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吞安眠药自杀的人，尸体为什么会在湖里出现？”傅焱昨晚想了很久，“那个人我们姑且称作协助者，他将尸体拖到湖里，令旁观者误以为是一场凶杀案，再结合网络造势，推波助澜，将事情闹大，无非是想将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说出来。”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顺从协助者的心意？”
“如果致使何清棉自杀的一切源头是周正德，事情还好办。可很显然周正德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他在观察，他在等，他在给那些人一个忏悔的机会，那些真正令何清棉心灰意冷的人。”
林玲玲在冲咖啡的空隙中，悄悄听到了这番话。
在队里三年多了，她一直以为傅队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脾气又暴躁的人，没想到他还能心思细腻到如此程度。明明可以以自杀结案，却也甘愿顶着舆论的风口浪尖而还死者一个真相。
许是何清棉和林玲玲有太多相似之处，林玲玲搅拌着咖啡眼泪而不自觉落了下来……
万昀知道他嫉恶如仇，轻拍他的肩头，“有事就喊我，我随叫随到。”
傅焱转过身就看到林玲玲默默抹着眼泪，他宁愿自己眼瞎没看见，看到了总归是领导要慰问一番吧！
谁知道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一天一哭吗？
傅焱使劲掏掏裤兜，总算掏出来已经皱巴的卫生纸，递给林玲玲，“那个……擦擦吧……”
林玲玲听见傅焱的声音猛地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公众场合哭了，还被领导看见了。脸羞地比兔子眼还红，捂着脸就跑向洗手间。
傅焱都发懵了，只听背后万昀轻哼一声，迈进法医办公室便大力关门。
“这一个两个的？刚刚还随叫随到，怎么转眼功夫就摔门，看上去好像是我做错了？”傅焱心里嘟囔着，他看他这队里，都是会找事的人才！
余翩将拉住大门死活不想踏进刑警大队的宋书一脚踹进去！嘴里还骂着：“你他娘的给老子进去！”跟着傅焱这一年，他余翩踹人的功力也是见长！
傅焱看着余翩这般威武的模样，这小子还真是有样学样！
宋书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余翩向傅焱交着差：“傅队，人带来了。要立刻带进去审吗？”
傅焱看了一眼宋书这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说：“让他在这儿待会，等鸭子把人带到再进去。”
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鸭子带着何家人也随后赶到。
何家人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宋书，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赵春花，额头上霎时全是汗。
林玲玲调整好情绪，已经从洗手间出来，问：“傅队，怎么审？”
“将这四人分开，鸭子去审赵春花，鱼片儿审宋书，再找俩人审何父和何昊。林玲玲跟我去总控室。”
“是！”
傅焱在总控室看着四人分别落座。他拿起传讯机，对1号审讯室的余翩说：“先问他那篇帖子的事。”
宋书一听到面前的余翩神情严肃地问帖子的事，心底咯噔一下，眼神飘忽不定。他头一歪，用T恤的短袖蹭着额头上的汗，还在撒着谎：“什么……什么帖子……我不知道……”
余翩大手拍向桌子，吓得宋书往后顿了一下。余翩将证据摆在桌子上，“宋书，这都查出IP地址是你了，诽谤污蔑他人是要受相关处罚的！”
一听“处罚”两字，宋书慌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这篇帖子我又没有乱写！全部是事实！为什么要处罚我！”
总控室的傅焱和林玲玲不由得会心一笑，宋书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将行为全部承认了！他懊悔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这么笨！这么笨！”
“说说吧，哪些是事实，那些是臆造的，说错一句都让你去里面待几天！”
“我说我说……”宋书眼睛闭上，许久才睁开，仿佛知道自己终究会走到这一步。
“从何清棉成为周教授学生那一天起，他就对她有意思……”
余翩突然猛拍桌子，“说清楚！周教授是谁！有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周教授是周正德，有意思就是想对她动手动脚。”宋书此刻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这些东西压了他整整两年，如今终于可以全部倾泻而出。
“仅在我不小心撞见时，就有无数次。每次何清棉去周正德办公室里交论文，他总会故意摸着她的手，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在她身上乱亲。何清棉自是不愿，可根本反抗不过。他用言语威胁她，一旦她说出去，就让她毕不了业。”
“有一次，周正德让我去他家送东西，我没想到在他家里也看见了何清棉。她在卧室里，门并没有关全，留出一条缝，被我看见了。何清棉衣不蔽体，露出的地方旧的成疤，新的血迹斑斑。而面前的老师，却对我笑眯眯，还对我表示由于他粗心让我送文件而感到歉意。”
“我很害怕。我不愿去相信这种禽兽之事会是周正德做的，可当时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他。我放下东西后便迅速离开了。”
