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说完偷瞄着傅焱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如果那个人也被抓了，将一切都抖落出来，那自己是彻底没希望了。
傅焱故作轻松姿态，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刘志，你当我们没证据陪你在这玩儿心理战呢！”
他将刘志所得的尾款扔在桌子上，“整整十万，上一批货的尾款。本来这一批也可以卖个好价钱，可惜康倩倩的死将一切引到零点酒吧，你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查出来。与其任人宰割不如主动出击，放弃这一批，将警方所有的视线转移到曹运响身上，你趁机脱身，离开陵阴市还能拿到上一笔尾款。等风声过后，再重操旧业就是了。”
刘志所有的伎俩都被拆穿，他已经无路可逃。
现在的刘志脑子一片混乱。
傅焱将身体端正，语气缓和些许，给他分析“利弊”：“即便你能不松口，不承认这些。可你的接头人，现在就在隔壁审着，你能确保他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说吗？童嘉乐、洋洋等人你没能出手，可以否认。一旦你的接头人将上一批、上上批全部都说了，一样定你罪。再加上一条认罪态度不好，又得从重处罚，何必呢？”
刘志的眼神开始迟疑，眼珠不安地转着。
他的心弦已经松动了，接下来还差最后一击。
总控室的余翩都听懵了，合着犯罪嫌疑人一直在他们身边转悠，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他悄悄戳向旁边的鸭子，小声问道：“你听懂没？”
鸭子作出沉思的姿态，余翩以为他理清了思路，然而很快便听到他极其认真的回答：“说实话，没懂。”
一直在旁边盯着屏幕看的万昀冷不丁地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是时候了。余翩帮忙倒一杯水。”
余翩将水杯递给万昀，万昀接过后大步流星地走进审讯室，将水杯放在桌子上，面带轻松的笑意，附在傅焱耳旁似是在小声说话，但使用的音量却恰能被对面的刘志收入耳中。
“隔壁的已经全招了，喝口水休息休息，这边也快结束了。”
心领神会的傅焱立刻明白了万昀的用意，他干脆双手枕在脑后，自在地将半靠在椅子上，做给刘志看。
刘志听到接头人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心下大乱。
万昀继续说道：“名单找到了，从前几年到现在的，每一笔都清晰地记录着……”
最关键的证据还是被他们找到了，藏得再好也没有用。
刘志彻底崩溃，他叹了一口气，将手拿到桌上，“我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我下面有两个组专门负责去诱拐儿童。小孩子太好骗了，只要有人对他们好，给他们吃的，带他们玩儿，就心甘情愿地跟着走。大人和小孩子之间的信任关系最好建立，所以那两个组的女人，屡试不爽。”
只要有人对他们好，给他们吃的，带他们玩儿，就心甘情愿地跟着走……
刘志说得每一个字，都像烙铁在万昀心上狠狠留下一个印记。
他眉头紧皱着，那种濒死感的绞痛再度来袭……
傅焱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他想要站起来时却被万昀强行按下。
万昀有气无力地说着：“刘志已经……开口了……你离开会前功尽弃……”
说完他捂住胸口向审讯室外走去。
傅焱对着耳麦低声吼道：“鱼片儿赶紧将万法医扶回去！”
总控室的其他人也觉察到了万昀的异常反应，余翩在听到傅焱的指示后，脚上如同踩了风火轮，迅速赶到万昀身边，将他小心翼翼地扶回法医办公室。
这可是整个刑警大队唯一能压制住傅阎王的人！
万法医可不能出事！
要不然谁还能管得住傅焱！
刘志全部的心思都在自己已经失败的沮丧情绪中，他没注意到万昀，继续供认：“女性那边我下了很大功夫，成.人不似儿童心思单纯，但只要抓住她们心中想要的，都纷纷朝我预设的陷阱里走。傅警官你说得分毫不差，只不过我不是被曹运响从家里绑走的。你的便衣就跟猫盯老鼠似的，曹运响想靠近我难于上青天。我不得以将家里搞乱，偷偷跑出来，再把位置暴露给曹运响。”
“曹运响不被你们抓住，我不受伤，怎么能让你们相信他才是犯罪嫌疑人？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上门。”
“康倩倩确实是我的疏忽。她太不听话了，别的女人当知道自己要被卖到不见天日的地方时，哪个不是趴在地上哭着求我放过她？康倩倩竟然还想着逃出去报警？我觉得给她打镇静剂太没有挑战性了，反正酒吧最不缺酒，我给她疯狂灌着酒，想看她软成一滩烂泥的样子。结果她趁着我放松警惕，还真跑了出去！”
林玲玲在总控室听得为死去的康倩倩不平！
刘志不仅是个世人可憎的人贩子，他还心理十分变态！
