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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五十七章 随春且看归何处
 
容保小哥的烦恼,绝对比不及此刻的方先生。

方之青盯着难在眼前的信笺,已然过去一刻钟,他动也未动,直到陈、南两人推门而入。他如遇救星般蓦地迎上去一手一个抓住二人:“两位贤弟快来救我!”

陈彻向来行事方正,见他这般,颇不以为然:“到底发生了何事?令你这般失仪?”

南奉言倒是处之平常,因这方之青虽然平日里一派闲适姿态,实则是个易喜易悲的性情中人,道:“方兄,我与陈兄既然来了,坐下来慢慢说起可好?”

方之青连连点头,招呼二人就座,而后将案上书信推到两人面前,道:“两位贤弟先看过这封信,为兄再来与你们细说。”

陈、南二人目光投诸信上。

方之青在他们阅信这短短的片刻内,也颇有些焦灼,以殷殷目光迫切等待。

“这封信,当真来自你的故乡?”行事谨慎的陈彻问。

方之青尚未作答,南奉言已道:“自然是真的,上面盖有大灵王族的玺印。大灵国的印玺很是独特,坊间模仿不来。”

“正是如此。”方之青重叹一声,“我倒是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一两疑点,使自己有理由置之不理。但是,它千真万确来自大灵国,并且出自本族长兄的笔下。”

陈彻颇为意外,再看了一眼那信笺上的字里行间:“令兄也精通汉人文字?”

“他可是在中原长大到十六岁才回到大灵国,怎可能不懂?”“兄”字,无论是说到,还是听到,方之青都是眉头紧攒。

南奉言沉吟:“前些时日,听闻城主与大灵国摄政王谋面之际,我便心中一动,想着与你会不会产生什么联结,殊料过未几日……唉,该说方兄是在劫难逃么?”

方之青掩面:“天要亡我也。”

“哪有这般严重?”陈彻颇不认同,“你长年云游在外,不归家门,趁此机会与等故乡来人好生叙一叙家园乡情,有何不可?”

“陈兄总是这般端正。”南奉言笑道,“倘若方兄当年不是为了逃婚远离故国,不惜到这中原之地前来谋生,且逃婚的那一位新娘如今已是自家的嫂夫人,他又何需此烦恼?”

“问题不在此处啊,两位贤弟。”方之青指尖点了点信末,“你们看到了吧?兄长居然命我助贺兰王爷娶取容姓女子……你们没有想到这容姓女子是谁么?没有想到么?”

啊?南、陈二人皆愕然。

“看吧?”方之青摊手,袍袖再度掩面,“方某当年逃婚,实则是为了逃离复兴家族的重担,兄长替我一力担起,并娶了贺兰家的女儿,令得端方家族免于覆没命运,这一生我都欠兄长一份恩情。可是,他却要在这时候来讨取,真是让方某无所适从呐。”

“恩情?”陈彻蹙眉,“你这个嫡子离家,庶出的兄长得以上位,并娶到名门之女,成为家族之主,他不是该感谢你的么?你为何反认为是你欠令兄恩情?”

方之青摇首:“大灵国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与汉人不同,而且方某当年离家时,正是家族四面楚歌之际,方某那时的逃婚,可谓不义不孝至极,如果不是兄长对外宣称我主动将族长之位让与他,今日的方某便是整个家族的罪人,怕是今生俱不能扬首而行。”

“那贺兰延续,可是你家嫂夫人的内侄?”南奉言道。

方之青颔首。

“你除了欠令兄人情,也欠令嫂的吧?”南奉言悠然道,“无论大灵国风土与我们汉人有何不同,被逃婚的女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落下好名好声,令兄娶了令嫂,不但令贵家族避免了被贺兰家族报复的命运,也使得一个无辜被你连累的少女有了归宿不是?”

方之青切齿:“南贤弟,倘若方某的耳朵无虞,你应该是在幸灾乐祸吧?”

南奉言忍笑:“方兄啊,欠了的总须归还,令兄令嫂以当家主人、主母及长兄、长嫂之命,命你助贺兰延续娶到城主的心上之人,这桩麻烦还请慢慢料理。”

陈彻瞪他:“南兄,你这风凉话说得未来太过无情。”

“正是,正是。”方之青第一次感觉到陈先生是如此可爱,“我们三人作为客卿投在容城主门下多年,相交甚契,遇到这等事,你怎能置我于不顾?你看陈贤弟……”

“陈某也无能为力。”陈彻道。

“呃?”

“这既是你的家事,也是你的国事,关陈某何事?”

“哈哈哈……”南奉言大笑。

方之青顿感人生好等悲凉。

“不过,”陈彻又道,“倘若事关我家弟子,就另当别论。”

南奉言也点头:“缓儿是我们的弟子,她在平城多年,处境那等艰难,我们身为师长却法为她分解,如今既逢此事,无论如何也是要出一分力的。”

人生仍有希望。方之青望着二人:“该怎么做?”