余翩之前也看过那篇帖子，虽然比现在宋书讲述地更为详尽，可听他当场讲出来，余翩心里还是像被猫抓一样难受。
总控室的林玲玲听到后，握着鼠标的手越来越用力，仿佛那就是周正德，而她只想将他揍一顿！
傅焱察觉到这两个年轻人的情绪激动，他及时对传讯机说：“问他如何证明是周正德杀人的！”
余翩听到耳麦里传来傅队的声音，才稍稍冷静一点。
“你在帖子里说周正德杀了死者，有什么证据吗！”
宋书眼珠一转，“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晚周正德照例让我送东西，我看见何清棉跌跌撞撞地从他家里走出来，而后周正德追了出去！然后便是第二天她飘在湖面上的尸体……”
“所以你就这么简单地认定是周正德杀了她？”
宋书点点头。
帖子的事就这么被说清了，林玲玲心有不甘：“傅队，尽管何清棉是自杀，可和素日周正德的……”
还没等她说完，傅焱便打断了：“林玲玲，冷静！纵然宋书讲得大部分是事实，可有谁会在家里偷.情时频繁让学生送东西？照宋书所讲周正德在杀人之前还要让他送东西，岂不是给自己是凶手找证人吗？”
林玲玲听完傅焱的话沉静了下来，“对不起，傅队……这个案子我总是很冲动……”
“罢了，”傅焱叹了口气，“将2号审讯室鸭子审赵春花的场景放大。”
还没等鸭子先说，赵春花耐不住性子抢先说：“警察同志，昨天不是做过笔录了吗？今天又是啥事？”
傅焱在传讯机里对鸭子说：“告诉赵春花宋书已经将周正德性侵何清棉还有给钱的事全交代了。”
赵春花在得知连钱的事情都已经被警察知道了，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完了，全完了！我的钱这下全没了，全没了！”
鸭子显然不知道钱的事，只是傅队让他这样讲，他便讲了。
傅焱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事情便有了新的突破。
鸭子佯装全部知晓的模样，“老实交代！”
“警察同志，我说。”赵春花要来一杯水，显然方才得知没钱给她的打击不小！
赵春花对于何清棉的描述，可谓是云淡风轻：“何清棉和周教授的事我知道，家里穷，还要供昊昊上学，能让她读到大学就不错了，她竟然还去读研了！我也管不住她，她去干什么都行，定期往家里打钱就行。”
“这孩子也算争气，每月都会往家里打钱。周教授第一次强迫棉棉我也知道，棉棉哭着给我打电话，想报警。我哪能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屈辱？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出去陪人，哪个不是没有钱的！好在教授明事理，见我找到学校，二话不说直接塞了三千块钱。这样好的男人往哪里去找？我就劝棉棉听话一点，村子里出去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做这个的？让她多想想父母和弟弟，她弟弟读着陵阴最好的私立高中，一年下来不少钱！”
万昀不知何时也来了总控室，轻声对傅焱说：“这就是你说的压倒何清棉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傅焱握紧拳头，如果不是有监控，他一定第一个上去给这个赵春花一拳！
良久他才回万昀的话：“我只是用钱这个字眼试探她一下，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真相！”
林玲玲猛地起身，“傅队我听不下去了！”
直接推开门出去，她眼里迸发的全是怒火！
坐在审讯室里的鸭子是最为惊诧的！
都说父母是最伟大的，愿把一切奉献给孩子。
可面前这个生养了何清棉的女人，根本不配为人！就为了那几千块钱，她生生把自己的女儿卖给了魔鬼！
鸭子抑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继续问：“那你昨晚去找周正德是想接着要钱吗？”
“警察同志，话怎么能那么说呢？”赵春花此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我们那不叫要钱，叫补偿！”
“我们家棉棉死了，我一想就知道肯定和周正德脱不了关系！他害死了我女儿，我不找他索要赔偿找谁！棉棉也真是，我劝过她多少次，再忍忍就过去了。等她毕业了，自己挣钱了，不就能周教授了吗？”
赵春花此时竟然还数落着女儿的不听话，她嗜钱的贪婪本性令人作呕。
鸭子要不是为了审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和这种人说话：“那周正德给你了吗？”
“呵，这人也不是好东西！一听我是为棉棉来的，死活不承认棉棉的死和他有关！还让她那个同学宋书把我们打发走！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逮捕这个禽兽，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
鸭子嗤笑一声，只说了一句：“赵春花，你到底是因为周正德不给钱还是真疼惜自己的女儿，你自己心里清楚。”
鸭子拉开审讯室的大门，走了出去，终于不用再呼吸里面那团令人窒息的空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鸭子最后的话触动了赵春花，她待在审讯室一动不动，头始终低着。
何父那边情状同赵春花一般无二，何昊不知道自己姐姐受的侮辱，他愣在原地，嘴里也不再嚷嚷那双毫无意义的AJ了。
当何家人从审讯室被放出来时，一直在待在格间的林玲玲上前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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