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焱翘着二郎腿，“许小姐倒是爽快。那看来知道谁是凶手了？”
“知道却不想说。”
余翩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人，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却从容不迫地拒绝回答傅队的问题。
傅焱听到她的话陡然坐正，严肃地看向她，“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罪吗？”
“包庇罪犯？”许平卉轻笑一声，径直和傅焱对视，“反正你们从我家里搜出了一堆液体，不用想现在也在化验，我无论说与不说，毒药的出处都得落我头上，已经有一项罪名了，多个也无妨。”
总控室的三人看着审讯室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鸭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许平卉到底在玩什么心理战术？”
傅焱眉头深锁，拿出试剂瓶，“这个认识吗？”
许平卉点点头，“浇花壶里面的农药，确切说是农药前体，无色无味，令人无法察觉。是我的。”
“再问一次，程晓菲遇害的那晚，你在哪儿？”
“在家。”许平卉不假思索地回，“我辞职后很少出门，一日三餐基本全靠外卖解决，傅警官不信可以去查。”
傅焱搞不清这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索性从审讯室出来，透透气。
连傅阎王都搞不定的人，余翩心底也没谱，跟着溜了出来。
几人在总控室坐着，观察着他们走后许平卉的反应，但她维持着老实坐在审讯室椅子上的姿势，只是无聊地将之前做好的美甲一点点抠净。
在众人视线盲区，许平卉抠指甲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傅焱连续转着手中的笔，“上午在她家，提到浇水壶她虽然表现得很冷静，甚至撒了自以为瞒天过海的谎，可依旧很紧张；下午上来直接承认那瓶农药前体是她的。前后做法十分矛盾……”
林玲玲迅速调出许平卉所在小区的监控，监控显示程晓菲遇害那晚许平卉确实未曾出入。当日三餐的外卖配送员也证实亲眼看见许平卉接过外卖。
眼看案件的真相近在咫尺，他们却被迫止步不前。
是夜，谁都没有离开警队。轮番上阵，挨个审讯许平卉。红脸白脸都唱过，许平卉始终只认农药前体是她的，仍旧不开口说凶手。
除了傅焱外，几人都撑不住，在大厅里值班休息。
许平卉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能不眠不休挺到现在，她不停地低头看向手表，计数着时间。
眼看马上午后，就要过了24小时拘留的期限。
傅焱心绪烦躁，带有常年握枪留下老茧的食指在桌上敲打得节奏也杂乱无章。
鸭子明明看着凶手马上浮出水面，却无计可施，只能任由答案溜走，他也焦急：“这个许平卉就是在拖延时间！”
一句话突然点醒了傅焱，他蓦地从座位上弹起，“对，她就是在拖延时间……”
审讯室里的许平卉看向腕表，时针滴滴答走到2，她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心里念道：华顿的年会，要开始了呢！
傅焱似是找到了思路的开口，“许平卉并不是盼着到时间能够从这里离开，而是在等其他事情的开端。她从昨日上午的紧张不安突然转变为下午的从容不迫，其间定是有人同她讲了什么，让她能气定神闲地拖着我们。”
“她是有农药前体，一系列证据也表明当日她确实并未出现在华顿。那毒物又是如何出现在程晓菲的杯子中？”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她把有机磷交给了公司其他人，那个人替她完成了毒杀。”
傅焱从监控中看向审讯室里的许平卉，她显然已经完全把心放下，现在很是放松。
正在大家思索之时，鸭子的手机不适时地响了，他也没看来电显示，赶紧滑到接听键，出来接电话。
对面传来姚博文的声音，他倒没有急事，只是关注一下案件进展。凶手早日不被揪出来，他便担心着他女朋友蒋梦真的安危。
现在鸭子比他急，“案子快了，已经找到了知情人了，就等她开口了。”
姚博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我给真真打个电话，让她不用过分担忧，今晚的年会好好玩儿。”
鸭子也没多想，便挂了电话。
再次进到总控室，林玲玲小声问道：“谁的电话？”
“博文的，问案子进展，正好华顿今晚有年会，让他女朋友安心。”
鸭子声音尽管不大，但在沉寂的总控室却格外明显。话语自然落入傅焱耳中。
他瞬间冲入审讯室，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扳住桌子，整个身子伏在前面，声音低吼而出：“你是不是在等年会！”
许平卉悄然笑道，“什么年会，我不知道。”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可许平卉上扬的嘴角在向他宣告——他不会知道那个人是谁。
傅焱将在储物柜里找到的锁头拿出，放在许平卉眼前，“他跑不掉的，这是证据。”
鸭子见傅队老是围着这个锁头转，起先他也没有在意，可那个小东西在眼前晃久了，他忽而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审讯室里依旧僵持着，两人暗自较着劲。
