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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四十一章 异床异梦两怨嫌
 
只有这一刻,他想到了他的身份。

只有想到这个身份可以令他得到东西时,他才会想到自己是“安州女婿”。

“只有这个时候,你想到了你另一个身份,你还是我赵颖慧的……”不,不,不,他想到的是安州女婿,不是赵颖慧的丈夫。从头到尾,他要做的,始终不是赵颖慧的丈夫。

羿清自是不知对方此时的想法,但要说的还是要表达清楚,要做的也须尽快付诸于行动:“元帅是想做你的元帅,由羿某做将军继续为明州开疆辟土呢?还是你我将帅对战一次,以最后的胜负来决定结果呢?”

这双眼睛里没有温度,语气中没有愧疚,这当真是那个阳光满身温暖到令人心悸的少年么?在那时,正因为渴望被那个少年那样的温度所温暖,才会放下骄傲,设计了那样的一个引君入瓮的“圈套”。可是,成婚越久,越感疏离,越觉冰冷。原来,他的阳光并不是普照大地,而是独钟一隅。

“羿清,你到底是谁?”赵颖慧不想被他看破了心中的痛弱,沉声问,“为什么选择明州?天下有那么多地方,为什么你要来明州?”

羿清有些不解对方在这当口还问得出这样的问题,沉吟了一下,道:“明州是我长大的地方,明城算得上我半个故乡,为故乡而战,心中总是要舒适几分。”

这番说辞中,他很善良地避开了其父赵锃平庸仁懦易于掌控这一点。

赵颖慧颔首:“本帅明白了。本帅需要思考之后给你答复。”

而后,她转身外行。

“不要太久。”羿清缓声道,“明日一早,就请元帅给末将一个答复,末将也好酌情行事。”

她双拳紧了一紧,挺直脊梁,大步走出。

羿清叹了口气:本不想如此不留余地的,但今日的元帅在诸人面前实在太过咄咄逼人,免不地就有点生气了。

这时,天色已然近晚。

卫义掌灯而入。

霍拓随后而来。

羿清吩咐:“元帅明早才能做出决定,从此刻到明日一早,你们务须护好元帅周全。”

卫义颔首应声。

霍拓面上稍有忧色:“少主,如此行事,会不会招人口实?”

卫义大感意外:“霍先生杀人都不怕了,这会儿居然会担心这一点?”

霍拓瞪他一眼:“你又懂得什么?少主是少主,我们是我们,我们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让少主不沾尘埃,以英雄之姿完成大业……”

“先生的苦心,我心领了。”羿清挥手道,“既入红尘,怎可能不沾尘埃?在投身战场双手沾满鲜血的那一刻,我已然明白,想要干干净净地走到我们脚下之路的目的地,毫无可能。”

“属下去做事了,属下告退。”卫义看出主子心情不佳,亟欲抽身。

霍拓何尝没有察觉?但,身为少主身边的谋臣,所担负的东西本就要远比一介侍卫来得更为繁重,岂有逃避的道理?他稍作思忖,道:“少主有少主的觉悟,属下有属下的忠心,属下委实不愿意少主沾上任何污名。何况,从长远考虑,夫人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干,都足以成为少主的贤内助。少主大业得成的那一日,夫人也足以……”

“先生多虑了。”羿清口吻很是平淡,“且莫说如今一切刚刚起步,说任何话都为时尚早,即使那一日就在明日,当做的事也须去做,当担的名声也须去担。这天下有才干、谋略的女子,又何止一人?先生何必急于为那一日做过多的思量?”

霍拓怕得正是少主这一句话。如果少主至今尚未对容缓那个女子死心,如果有一日站在少主身边的仍然是那个女子……不敢想,不敢想。而且,那女子如今已经非往日,坐拥一方,声势渐起。以那女子临别时的凌厉手段,可想不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宽厚之人,一旦重回少主身边,首当其冲的,必定是与自己清算当年的暗杀之仇……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允许有那样的一日。

“少主,属下之见,解除夫人军职之后,就请夫人安心陪在少主身边照顾起居,如此,既可安抚明州万民之心,又可杜绝有人望文生义杜撰闲话,相信夫人也愿意欣然回归闺中,安心侍奉少主。”夫人对少主的心意,除了少主自己浑然不知,其他人看得可是分明。

羿清眉头蹙了蹙:“先生这又是为了哪一个由头?”

霍拓跪倒,恳声道:“少主,如您所说,如今一切刚刚起步,任何有损少主名望声誉的言语,都可能被有心者加以利用,一旦民心有所向背,谁为正义之师,谁为乌合之众,都将在青史留名。属下既被少主称一声‘先生’,决计不能使少主行差踏错,为人诟病。”

“嗯……先生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羿清在房内踱了几步,一番潜心思虑过后,道,“对外放出话去,夫人身怀有孕,不宜军中操劳,故而暂时卸却军职,相夫教子。”

“嗯?”这……从何说起?

“这件事,先生要安排得妥帖一些,只要在民间传播即可。如此,一旦明州上层对本少主有所诋毁,百姓反而会替我们说话。”

“……是。”霍拓蓦地明白了:提前放出夫人有孕的风声,一个女子一旦身怀有孕,放下一切专心待产乃是天经地义。一旦百姓们这般先入为主,明州赵氏倘若有任何相反言词,反而会令百姓站出来为少主不平……这的确是个兵不血刃的好办法。

但,少主几时变得如此工于心计了?仅在眨眼之间即有了这般的应对之策?

“我还有兵书要看,先生下去吧。”羿清又道。

“少主早些歇息。”霍拓施礼退出,手心汗意渐渗:这位少主,再也不是那个能够为了自己的一场大哭而动容的少年了。今后相伴,当谨之慎之呐。

这时的赵颖慧,正在紧密部署。

“何秋,你骑我的马,连夜赶回明城,将这封信交与城主。”

“烈火,你抄近路赶往银川城,持我的腰牌见上官老将军,他自会安排一切。”

“江上,你绕过徽州大营去往兴城,找到那边的守将赵大正……”

几位心腹临行前尚且担心:他们离开之后,谁来保护主子周全?赵颖慧心志坚定,认定羿清此时绝不敢动自己分毫,命他们火速启程。

几位心腹作别时忧心忡忡,半个时辰后,却陆续返回。

“属下试了几条路都不通,条条都有重兵把守,说是为防范横行的匪患。扬言胆敢闯关者,当即以乱匪之罪以乱箭射死。”

“属下那边也是如此。”

“属下也是同样情形。”

“羿清,你……”赵颖慧,心中嘶吼,几近狂乱。

同一时间,羿清手执兵书,孜孜不倦。

夜已深,这一对连床异梦也算不得的夫妻,将彼此视为生命中务须逾越而去的障碍,再无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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