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鸢语书屋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四十五章 将遇良主旧人哭
 
青海军北线两万人归顺青州城并没有过多波折,既然主帅有令,自当遵从就是。

而南线的一万余人,便颇走了一些冤枉路。

储运之收到容缓第一封飞鸽传书前,前方已见得青海军形影。虽然是意料之外,储运之仍能冷静决断,命令手下隐蔽于山石之后伺机而动。

几乎是在同时,青海军也发现了青州军的声迹,当即全神戒备。

此次领队部将之一的牛大成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对身旁同伴道:“贺田将军,不如先停下来察看一下对方动静后再做行动?”

贺田则是个凡事追求迅雷不及掩耳的,道:“何必如此麻烦?青州军不过是不足两载的新军,如何与我们这些沙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相比?狭路相逢勇者胜,冲上前去打就是了!”

对于这般太过冒失的决策,牛大成自是不能应允,两人尚在争执不下时,却见前方的青州军队尾变队首,以离弦之势向前疾行。

“这是……”两人面面相觑之后,“要逃?”

贺田精神大振,手中大刀一挥:“追!”

牛大成阻拦不及,追赶开始。

此刻,储运之已收到传书,既然无法前往飞渡岭,只有返回朝饮河对岸。他指挥人马越过朝饮河的大桥之后,迅即隐入了河畔的红松林内。

容缓会在信中如此布置不是没有理由。这一片红松林林高叶密不说,且内处别有洞天,对于熟悉此间环境者,实在是一个上佳的藏身处,稍加利用,更可成为最好的狙击之地。

“青州军在林内一定是设有埋伏,只需要在里面万箭齐发,就能重创我军。”贺田断定,“来人,向里面放火箭,我看他们能往哪里逃?”

“且慢!”牛大成厉声断喝,前所未有的坚决专断,“我们与青州军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陈年旧怨,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那可是松林,一旦点燃,里面的人必然尽数被火吞噬,这种事实在有损阴德,绝不能做!”

贺田听得稀罕:“两军对阵,不全因各为其主?放火烧人损阴德,用刀杀人难道就行善积德了么?牛将军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那些人藏在林内,难不成是为了给我们接风洗尘?”

“贺将军也别忘了,同样是杀人,为什么要给人一个痛快?用火烧人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做!”

两人的争吵之声甚是激烈,山中传声又多有回响,储运之在林内听得真切,对这位牛将军不免有了一些钦佩,但对于贺田也无法全然否定——两军交战,生死相搏,有所为有所不为是一种态度,无所不用其极也是一种态度,孰好孰坏?天知道。而如果问“天”,“天”一定回答:没有征战,没有厮杀,最好。

他旁边的副将开口:“储大人,如果他们当真放火……”

“如果他们当真使用火攻,你们即刻从我们定下的那条路撤退,绕行到对方背后,爬上山巅,以滚石直朝他们头顶砸下去就好。”储运之道。

“属下明白。”

外边,两位主将仍然相持不下,一个认为在这种情形下火攻最为高效实用,一个则认为太过激进残忍,事情远没有到了那一步。两位犹未争出结果的时候,储运之又接到了第二封飞鸽传书。

这一次,容缓命他们迅即撤回青州城,身后追兵倘追,任由其追,不追则想办法惹其追,务必将这一队人马引到青州城下。

储运之料到容缓那边的战事必是起了变化,当即下令轻装简骑全力逃跑,并边逃边骂。他们本就未带任何辎重,全员又尽是骑兵,快马加鞭起来自是逃得轻松愉快。

但身后的青海军是为安家扎寨而来,几乎带着了所有家当,且在如今前途未明的情形下不舍做任何抛割,追击起来端的是万般辛苦。

一逃一追,以你歇我歇、你走我走的模式,历经一个夜晚半个白日,青砖砌筑、黑铁成门的青州城在望。

储运之直达城门之前,高声大喊:“我是储运之,奉主上之命率军回城!”

闭阖的城门“吱呀”发声,终至大开,施施然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容缓本尊。其后跟随的,除了熟悉的几人,还有几张生人面孔。

“雷帅,储将军已经将你其余的部将请了过来,请他们上前说话如何?”

雷光颔首称是之后,道:“大有,你迎过去,将大成和贺山叫来,拜见主上。”

对容缓这个女子的一切,他已然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如此,身边跟随的人也是各形各样,令人难以琢磨,尤其那个叫做兰七的,长得干干净净,一张嘴却是利齿尖牙,看着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听着却惟恐避之不及……端的是一个矛盾的女子。

雷元帅犹在浮想联翩,他的部将们已然悉数到齐。

如此一来,青海军全员归附于青州城。

当着诸位部将的面,雷光自动请命降帅为将,只求为手下兄弟寻一处归属之地。

容缓和雷光悉心商议之后,因其番号与青州之地颇为契合,故仍沿用“青海军”之名,只在前面加了“青州”二字。

她将青州之南的一处划为青海军大营,有独享的操练校场,也有大片的待垦土地。从此,青海军的操练项目中,多了垦荒一项,忙时操练,闲时种田,战时战场,平时农忙……这也是雷光颇为认同的兵农两用制度。这一段时日的奔波浪迹,给他切身之痛——他们这些终年从军的人,倘若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与家园,一旦城池失守,既失去了入口之食。而这一片广褒的土地倘若能够成为青海军的农田及家舍,足以安慰兵士们惶惶许久的内心,也更能令他们拼尽一切地奋战保护。

