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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二十九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
 
“不。”容缓平淡道,“有更为适合的人选,不劳兰心姐姐的手。”

莫仇看了看她的脸色:“虽然我不能像兰慧那样能够对你的心情猜个七八,但按照事情的发展姑且猜一下,你此时是在生气吧?”

容缓点头:“是,我在生气,很生气。”

兰心咧了咧嘴:好歹也让我们看出来下。

“因为生气,所以会采以最严厉的制裁方式。”容缓摇了摇手中的拜贴,“三日后,我要在府中隆重设宴。兰心姐姐督责厨间对宴席的准备,这等事此前都是兰慧姐姐在做,如今只得请你多担待一些。”

诶?兰心暗中叫苦: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不是擅长这些的人呐,交给我,看来那位客人并没有多贵重吧?

“莫仇大哥,请转告莫兄,今日先好生休养,明日我会在醉仙楼为他及诸位主将接风洗尘。同时,莫仇大哥在青州城内物色一座适合他们居住的宅院,住在容府,他们总是有寄人篱下之感。建府别居,是我们对天南卫的诚意。”

莫仇点头:“好,我立刻去安排。”

容缓双掌轻击:“该用膳了,用过膳后还要清理门户,兰心姐姐若不放心,可在屋顶旁听,缓缓会努力做到让你满意。”

兰心扫了眼周围,手指后方:“我要在那里面旁听,当真有什么事的话,也来得及出手。”

经过葛城街头的刺杀事件,大家难免风声鹤唳。容缓只有点头:“但是,你须答应我,除非缓缓身处险境,否则无论听到什么,兰心姐姐都须忍耐。这件事,必须交由该出手的人出手,才是真正的惩罚。”

*

之所以要对兰心做如此的背书,是料定今日必有一番使人极不愉快的迂回曲折。

芳草、芳莹、芳蔻、芳荨一并到齐。

容缓走出书案,坐在正央的大座上,目望四女,良久未语。

芳草身为诸女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一直将几个共同经历一场磨难劫后重生的女子视为姐妹,也一直以长姐应有的担当要求着自己。这一回,四人到齐,她大概猜到是与葛城的事有关:今后,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免不得会有随主子上街的时候,如何应对,如何防备,都要谨记在心。

想到此处,她恭声道:“姑娘,奴婢们到齐了,请姑娘示下。”

容缓仍旧默了片刻,道:“这一次葛城之事,你们听说了多少?”

“奴婢们没有乱打听,兰心姐此前告诉奴婢们,姑娘在街头遇到了歹人行刺,为保护姑娘,兰慧姐……”芳草垂下头,“受了极重的伤,所以……”

“知道这些足够了。”容缓淡淡道,“没有兰慧姐姐,我必定已经死在那些人的刀下。而对方如果没有得到准确消息,也很难布置那般精准的伏击。”

“这……”四女听得有几分茫然。

“简而言之,我的身边,我们的身边,出现了背叛者。”她将话挑明。

四女满面错愕。

“这名背叛者,名为芳芸。话说这个名字,本是兰慧按照芳草你的名字取下的,因为她此前并没有正式的名字吧?好像,叫三丫还是五妮来着?”

“姑娘……这这……”芳草张口结舌。

其他三女也是目瞪口呆,嘴张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容缓指了指案头的一沓纸笺,道:“那些,是我遇刺的第二日,拜托宋夫人对我身边每人过去五日行踪的调查。其中甚至包括兰心与兰慧,也有兰七在内。是否出过门,出门后去了哪一个方向,在沿路人的目睹中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倘若没有出门,在府中又曾与何人交谈,交谈内容为何,一一查明,并一一记载,以便于日后对质。”

“……”四女心慌意乱,仍不知该如何说起。

容缓继续悠悠道来:“除了行迹追查,还有罪证搜查。宋夫人趁她们每人不在房内的时机,无差别地进行了一次搜查。虽然本府丫鬟的月俸全是由兰慧姐姐定下的,我从未知悉,但根据常识判断,芳芸在容府做事的这一年,攒上十根金钗的可能微乎其微。还是说,你们可以做证,那是她进容府之前的积蓄?”

四女无言以对。进容府之前,她们五人的家园与所在的村庄一并被匪兵摧毁殆尽,莫说财产,其时几乎衣不蔽体……况且,她们出身贫寒,即使不曾家破人亡,终自己一生也不可能手握十根金钗,但……

“姑娘!”芳草急道,“也许,那是别人放在她那处的……对,是栽赃,是真正叛徒的栽赃也说不定!”

容缓面色淡漠:“那么,把当事人叫进来,听她自己如何为自己辩解如何?”

四女拼命点头:“请姑娘将芳芸唤进来!”

