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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五十六章 从此再无窈窕女
 
这就是蒋更么?

站在对方三尺之外,容缓仔细打量着对方。

所以说,人也好,事也好,都须眼见为实。只听莫仇提起时,心下将这位蒋帅定义为一位身高过丈、虬髯过鬓、浓眉环眼、杀气腾腾的威猛大汉,但眼前这个重重镣铐加身的中年男子身高不过七尺,眉眼也属平凡,平凡到可以说是路人一枚,实在与预想中的各种版本相去甚远。

莫仇扶刀立于容缓身侧,片刻也不敢放松心神。

“莫仇大哥,你确定他当真是蒋更么?”容缓问。

莫仇:“是,此人正是蒋更。”

容缓:“天海军主帅蒋更?”

莫仇:“是,正是天海军主帅蒋更。”

容缓:“长成这副模样,是如何成为天海军第一人的?”

莫仇:“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晓得,他这副模样很令人失望么?”

容缓:“倒不是说失望,而是……难道莫仇大哥不意外么?天海军的战力令人闻风丧胆,蒋更也是声名远震,如此一人,要么英伟不凡如吕布,要么豹头环眼如张飞,但眼前这一位,分明是一位存在感极弱的路人不是?”

莫仇:“……”

“你就是容缓?”在容缓打量对方时,对方也看了她许久,“城主对你恨之入骨,本帅奉命派出了夜枭营的顶级杀手,你却能够安然地站在这里,也算是开了夜枭营暗杀史上的先河。”

“他们已经全部命丧平州城主容华之手。”容缓道。

“……”莫仇有一点哭笑不得:缓姑娘是有多么迫不及待地想把城主给推出来?

“全部命丧容华之手?”蒋更明显不信。

“而且是一剑致命,你那三人连反手的机会也没有。”容缓进一步说明。

蒋更面色更加怀疑。

“否则,但有一丝反手的机会,容缓都不可能毫发无伤不是?”容缓加以注解。

蒋更沉默了足足半刻钟的工夫,道:“容华有这等身手,我家城主却一无所知,做不到知己知彼,乃用兵者的大忌,也难怪他会连连败北。”

容缓心中叹息:莫说储何,自己也不晓得容华身手,直至今日,兰慧提及那时,依然难以置信。

记得之前曾听高大娘说过姚宽来历,然则近来从莫仇那边听来得更为准确:姚宽曾为江湖杀手,进府刺杀上一任城主时,被容华击败,从此留在城主府甘供驱使,顺便近身观察容华,寻找击败时机——

有些庆幸呢,平州城主是一位武学高手。

“不过,本帅听说城主的兵马之所以会接连吃败,全因你用兵有方。当真如此么?”蒋更问。

容华浅哂:“依蒋帅之见呢?”

“是与不是,对本帅来说都不重要。”蒋更声色倨傲,“无论任何奇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储城主最大的失策,不是低估容华,不是不知你的存在,而是没有及早调用我天海军。”

“是么?”容缓很愿意引导对方多言多说,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本帅反而要感谢你。你们夺下黄坡城后,城主总算想到了我们天海军的的用处,将我们从西南边境调往北地战场。而你们一听说我天海军的名号,连开城一战的勇气也没有。黄坡城为我安州土地,当初本帅亲手修筑城防,倘若不是不想毁了那座要寨,你以为本帅能够任你们在那处盘踞到今日?”

不但有一张路人的面相,还有一张怨妇的口舌么?这位名震四海的天海军主师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出人意表。容缓噙笑:“所以,在阁下看来,储城主为何没有在最初时候便将天海军调往北境?”

蒋更一脸无谓:“他人的想法,与本帅无关。本帅只在做本帅该做的事,不需要去猜度主君心思。”

“本来我一直不解,既然天海军已经从西南边境赶到了黄坡城下,何以不曾一鼓作气夺下城池。如果仅仅是因为阁下所说的顾念旧地安稳,未免因小失大,也不符合天海军悍军作风,如今看来,阁下是因为储何对你们的顾忌与猜疑而心存怨气,故而有意拖延。”

“你这妖女休要妖言惑众。”蒋更嗤之以鼻,“所以本城主最讨厌所谓幕僚门客之类,以为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主宰天下,实则做得全是一些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龌龊行径,既不能保家守国土,也无法安民定天下,靠着我们这些征战沙场的武人保得你们自在,却像一只暗处的老鼠一般俯在主子耳边构陷诋毁。”

容缓对元帅的这番话稍加体会,道:“看来有人在储何面前离间天海军的威信,搬弄天海军的是非,致使他对你们日渐猜忌,边缘多年不曾重用。”

蒋更双目厉芒陡现,喝道:“我天海军乃安州老城主所创,誓死效忠储氏家族,任凭你这妖女如何离间,我蒋更也誓必踏平平州,诛杀容华!”