南奉言正颜:“城主是主君,我们理当忠心,但缓儿是自由之身,倘若她当真与你的内侄有情,你又何妨玉成这桩姻缘?”

这两位多是在外奔波,少与城主近身相处,并不知城主对缓儿所持情愫有几分重量吧?方之青忖道。

“说得对,缓儿是自由之身,这一点无比重要。”陈彻声字皆重,“你既是缓儿的师长,为她终生幸福奔波一回又有何不可?”

诶?方之青愣怔片刻,蓦地豁然开朗:自己此前所烦恼的事,居然如此不禁一提么?当即精神大振:“对矣对矣,缓儿有缓儿的自由,城主有城主的前程,既为人师,当为弟子筹谋一桩大好姻缘,倘若那贺兰延续堪为佳配,又何妨成全?陈兄、南兄,你们真是方某的知己好友,方某感激不尽!”

尽管他称一派热忱地称了一声“兄”,陈彻仍然一身冷静:“说到缓儿,陈某倒有一事,欲在禀报城主之前先听一听二位的见解。”

南奉言不胜欢欣:“难得啊,陈兄居然也有这等时候,快说来听听。”

这人是有多想幸灾乐祸?方之青瞥他一眼,道:“陈兄向来慎重,但每逢与我两人商量之时,泰半与缓儿有关,此次可也是如此?”

此人一旦冷静下来,就有度人心思的本事呢。陈彻点头:“恰如方兄所言。”

“哦?”南奉言一怔,“你此前往安城、胡城游迹,在那边停留了数月之久,难道是……”

陈彻仍点头。

方之青恍然:“羿清?”

“那个羿清如今已然是明州的真正掌权者。赵锃虽然仍是城主,各项权柄俱被架空,军中更无一人会听其调遣。”陈彻道。

“我听说,那羿清比城主还要小上几岁吧?”南奉言咋舌,“这等手腕,这等心气,决计是城主将来的第一对手。”

“你且莫急着为他做批语。”陈彻沉声道,“如今,他已与赵锃女儿貌合神离,那赵锃女儿在军中原本颇有一些力量,如今被他派往胡州之西,形同流放。赵锃女儿的拥趸不甘败局,四处放着风声,言道自家主子有今日,全因容缓狐媚羿清,令得夫妻失和,正妻失宠。”

“真是放屁!”方之清不惜爆了粗口,“缓儿原是因与羿清的婚约前往胡城,是那赵家女儿横刀夺爱,缓儿如今远在青州城,他们居然还将羿清之事怪罪到缓儿头上,他们当真那般忠诚于赵家小姐,为何不找羿清去拼个死活?真当缓儿娘家无人是不是?”

南奉言失笑:“好了好了,我们姑且听陈兄将话讲完,之后再来商量如何为缓儿正名。我等最擅长的,难道不就是‘说话’么?”

陈彻点头:“正是如此。我与你们说起此事,一是要商量着如何替缓儿洗清那等污名,二来是想告诉你们,之所以会有那等风声传出,因为羿清对外言称自己的正妻只是容缓,不日将以盛礼迎娶容缓入主明城。”

“啊?”方、南尽怔。

*

“他当真这么说了?你们是亲耳从他口中听到的?不是以讹传讹?”

何秋看着这样的主子,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悲悯: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那个无情的羿清开脱,小姐还要执迷到哪一步?

“这些话,虽不是属下亲耳听他说出来的。”烈火既是男子,心肠终归硬一些,“但,属下与羿府里的一名侍卫算是有几分交情。他告诉属下,他家主子宴客之际,当着近百宾客的面说了那一番话,所有人都听得分分明明,不会有一丝的误传。”

赵颖慧颓然坐在身后的虎皮椅上。

何秋上前一步,软声道:“小姐,属下之见,咱们还是及早想办法回到明城。城主昔日的门客们早已投了羿清,城主孤身一人,身边怕是连说话的人也没有……”

“你以为我不晓得?无论是那些倒戈的门客,还是无援的父亲,你以为我什么也没有想过么?”赵颖慧声声字字重若千钧,“父亲他……此时必定对我失望至极,必定想着倘若他有一个嫡出的儿子,必然不会连累他到今日境地……”

何秋看不得这样的主子,脱口道:“小姐您这是哪里话?这些年,您为老城主做的事,又何止一个儿子?如果没有您,明州恐怕早已被胡、奉两地瓜分干净,哪有这么多年的太平?”

赵颖慧苦笑:“可是,败了就是败了,寻不得借口,找不得前功。我识人不明,误信羿清,引狼入室,养虎为患,然后还想与虎谋皮……何秋,烈火,这样愚蠢的主子,你们还跟着作甚?”

何秋、烈火当即跪地。

“属下誓死追随主子!”烈火道。

何秋颔首:“小姐永远是属下的主子,这一点不会因任何事改变!”

赵颖慧眼中含泪:“你们……”

“而且,小姐不必担心,属下买了十几个长舌妇人四处放话,说那容缓勾引我家姑爷……”

“什么?”赵颖慧丕地立起,“你居然做了这等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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