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慈的表情不同于以前的和善，开口就很冷，“宋芮，我以前也觉得你是年纪小，有点作，又爱装。但因为源少的关系，你对我怀有恶意，我也都认了。
只是，这次你连外公都算计，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你仗着你那点专业知识，就这么胆大妄为？万一，你一个估算错误，外公真出了事情，你的良心能安吗？”
宋芮上下打量着她，面露无辜，瞪大了眼睛，“陶姐姐，你这个话，我听不懂。你是说，外公的输液滑轮是我调的？”
“行了。这里没外人。你不用和我装。”陶慈冷笑。
“想不到你为了给自己脱罪，连这么烂的借口都想好了。”宋芮坐入沙发里，“外公那么疼我，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倒是你，一回国，就被外公找去谈话，要你离婚。你一定嫉恨外公要拆散你和寒哥哥，所以趁他病危，要报复他。如果不是我来，发现了。搞不好，外公就真一睡不起，如了你的意了！”
“我回国那天，外公找我，大家都知道。但是他说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陶慈忍不住提高了嗓音，“司机死了，外公昏迷不醒。我也没说出去过。我和外公的谈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芮坐在沙发上，高傲的瞥过来，“是。是我打电话给外公，叫他收拾你这个坏女人！我告诉他，你害的寒哥哥雪崩受伤，却对寒哥哥不管不问，打扮的花枝招展勾搭萧郁那个出了名的小白脸。你说，外公知道了这些，去找你。不是说离婚，还能是什么？”
陶慈虽然一早就猜出老爷子出现在机场，是宋芮说的，却没想到她居然挑拨离间到这种地步，连萧郁都被她扯了进来！
如果不是宋芮，外公根本不会来找她，也不会被连累到落水昏迷。
想到这里，陶慈大步走向她，居高而下地呼了她一个耳刮子，“宋芮，你姐死的早。你既然那么缺爱，依赖柏寒这个哥哥，我这做嫂子就代替你姐，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
宋芮捂着脸，目露凶光，正要发难，却脸色一变，哀道，“是。是我做的。和你没关系。不是你弄的。”
“你承认了？”陶慈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
“嗯。一会我会和舅妈舅舅说的。你别气了。是我不该说出去的。只是，我也着急，怕外公有什么意外，才……”宋芮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外公的事情，是我不好。和你没关系。”
此时，陶慈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转身，看向门口的来人。
门口处，站着的是略微尴尬，咳嗽示意的医生和他身边，脸色莫名的季太太。
一时间，房间里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宋芮低低的哭泣声，和她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陶慈禁不住冷笑。
这下，她是彻底明白了。宋芮，是故技重施，乐此不疲！
她垂下手，一步步走到季太太面前说，“宋芮是我打的。外公的输液，是她做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还是这句话。”
季太太惊愕的张开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芮。对她来说，宁愿接受是陶慈无心之失，也不敢相信是宋芮的刻意为之！毕竟，前者并没有什么影响，后者，就太可怕了。
最后，她只能和稀泥道，“算了。这事，肯定是个意外，或是误会。反正没出事情，大家都忘了吧。都是一家人，陶必闹得不愉快。”然而拍了拍陶慈的肩膀，转头对医生道，“麻烦你看看老爷子的情况，若是没大碍，这个事情还请你保守秘密。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了。”
这一刻，陶慈真的很无力。
无从解释，无从证明，心里更隐隐的害怕。宋芮这一次开这样的玩笑，下一次呢，她会如陶？
在确定季老爷子身体状况没事后，陶慈开季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是韩其宁的来电。
这一刻，她莫名地心慌，不敢接电话。
但铃声响了很久，极有耐心。
最后，她终于接通了电话，但一直不开口。
“我们见一面吧。”韩其宁的声音少了往日的嬉皮，显得前所未有的冷漠。
“好，在哪？”
……
陶慈如约地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家废弃已久的游乐场，所有的娱乐设施都荒废的差不多，尤其是几个露天项目，设施锈迹斑斑，在暮色下格外萧条落寞。
韩其宁就坐那个再也转不动的旋木上，安静的像一幅画。
她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脚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引起了他的回眸。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他的目光很淡，语气平和。
