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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和恶魔一起旅行 > 第43章 43.
 
老实说, 温山眠真没想过平哥来找他是为了这件事。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巴尔干人在母树以及两次航海失败的影响下,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想出海了。

但平哥显然是认真的, 他连人都带来了。

刚刚他进屋的同时, 那些人便自行停留在了屋外。

约莫有十几个, 看模样都是猎魔人。

他们有的靠窗站着,有的靠门, 有的挤不进来,就没型地坐在地上逗逗婴儿,但目光还是朝里边看的。

平哥则说:“这一队人手不会影响您, 在关键时刻还会保护您,就当偿还您为我们扫清血仆的恩情。当然,除此之外,他们还是会尽可能地去寻找海枝他们。既然是我们巴尔干人,自然还是由我们巴尔干人去找。”

平哥话音一出, 原本咬着干肉的老张便渐渐放下手里的物件,伸长了脖子。

吧台内失去动静的张嫂也露出了殷切的神情:“真的?大平你、你真打算去找海枝他们了啊?”

平哥:“嗯。”

旋即继续看向温山眠:“您意下如何?”

屋里屋外其他十几号人于是也同样看向温山眠, 显然是在等他的答复。

来到巴尔干后,温山眠似乎已经被这样的目光盯出习惯了。

回过神来, 却是蹙起了眉头:“我不赞成。”

“……为什么?”

“海上不比陆地,不是人多势众的地方。”

按照阿方索和大青之前的说法, 巴尔干初次远洋失败是因为遇见了难以抵挡的风浪, 这并不是人多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平哥:“这个我考虑过, 所以这次我打算让阿方索造三艘船,以长绳相连。这样如果一艘船遭到猛烈的浪袭,另外两艘船可以对那艘船上的人进行救援,反之同理。而且增加船的话, 会让重量加大,对风也有一定的抵御性。”

这听上去似乎可行:“但风浪剧烈的时候,控制不了方向的船在海上也可能互相碰撞,造成人为灾难。”

温山眠说:“而且,时间不够。”

“改装船今天才完成,而今天距离你们第二艘船远洋未归已经整整十一天了。阿方索之前给我的新船造船期限是五天,就算他从今天开始不停歇地造,四天后结束,那等新船造好也已经十五天,再多造两艘的话,什么时候才能起航?”

消失在海上的人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按常理推断,他们能等到今天都已经算是万幸。

屋外的猎魔人小声说:“那如果我们帮阿方索一起造呢?”

“对啊,他在前边造一点,我们跟着造一点,所有人一起上,五天时间抢出三艘船,这应该可以吧?”

温山眠看着他们殷切的表情沉默了。

巴尔干人想要出海救人,这主要是出于情感因素,会导致他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不太计量后果。

而温山眠在巴尔干是客人,他即便对海枝他们有惋惜之情,也不可能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他的考量是客观且清晰的。

旁人的眼像火一样灼热,带着热切的心意。

温山眠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巴尔干现在最现实的情况,是没有成功的航海经历,也没有能征服风和海浪的船。”他冷静的声音像一把木锤在巴尔干人心上敲击:“我认为在无法征服风浪的前提下,继续去风浪里寻人,这太冒险了。”

弄不好有可能连第二批人都失踪。

温山眠出海其实也做好了失踪的风险。

但如果他失踪,对巴尔干来说实际损失的只是一艘船而已,和损失第二批人相比,这其实微乎其微。

且如果巴尔干出去的第二批人也消失了,巴尔干要怎么做?继续派出第三批、第四批吗?

平哥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良久没再接话。

倒是外边的猎魔人说:“那……那我们就这样完全不找了吗?”

“以前找不了是因为山上的情况不确定,确实没法放着城里那么多人不管,如果我们走了,山上下来血仆怎么办?但现在因为客人,山上的情况已经确定了,母树也找到了,我们还是不去找吗?”

“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

“唉,要是他们能晚点走该有多好啊,就七天,客人就来了。”

“这时候说这些顶个屁用。”前几天夜晚寻阿方索时见过的小个子猎魔人咀了一口。

纷纷杂杂的声音传来,最后还是平哥一锤定音:“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麻烦您再让我想想吧。”

气氛一寂,失望的情绪显著弥漫。

温山眠没说话,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在中心区彻夜点燃的油灯,其实就是巴尔干在呼唤消失于海上的同胞。

因为母树以及对海洋的不了解,巴尔干人那些时日仅仅是在海岸边踌躇而已。

而等到他们准备好可以出发时,时间却是已经来不及了,这放在任何人心中都不好受。

谁都会想,如果能早一点进山、早一点下海,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但换位思考,海枝选择在山上情况尚未明朗的时机出海,或许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弃之不顾的位置上。

她从一开始,也就没想过要让巴尔干人去寻。

这同样是那些时日平哥不待见阿方索的原因,在他看来,海枝是去海上寻死,而阿方索则递给了她一把可以抹脖子的刀。

一楼的气氛杂乱,直到这时,巴毅才从上边下来。

他人看着还很疲倦,看眼不太对劲的氛围,怪道:“……怎么了?”