“容在下提醒。”莫仇忍无可忍,“阁下忘记自己此刻的处境了么?”

蒋更冷笑:“不敢与本帅堂堂正正的对决沙场,却用尽那些见不了光的下作手段暗算本帅,以为本帅会因此畏惧你们这等鼠辈?到了这时,本帅劝你们要么立刻将本帅斩首,要么恭送本帅出城,否则天海军的夜枭营早晚寻到此处,届时必将面临夜枭营的血洗,血洗你平城乃至整个平州!”

“阁下真是自信呢。”容缓声语清晰,“据我所知,储何已着手在天海的各营将领中选拔堪用之才,不日,天海新帅便会披挂上阵,不知届时是否还会有心迎回你这位沦为敌方俘虏的旧帅?”

“哈哈哈……”蒋更纵声大笑,“你这妖女异想天开,天海军岂是你这等只知道卖弄口舌的说客能够揣测的?我们行伍之人凭借沙场征战同生共死缔结下的同袍之谊又岂是你们这等机关算尽之辈能够毁掉的?”

容缓明眸一转:“如此的话,我这个只懂卖弄唇舌的机关算尽之辈也只能继续卖弄唇舌机关算尽,借用储何安插在平州境内的细作放出消息,言道阁下不满被其放逐边缘,已然归顺平州容氏,并愿意将天海军收归平州麾下。储何听到这等‘密报’,可会对阁下的气节坚信不疑?”

蒋更笑得更为嘲讽:“随你去搬弄,本帅惧你何来?”

果然一位如同钢铁铸成的沙场悍将呢,无论是其表情,还是其内心,觉察不到任何的动摇,今日姑且如此吧。容缓转身走向禁室的铁制重门。

“喂——”蒋更没想到对方说走就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面对自己毫无惧意这个事实,不免令他有几分不喜,扬声道,“提醒你一句,无论你将本帅关押在何处,但凡你们这般频繁出入,必定早已被夜枭营所察,或许在你踏出这道门的刹那,即会做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莫仇昂然回首:“劝阁下不要太轻视平城侍卫,无论过程如何,阁下是我们容参议的手下败将是不争事实。”

兰慧也讥然发声:“如果一味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们的手法不够光明磊落,不去想你们夜枭营曾暗杀过多少敌军将领,取过多少异己之人的首级,与一个既想夫君封侯又想花前月下的怨妇有何区别?”

蒋更面色一僵。

做得好呢,兰慧姐姐,终于将了这位将军一军。容缓很是快意,回首道:“蒋元帅不必为容缓担心,将阁下拘押此地,正是我平州城主高谋所在。有阁下这块铁血招牌在此,不止是夜枭营,天海军其他将士必然也会前仆后继地现身营救,我们城主只需让阁下活上一年半载,无坚不摧的天海军必将再无大将可用。”

蒋更目放轻蔑:“凭你们,能奈我天海军如何?”

“阁下做强者的记忆太久,这么快便把我们城主瞬间取了你夜枭营三名顶级杀手性命的事给抹去了么?”

蒋更回之好大一声的嗤笑:“你们偌大平州也只有容华一人,而我天海军有五万儿郎,你家城主能够杀到几时?”

“平州不只有容华,还有我这个擅长算计的容缓,能够擒住阁下的陷阱,容缓想设计多少就会有多少,如果阁下的属下当真有你期望得那般了得,阁下不日即会有狱友为伴,耐心等待吧。”

“你……”蒋更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怒意,“你这个只懂巧言令色的权谋之女,如果敢害我天海将士,本帅必将你挫骨扬灰!”

容缓微微一笑,径直不辞而别。

莫仇、兰心左右相随,全程陪同的容保也赶紧跟上。

*

外面阳光正好,容缓坐在车辕,享受着春日阳光的沐浴,神色轻松惬意。

“缓姑娘您似乎很高兴?”容保自发接过车夫一职,一边小心挥鞭,一边偷眼观察,“那个蒋更……您不觉得他有些瘆人么?”

方才,他仅仅是站在角落,便足以感觉到从那个俘虏身上蔓延过来的不详气息,那种感觉,令他想起了小时候迈进屠猪场时执意钻进鼻孔的铁锈味道,仿佛又听到了那些生灵濒死前的嚎叫。虽然不曾亲自经历战场,但他想,那人定然是杀了太多人,身上缠绕着无数亡魂。

容缓点头:“怨妇心境、路人面孔的落难将军,的确有点少见。”

诶?容保一呆:只是这样?果然,缓姑娘就是与他们不一样的吧?或者,或者,或者……缓姑娘与那个蒋更实际上是一种人?

“缓姑娘,小的有一句话想问您。”他小心翼翼地,“您可曾想过做一个普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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