博文和蒋梦真。反而是她的债主报警声称骗款，我们才发现她失踪。”
余翩蓦然反应过来，一掌拍向汇报员的大腿，“我知道了！尤忆有极大可能性还在姚蒋二人的住处，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汇报员肉疼地默默将他的爪子挪了回去。
这陵阴市的同僚都这么骇人吗？
“可是仅凭一番推测，我们也不能擅闯民宅……”
万昀修长的手指敲敲两人的笔录，“将他们传来，再次审讯。”
边境别墅。
傅焱在这已经骗吃骗喝骗VIP床位一周了，再不漏点口风，怕是老K今天就要让他吃枪子儿。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拉开门出去，老K和周亚辰已然推门进来。
周亚辰恭谨地站在他身侧。
老K坐在茶桌旁的椅子上，“小子，让你多活一周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傅焱毫不客气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给他倒了杯茶，“不能说完全不知道，是有点眉目……”
话音刚落，周亚辰掏出枪，直接抵在傅焱的太阳穴上，冷酷无情地说道：“你别在这耍滑头。”
傅焱刚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下了杯子。
他不动声色地跟老K继续谈判，“老东西，年龄虽然大了但这脑子不能不转圈。外线杀了还可以再找，你再找再杀，循环往复，你永远也掌控不了毒蛇的行踪和计划。”
尽管老K很不喜从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子里蹦出来“老东西”三个字，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条子说得在理儿。
他示意周亚辰放下枪，后者不忿地收了起来。
“这就对了，接班人要有接班人的样子。枪呢我来这之前也有，别没事就漏外面炫耀……”傅焱接着喝茶，“普洱不错……”
老K未出声，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场。
傅焱收起了方才的吊儿郎当，神情严肃起来，“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警方在Mort安插了黑桃J那么多年，那你为什么不把这招用在毒蛇身上？”
被他这么一提醒，老K忽而反应过来，“你让我把毒蛇的外线收为己用？”
傅焱打了响指，“没错。”
“毒蛇在外发展了自己的势力，铲除并不影响他继续发展其他的线人。倒不如变成自己的人，既能掌握市面上最新的消息，又可以实时汇报毒蛇的动向。最后毒蛇成为光杆司令，就不会存在任何威胁。”
老K讥讽一笑，“小子，你这番话让我开始怀疑你的职业是梦想家。毒蛇的外线有多少都数不清，你让我找出来发展成自己人，呵！”
傅焱砸吧了一下嘴，“要不是我的命在你手里，我早就掉头找毒蛇合作了。”
这句话把老K气得不轻，他居然被一个阶下囚、愣头青看不起！
在老K想让他脑袋开花之前，傅焱立时扭转局面，“卧底不在于人数多，在于这人有用。毒蛇的外线你拉来一个有用的，后续不就像走阳关大道一样，畅通无阻？”
老K充满戾气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傅焱。
傅焱掩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他的后背早已被紧张的汗水打湿。
面对老K，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胆怯。
他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踩踏在老K不信任毒蛇的基础上，一旦露怯，所有的铺垫便会前功尽弃。
周亚辰同样大气不敢出，这次博弈能否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K终于端起傅焱倒的茶，抿了一口。
“小子，你和你父亲真不一样，有没有人告诉你过度自信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傅焱轻松一笑，“有，你是第一个。”
倏地老K将手中的茶杯捏碎，“绕了那么大圈，问题是不是还得回到找到毒蛇的外线？”
玻璃碴划过他同样布满老茧的手，淅淅沥沥地向下滴血，“我没有老到脑子不转圈。”
傅焱眼眸骤然一缩。
此时恰好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了僵直的气氛。
“爸爸，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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