温山眠没有在一楼久留,和平哥说完之后,吃了点早饭便去海边看阿方索了。

阿方索在造船的时候一向很专心,整个人都埋没进去,同平时有点儿天真的样子不大一样。

目光专注,不小心磕碰到哪也不会分神。

即便手上停下了动静,多半也是在沉默地盯着海面瞧。

这种状态温山眠其实不好上去打扰。

他来是为了确定船什么时候能造好,最后是旁边一个守着的巴尔干人很确信地告诉他,看进程下午绝对能结束,温山眠才回到了客栈。

他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完全升到中午。

原本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消失了,聚集的猎魔人也随平哥离开。

巴毅在吧台里同阿莲说着什么,见他回来,打了声招呼。

来不及说其他,温山眠便已经上了楼。

他推门而入,却发现先生不在房间。

温山眠愣了一下,随即才听见浴室里传来开水声。

他于是将门关上,快速收拾行李。

刚刚在海岸边的时候,那巴尔干人还多问了温山眠一句,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出海,温山眠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造好就走。”

他没见过巴尔干人口中的红瞎子,但他无数次在夜里上山,也在夜里同血狼拼搏过。

入夜后的危险并不能阻挡他乘着顺风快速前往海湾。

而且以他对海洋的了解,夜里的大海其实远比白天的要更危险,所以要试船的话,最好还是在近夜的时候试。

而同大海比起来,“和特芙拉狼有的一拼”的红瞎子在温山眠面前不算什么,更何况巴尔干人已经将对付红瞎子的经验告诉他了。

--视力不好。

这毛病对温山眠而言已经足够。

他想快一点试船,快一点远洋。

如果只是去其他岛屿,温山眠其实不必这么着急,因为他内心明白瞭望塔不可能一日抵达,这过程中本就有很长的路途要走。

而现在之所以那么想早点离开,自然还是受了刚刚和平哥谈话的影响。

他最近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或许也称不上是“日”记,总之他遇见了什么事,回到房间后如果有空的话,就都会写在那羊皮本上。

譬如之前写下了来到巴尔干这一路所发生的事情,从星空,到峡谷,再到老树。

而现在再翻开的话,会发现里边还有温山眠新加上去的内容。

巴大哥、阿莲嫂、李爷爷,等等。

起初是因为李奶奶的嘱咐,到后面温山眠却已经形成了习惯。

而他最新写上去的一笔是:“和平哥聊完后,我想快一点出行。”

“为什么?”秦倦不知何时沐浴完,卷着皂角的清香来到了温山眠身后,看了眼他本子上的内容说。

温山眠手里的笔一紧,抬头蹙眉说:“您怎么又偷看。”

他最近一直不大愿意让秦倦看到这个本子里的内容。

其实里边的内容都是他们的经历,温山眠并不会将自己的心情写上去,所以按理说,这没什么不可以看的。

他不让主要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先生看到后笑话过他一次,说看上去很笨。

往后温山眠就把羊皮本藏了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字看上去算笨。

“最近不是写挺好了么?还不能看?”秦倦将头发擦得差不多,坐在了靠向温山眠的床沿边。

温山眠一愣:“好点了吗?”

秦倦懒道:“嗯,看上去聪明了一点。”

温山眠眼睛看上去都在发光:“真的?”

秦倦弯唇敲了敲他的脑袋:“呆子。”

随即靠上床问:“所以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温山眠停顿两秒,收回视线“……因为我刚刚拒绝了平哥。”

“你来这里后多了几个哥哥?”秦倦捞过羊皮本,扫过一水的“巴哥张哥刘哥”,淡声道:“我没养过那么多小孩。”

“……我刚刚拒绝了大平。”温山眠更正:“他想派人和我们一起出海去救海枝,我没同意。”

秦倦翻着羊皮本的内页:“然后你怕他强行把人塞给你,就想跑快点?”

温山眠:“……”

他无言以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冷静且克制道:“我是觉得这样太冷静了,辜负了他们的心意,不好意思。然后想如果我们早点出发,遇见海枝他们的几率或许就能大一点。”

“我听他们说,虽然大平是巴尔干的管事,但最强的猎魔人是大木,海枝也不弱,或许他们想办法撑住了呢?”

秦倦看羊皮本上的内容,一边回道:“他们做梦,你为什么也跟着他们一起做梦?”

温山眠:“……这为什么是做梦?”

“忽略现实,妄想情况朝最美好的方向发展,不就是做梦?”

“好像是吧。”他刚刚确实是在祈祷最美好的情况发生,温山眠停顿两秒,旋即说:“但那也挺好的。”

屋外有海浪的声响,秦倦斜了温山眠一眼,说:“怎么?”

温山眠抬头想了想说:“和您不一样,人是一种比较弱小的生物。我们很多时候就是靠着做梦和一点心意,去行不可能之事,最后变为可能的。”

“比如实际情况是山很危险,但我做梦都想翻山,然后我扫清了分界区,最后成功来到了巴尔干。”

温山眠说到这,弯起一点唇角说:“所以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可能呢?”

秦倦将手里的羊皮本合上,转头盯着温山眠看了一会,最后弯了弯唇,将羊皮本拍在他的脑袋上:“都一样。”

温山眠:“……什么都一样啊?”

“什么时候出发都一样,所以随你。”秦倦说着,蹙眉捏起了温山眠的下巴:“你最近是不是被他们传染了?怎么问题变得这么多?”

温山眠哽住,好半天,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秦倦一眼。

接近傍晚,海岸边几只白鸟略过,温山眠穿过扶船头的阿方索身边,拉着秦倦一起站上了小小的改装船只。

阿方索则在岸边其他所有巴尔干人的注视下,粗臂一张--

那新的帆布便立刻接纳下海风,在人头顶从蔫皱到“嘭”地一声鼓胀起来。

这是一张三角帆。

在木质船上支出新的形状,并以风带领船体荡出波纹,一点点向海湾的方向前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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