此后,雷光为示坦然相待,将自己何以找到青州城来的前因后果悉数告知。

仍然是胡家,仍然是那位胡家小姐呢。容缓听后,只做此想,一笑置之。

接纳青海军的最后一步,是将储运之派往青海军营做监军。此前,储运之在与牛大成、贺田的过招中,这对这二人不同的处战思路颇有兴趣,成为青海军的监军,正可更加仔细地观摩。

如此一来,青海军成为青州青海军一事,总归全然落定。

这桩事,不可谓不是一桩大事,甚至是一桩震惊四方的大事。

首当其冲被惊着的,便是胡家小姐。

这两日,胡新舞接连遭受打击。

第一,正是青海军之事,毕竟这是她近来最为关注的事件。在她想来,一个女子再是懂得用兵,如何打得过那些虎狼之师?青海军到达青州城之日,即是容缓大难之时。她这般思忖着,也这般等待着,但等来的,却不是她所期望的。

第二桩事,是祈刚之事。祈刚离开胡家之后即失去了所有的声迹,一番调查之后,得知他在第二日便携母亲与兄长远赴他乡。本想着以胡家财力,不怕寻到他,但近来收到一则确凿无误的消息——祈刚已投奔到了容缓门下。

第三桩事,也与祈刚有关,一旦祈刚进了青州城,那么归龄也必定难以保全,之前的所有运筹都将付诸东流……

接二连三,桩桩件件都与容缓有关。这容缓果然是她今生宿敌,不死不休!

*

在胡家小姐发着千般恨念的时候,容缓正站在校军场至高的哨楼之上,眺望着青海军与新军的对战演练。

“这么看来,这近两年来的悉心操练颇是有效,即使是面对作战经验远多于他们的青海军,也能做到稳健布阵,从容部署,今日的阵法尤其严谨。”储运之道。

“新军这两年不尽是在沙场操练,为平定青州边境的乱匪,他们也曾一度在外征战半载。”容缓道,“青海军是很好的演练对手,既可检验新军苦练至今日的阵法在面对实战经验远倍于己的敌手时能否迅速结阵,也可令青海军明白青州军的真正实力。这一场切磋之后,对彼此都是一次警醒与促进。”

储运之颔首:“对面的雷将军看得目不转睛,想来也是意外。在此之前,无论他对主上如何心悦诚服,都会认为主上胜他,胜在交战之前谋略。看过此次演练之后就该明白,即使相逢在战场之上,他也胜算寥寥。”

容缓向对面的哨楼瞥去一眼,道:“牛大成、贺田二人,你观摩得如何?”

“各有长处,也各有短处,但论及人品,牛大成更为温厚。”

“仔细看着,也仔细向雷将军学着,不必参与任何决策,只须观察就好。”

“属下明白。”

容缓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实则纳罕:这位储公子无论人前人后,对她要么“姑娘”,要么“主上”,真是一个恭敬了得,明明他与她,左右也算有过一段义兄义妹的机缘。

“主上。”兰心从下方攀了上来,兴冲冲道,“属下不辱使命,终于把那个容保给拘到了青州城!”

容缓黛眉轻掀:“他此刻人在何处?”

兰心面目透出凶恶:“属下把他关在了我们府里的花厅内,关了门,上了锁,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来!”

这兰心姐姐是被兰慧姐姐教坏了不成?提到容家,提到容家人,便这般气势汹汹。容缓莞尔,对储运之道:“你在此看着,有任何事,俱可直接到容府寻我。”

储运之俯首称是。

兰心不无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步子紧随上容缓,压低了声问:“请问姑娘,那个纨绔子弟是什么人给借尸还魂了么?怎么那样一副姿态?”

容缓沉吟道:“从一个世家公子变成天涯浪客,也算是大起大落,心境上自然不比从前。”

“是如此没错,但属下是见过他之前那副模样的,面对现在的这个他,着实的有些不能适应。”兰心抱肩打了个冷战道。

容缓失笑:“兰心姐姐可将他当成全新的一个人来看待。”

兰心撇了撇嘴儿,对曾经用一对色眼看待缓缓的储公子,很难给予从新的高看。

*

容缓乘车回城的一路,想着那容保被兰心姐姐这般恐吓之后的各种委屈,不时忍俊不禁。

然而,踏进府门,入目来的一切,却令她瞠目结舌。

“兰慧姐姐……呜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呜……我听到那个消息……呜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曾经的稚嫩少年容保小哥哥,如今已变成了一个肩宽背厚的青年男子,但那张娃娃脸还是那张娃娃脸,此刻,他跪坐在在容府的院子当央,紧紧抱住兰慧双脚,哭得涕泪横流。

而本准备对他有一番苛待的兰慧恁是啼笑皆非,抬眼瞅见容缓进门,当即求救:“缓缓,快把这坨东西挪走,我不过是看他在里面叫得可怜,姑且把他给拿出来放放风,怎么就变成这么一副德性?这难道就是有其主必有其奴么?”

容保大力摇头:“呜呜……我们家城主……是好人……呜呜……兰慧姐姐……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呜呜……”

“……”三女尽皆无语。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