林玲玲真的很想知道刘志到底经历了什么，成为这么一个可怕的恶魔！
吐露完全部罪行的刘志也敢直视傅焱的眼睛了，他自认为犯罪这么多年，不留痕迹，也很好奇傅焱是如何寻到纰漏的，于是问道：“傅警官是怎么发现那份名单在零点酒吧吧台隔层里的？”
傅焱吊儿郎当地说：“这不你刚刚说了？”
刘志这才反应过来，傅焱竟然一直在演戏！
他发了疯地站起来，踢翻桌子，额头的青筋暴露，“妈的！傅焱你竟然骗我！”
傅焱立即出了审讯室，刘志狂躁地将毕生所学脏话全部用在了他身上。
林玲玲及时切断了语音，总控室才得以安宁。
傅焱看着还待在原地的鸭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酒吧拿名单啊！”
鸭子在心底默默地给傅焱竖了个大拇指，“坑蒙拐骗”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审接头人的同事随后出来，傅焱急切地问道：“那些被卖走的儿童和女性有没有问出下落？”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傅队你应该知道，这一批能够及时被解救出来实属幸运！那些人贩子都是一级一级向下传递，受害者不知道被转手了多少次，我审的这个人也只是中间一道，所以很难知道以前的受害者都在哪儿。”
鸭子很快便将名单拿了回来，是一个笔记本，看起来有年份了。本子上记录了十年前到现在的每一笔贩卖，前面的年份一年作案两三起，收益却够罪犯无所事事一年，只是最近两三年拐卖的人口陡然增加。
林玲玲翻着，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不对劲啊，傅队！十年前刘志只有十几岁，怎么可能组织这么庞大的犯罪？”
余翩此时从法医办公室出来，向傅焱汇报万法医无碍了。
傅焱将笔记本接过来，诚然如林玲玲所说。
“前几年和最近两三年的字迹不同，前几年刘志应该没有参与。”
余翩也提出了疑问，“不过他的本子上为什么记录着别人的犯罪记录？”
余翩顺势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1991年，刘志”。
“这人也真奇怪，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最后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刘志的笔记本吗？还加个年份，生日吗？”
林玲玲敲敲他的天灵盖，“这次都不用傅队说你，生日哪有不精确到日的？很显然不是呗！”
万昀自觉好了很多，再次来到总控室。
傅焱就要将他推回去好好休息，万昀却十分固执，傅焱拿他没办法，只能依着他。
余翩扬扬手里的笔记本，“傅队，接下来怎么办？”
傅焱双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接下来要靠你去审他了。”
让他去对付那个精得跟猴儿似的刘志，他都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胜任……
鸭子在一旁鼓励他：“傅队把刘志惹毛了，他不适合再去审讯。而且你和刘志接触最多，他应该不怎么排斥你。”
余翩拿着笔记本，硬着头皮上了。
骂累的刘志瘫在椅子上休息，他看见余警官手里拿着那个笔记本出现了，径直侧了个身。
林玲玲打开了语音，总控室的所有人听着里面的对话。
刘志首先不屑地开口：“把我惹毛了让你来收拾烂摊子？”
余翩现学现卖，也模仿傅焱玩莫测高深那一套，“笔记本前几年记录的犯罪事实不是你做的，和你有关吗？还有后面的1991年，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谎言都被戳穿，刘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1991年是我被拐卖的年份，我被拐到了养父母身边，拐走我……确切说应该是偷走，偷走我的人是我的养父母，前面那几年的记录是他们的拐卖的孩子。”
“我的养父母——是不折不扣的人贩子。”
信息量过大，总控室的所有人都瞪着大眼睛，表示着惊讶和愤怒。
余翩也被震惊到，一句话说不出。
刘志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肯定不理解，甚至感到愤怒，想质问我——我是被人贩子偷来的，应该恨他们，怎么到头来还和他们一样，做起了这个勾当？”
“我从小就在人贩子环境中成长，没有是非观念。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拐卖人口是不对的，我认为这是谋生的正当手段。”
刘志肆无忌惮地宣之于口。
“这难道就能成为你将失去亲人的痛苦强加给他人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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