总控室的气氛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
鸭子仔细在脑海里搜索着记忆，虽然一个锁头平凡无奇，但这个设计还挺特别的，他应该在哪儿见过……
想到了！
他的大手骤然拍在坐在一旁的余翩的大腿上，吓住了冥思苦想的余翩，“我想起来了！”
余翩疼得面部表情扭曲到他妈都不认识这是谁。
“我说哥，我亲哥，我哪里又惹到你了，下次你再想起来什么线索拍你的腿……”
鸭子一心在那个锁头上，他敷衍地回到：“你坐得太近了，顺道拍了。”
万昀赶紧通过呼叫器将傅焱唤了回来。
鸭子立刻站起来报告，“之前姚博文请我帮忙调查程晓菲项链失踪一事时，我假扮清洁工去过办公间。”
“嗯，这个你说过，说重点。”
“那天我看见有人穿过同带有和证物相似的外套，是件冲锋衣……”
鸭子的这句话正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傅焱下意识问道：“还记得那人是谁吗？”
距离那次他去华顿诚然相隔了一段时间，他凭借自己的记忆方法回想着：“那个人坐在蒋梦真旁边，她对面是死者程晓菲，而旁边是……卢彤！”
“那个人是卢彤！那天蒋梦真几人还关切地询问卢彤的身体状况，她回答感冒了。”
翻找卢彤在程晓菲遇害当晚的时间线，除了在八点离开华顿后，之后的时间无人作证，一片空白。
此时余翩提出了疑虑，“那卢彤要在年会上替许平卉做什么？毒杀她三心二意的情儿吕知行吗？不过下毒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隐秘进行吗？年会这么多人，这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事情好像越捋越扑朔迷离，“不对啊，卢彤也和吕知行有一腿，不应该和许平卉是情敌吗？”
现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谁有时间去顺清这些虚无缥缈的关系？
万昀推了一下镜框，大胆地推测：“如果卢彤的目标是所有人呢？”
刹那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众人面面厮觑，不敢沿着这个方向继续思考。
傅焱忍不住骂了句：“妈的，这个疯女人！”
他再次推开审讯室的大门，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香玉，而是准备鱼死网破的疯子。
傅焱直接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座位上提溜起，“除了浇花壶的，卢彤手里是不是还有剩下的有机磷？”
听到卢彤的名字从傅焱口中说出，许平卉心底倏尔一慌，眼珠不安地转动，随后无力地辩解道：“她手里有没有剩下的我怎么知道……”
傅焱猛地松开她，许平卉在重力作用下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他指向许平卉，气愤从胸中油然而生。
“你要吕知行死，凭什么要其他人都陪他下地狱！”
许平卉不明白傅焱后半句话的意思，她手心里霎时生了许多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只是想让吕知行死，我没有要她去害死其他人。现在年会已经开始了，是不是……是不是……”
许平卉的话音都在颤抖，她不敢相信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表妹，竟会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一听到年会已经开始，傅焱顷刻警觉起来，“不是说晚上吗？”
许平卉的大脑已而无法运转，她只是木讷地回答：“正式开始是晚上，但下午两点多大家基本都入场，提前去放松，这也是华顿默许的……”
审讯室的傅焱和总控室的其余人听到这句话全部不约而同地看向时间——四点一刻。
“遭了！”
傅焱立刻冲出审讯室，其余人全部跟上。
跳上吉普车，傅焱干净利落地将警报器放置车顶，拉响。几辆警车在刺耳响亮的鸣笛声中直奔华顿。
林玲玲给华顿高层打去电话，要求立即停止年会。
鸭子也给姚博文发了消息，后者一得知真真可能有生命危险，扔下手头工作朝华顿赶去。
华顿公司。
偌大的会议室早就被布置成了年会会场。
震天响的音响中播放着摇滚音乐，还有请来的DJ打碟热着场子。手机铃声的音量就如九牛一毛，起不到任何作用。
蒋梦真夹了块水果，穿着紫色的小礼裙，享受着年会的气氛，好不自在，丝毫没有注意到手提包里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手机。
这种场合怎么可能少得了尤忆？
为了配合今年年会摇滚的主题，她特地穿了一身的皮衣皮裤，头上绑着脏辫，倒是和第一天遇见傅焱时的打扮有相似之处。
随后卢彤也进场了，与往日她保守的装扮大大不同，她今天穿着黑色仅过臀的礼服蓬蓬裙，白皙脖颈处的项链熠熠生辉，妆容妖艳而疯狂。
蒋梦真和尤忆都惊呆了，“彤彤你这是……”
她随手从餐桌上端起一杯酒，笑容在艳丽的妆下如同一张面具，“我觉得这个风格还挺适合我的，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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