容缓看向门之方位,扬声:“兰七。”

门外应了一声,而后大开,芳芸在前,兰七在后,迈入门来。

芳芸两眼红肿,面色腊黄。兰七一手按在她肩头,等同是将人推进。

“芳草姐,我……”芳芸一见室内四女,未等说话泪流双行。

“还不见过姑娘?”兰七掌间用了点力道,将之按跪下去。

芳芸伏首面地,泣声不绝。

“方才,你就站在门前,兰七也特意推开了缝隙,你应该听见了此间话声。”容缓道,“可有哪里冤枉了你么?”

芳芸哭声戛止,倏地抬头:“姑娘一味怪罪别人,难道自己没有错么?”

“哦?”容缓浅声,“我错在了哪里?”

芳芸看她这般平淡,越发气恨,激烈声道:“姑娘也不想想为什么人家杀得是你不是别人?难道不该反省自己做人的失败么?就算姑娘把那些人抓住了,还会有后来人,姑娘就算有九条命,难道次次都那么好的运气?次次都要连累好人为你挡刀?”

“芳芸,你——”芳草这才相信她们中这个年纪最小的少女当真是做了叛徒,蓦地上前,一巴掌甩了过去,“你简直……简直猪狗不如!”

芳芸没想到第一个打自己的居然是芳草,当下既委屈又恼火,尖声道:“芳草姐你打我作甚?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你没看到在兰慧姐姐那时躺在那里就剩一点活气,姑娘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和那位宋夫人说话聊天,这样的姑娘,以前不知得罪过多少人,难道眼下不该为人家为何杀得是她反省吗?”

啪!这一次,出手得是她们中最为柔弱娴静的芳蔻。这位身躯纤薄的少女此时身子抖个不止,脸儿气得煞白,眸中含泪,厉声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的父母和乡亲们是不是也要反省?我们五人是不是也要反省?为什么那些匪兵找上的是我们的村子?杀得是我们的亲人?”

芳芸一僵,摇头:“我又没这么说,我们的亲人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好人……”

“姑娘惟一的不好,就是对你太好!”芳莹是她们中最不善于言辞的,丕地脱口而出,“你没大没小,不懂尊卑,姑娘从没有与你计较。没想到却让你奴大欺主,成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

“你……你们……你们……”回到青州城的这些天,芳芸逐渐发觉自己不能自由出府,不能在府中自由走动,甚至不能与四女时见面,便知露了马脚,逃不掉,也避不开,必有毒打和辱骂上身,暗自决定干脆拼个鱼死网破,嘴皮上必定要骂个痛快。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打自己骂自己的,不是容缓,是这些出自一村又共历过一场患难的姐妹,悲怒交加,泪雨滂沱:“你们为了巴结她,打我骂我?你们愿意做奴才,凭什么我也要愿意?她不过是个丫鬟出身的,凭什么做我的主子?”

芳荨是她们中最能说会道的一个,走过去蹲下身,与这位同乡姐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凭姑娘从乱匪手中救了你,凭姑娘让你保全了清白身子,凭姑娘让你不用被卖入青楼永远登上贱籍,凭姑娘为你报了灭家灭村的大仇,凭姑娘给了你一个安身之地却没有收你的卖身契,凭姑娘任你大呼小叫也没有抽你的鞭子剥你的皮!”

芳华眼看昔日姐妹没有一个为自己说话求情,心中悲凉不已,进而又怒不可遏,忽地狂笑:“哈哈……你们真以为她是特地去救我们的不成?她不过是为了在葛州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借灭那些乱匪的机会向宋夫人炫耀而已,哈哈……你们一个个傻得以为她是为救你们……哈哈……”

容缓面无波澜,道:“看来,这就是对方收卖你的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时的说辞,辅之十根金钗,便令你将我的命卖了出去。”

芳芸略略一顿,继续狂笑狂言:“哈哈……什么救命恩人……真蠢啊你们……哈哈……”

芳草推开其他姐妹,两手举起,左右交替,接连数个耳光掴了下去,直打到那笑声停止,方住了手。

芳荨在旁切齿道:“你自己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见利忘义恬不知耻,反要笑别人赤胆忠心吗?姑娘从来没有说是特地去救我们,而是路过恶地无法置之不理。难道这样,你这条贱命就不是姑娘所救?你的大仇不是姑娘所报?十根金钗迷了你的眼,糊了你的心,还敢歪曲姑娘对你的恩义?你看看现在的自己,丑陋肮脏得连街头的乞丐都不及!”

可以了。容缓声语平浅:“你们认为芳芸该如何发落?”

芳草一脸恨色,张口:“当然……”话到嘴边,眼圈一红,不忍再言。

其他三女也是同样情状。

“审问她的事,就由你们三人来做,把经过原原本本地问个清楚并写个明白。”容缓离座,“看到那份供状后,视个中价值再来定夺。兰七,帮着她们把人送到柴房,你也一并参与讯问。”

诸女退出。

兰心从隔帘后走了出来,面上怒意未消:“缓缓……”

“她那条命,留着还有用处。”容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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