“哪里？”她小心接话。
这一瞬间，陶慈还是心存侥幸的。或许林语只是吓唬她，没有和他说过什么。否则，他应该不可能这么平静。但下一秒，他的话无情的破坏了她的幻想。
“是我十年前收购的游乐场，也是我和我妹妹失散的地方。”他眉目低垂，大手抚在木马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马鬃，“这个游乐场被我收购后，就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了。你是十年里，唯一一个进来的人。连泽霖，嗯，我是说林语，我都没有勇气带她来看一眼。”
陶慈这才又仔细打量起这个游乐场，面积不大，整体呈扇形分布。他们处在的旋转木马是游乐场最中心的区域，而在他们的南方几十米处，有一个巨型的舞台，是游乐场的出口，也是扇形的扇柄点。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绕着舞台走了几圈。眼前熟悉的场景，一幕幕的与脑子的景象一一重合。只是，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韩其宁来到她的身后，缓缓道，“那天是她生日。带她来玩过山车，旋转木马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谁知，她玩不过瘾，非要留下来看表演。当时，家里给她准备了派对，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我拉着她走，她就抱着台柱子，在那哭，还说我不是她哥，不疼她。
我也是气急了。想吓唬她，让她自己跟上来。所以我没再劝她，扭头就自己走了。结果，我都走出门口了，她还没跟上来。等我回去找她时，她已经坐上了一辆陌生的车，和我插肩而过。我是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的声音很低落，听得人心都跟着一痛。
陶慈摸着心口，呼吸都有些急促，在北海道回忆起的画面原本随着时间的流逝，都模糊的差不多了。此刻，听着韩其宁说话的声音，又仿佛历历在目。
五彩斑斓的气球，画着血红大嘴的小丑，人山人海的背景……
她忍不住问了句，“她是为了留下来看小丑的表演吧？”
韩其宁平和的面容，突然有些失望与痛心，“这也是泽霖告诉你的？我听她说，她当年从绑架犯手里逃走后，迷失在树林里，是你发现了她，把她带回家。所以，她特别感激你和你的爸爸妈妈。对你们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把她遭遇绑架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们。希望你们帮她找回家人。可惜，你们却……”
陶慈心虚愧疚的低下头，道歉道，“对不起……可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摔了脑子，失去记忆。”
“失忆了，就没有罪了吗？虽然做错事的，是你爸妈。你只是个孩子。”韩其宁冷冷地看着她，“但你就真的无辜了？你明明知道自己爸爸妈妈做的是什么勾当，甚至你爸爸三天两头都会凑你一顿，你还把她带回家！因为你羡慕她身上的洋装比你的衣服好看，你羡慕她口中的哥哥和富裕的生活。
你羡慕她一切的同时，你更嫉妒，更不平衡你自己的出身。你把她带回去，让她也成为你爸爸发泄的玩具。是你把刚从虎穴逃脱的她，带回了狼口。我妹身上的那些疤痕，是你爸打的，但也是你造成的！”
说到这里，他脑子又想起从前他与林语欢爱时的画面，不堪又沉痛地闭上眼。
他是禽兽，染指了自己的亲妹妹！
当时，她雪白的酮体上那些丑陋的鞭痕与烟头烫痕，他不闻不问，最多也只是笑着说给她钱去韩国祛疤。而现在，这些伤痕却疯狂地加倍折磨着他的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陶慈的拳头捏了又捏，张皇失措。
面对这些指责，她连道歉都没办法做到真心诚意。因为她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连愧疚和心虚都只是“听”来的，而不是切身感受到的。
可是，除了道歉，她又说不出别的话语。
这一声声对不起中，韩其宁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岁那年，他弄丢了妹妹，母亲天天在房间抱着妹妹的照片，哭诉道，“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不应该让你哥带你出门的。你哥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妈妈怎么就把你交给他吗？”
在河里捞出他妹妹尸体的那一天，他妈妈一夜哭白了头发。而他再也没有享受过一天父母之爱，有的只是妈妈的憎恶，爸爸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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