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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无处遁形[刑侦] > 第74章 无处遁形14
 
无处遁形-七十二

桔子粟/文

出于对追击者的畏惧、厌恶, 抑或是某种更复杂的不得已,人会产生躲避行为。在这种情况下, 心理会处于一种紧张甚至慌乱的状态,面部和肢体也会出现相应的反应。

“但这个人他没有。”孟彧伸出手双指操控屏幕放大,“你看他两端眉毛以及额眉肌这一块,非常放松,眼睑舒张,说明他对当下的状态游刃有余,没有对于失败的恐惧。他不是在躲避监控的时候不小心被拍到。”

“他分明是刻意为之。”他说。

时温:“他是故意的?故意被拍到?”

她想不明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知道我一定会去查监控,而且还想让我看见他的脸?”

孟彧皱了皱眉, 双手环在身前:“这确实有些说不通。”他看着时温,问, “你确定不认识他?”

时温的回答颇有些深意:“我确实不认识这张脸。”

是这张脸,却不是这个人。

孟彧沉默了几秒, 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还是怀疑他和周已……”

要怎么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

“不可能的。”时温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可她的表情分明暴露了, 她不相信这个说法, 却又要逼着自己相信。

一定很痛苦。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孟彧替她说出了那个荒谬的猜测,“我们都没有看见周已火化,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死,而是以另一个身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时温一瞬间抬起了目光, 从她扩张的瞳孔里可以看见他的影子。好在那影子并不很大,就不会将他丑陋的悲伤完全暴露出来。

那是他早早就认识的朋友,他一直以来视做兄长的人。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出于安慰他人的目的, 说出这些话。心底里却怀着难以忽视的悲伤和不情愿。

“时温。”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果你心里有怀疑,你就大胆地去寻找真相。”

用力将嘴角扯起来一点,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我永远支持你,也会帮你。”

枯树挨着吊杆排在路边,几片落叶让风吹到了更远的地方,零星点缀着,半截叶片在外面,半段根茎融进影子里。两个影子,像平行四边形的两条边,只是一长一短,安安静静地矗在那儿。

空气静静地流动着,从长绕到短,缓缓地带出声音,冷冷清清的,似冬月晚风。

“记得当时在他的葬礼上,大家都在找一个东西吗?”

孟彧回忆了一下:“是他贴身带的那个,小奖牌做的吊坠?”

时温:“后来我找到了。”看着他,说,“就是我们上次在墓园里碰到的时候。”

她复述了一遍当时的经过,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跑得过我,更别说,彻底甩掉。”

“所以,你是觉得,”孟彧再一次说出了她一直以来没说出口的猜测,“那个人就是周已?”

难以置信的荒唐语气,“他来墓园祭拜自己?”

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古怪,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更多的发现,他有和周已相似的地方吗?”

后来时温想过,这些事她明明连刘钦炜都没有透露,为什么会告诉孟彧,也许只是因为他的信任和支持,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但此刻,她只是稍作思考,就说了出来:“我想你能通过微表情推测心理,应该是不同的情绪会有不同的表情符号对应。”

孟彧:“可以这么说。”

地上的影子从身后到身前,稍稍错位,就有一种两人相依相偎的错觉。

“其实每个人的行动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周已读书的时候是校田径队的,后来又考上警校。他专门琢磨过让自己跑得更快的方式,通过每天练习形成习惯。再加上他后来受了伤,右腿无法完全用力,重心落在左前方。”

时温停顿了一下,舌尖掠过嘴唇,“我无法用很专业的语言向你解释,但他跑步的姿态独一无二。就像你在人群里,哪怕没有看见脸和任何标志性装饰,我也能一眼认出你一样。”

孟彧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这句话,又听见她说:“其实不只是身形。”

她抬起眼,望着他,“他在现场还留下了一枚足印。”

他当时一定是没有想到会碰见他们,更没想到会被发现,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足印,几乎是和指纹一样独一无二的印迹,单单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无处遁形。

孟彧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足足愣了四五秒才想起来说话:“那你去验证了吗?”

时温摇摇头:“鞋码对不上,可是我又不能去找周教授。”

不只是这个原因吧,要是真想验证,还有很多人可以找。

“你是不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问。

时温看着他。

孟彧:“如果他确实活着,为什么要编造出病逝的假象,又为什么不来找你?”

他深吸了口气,说,“时温,你有没有想过,周已这样的人,他是不会让自己在意的亲人朋友为他伤心的。”

路灯无声息地立在身后,照耀着时间慢慢流动,一分一秒。有人向前跨了一步,影子缩短距离。“也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最终还是没有推翻她的猜测,依然选择相信。

“如果他不得已要以另一个身份活着,我们这些过去的人出现,只会给他增添困扰。”

时温有些发怔:“你真的这样想?”

孟彧不答反问:“如果他还活着,但却没办法和你相认,你会高兴吗?”

“你呢?”同样地,将问题抛了回去,“你会开心吗?”

他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下,然后点头:“只要他还好好活着就够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时温坦言,“我只需要一个答案,知道他还活着,没什么麻烦,就可以了。”

但是没有人愿意给她这个答案,身边的人也接连开始提防。

孟彧试着劝说道:“既然是这样,不如就相信,他还活着,只不过出于某些不得已的苦衷,必须以另一个全新的身份活在与我们不相干的世界。”

时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从来都不会自欺欺人。”

说罢,转身就往前走。

孟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人总是这样,也许答案并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知道真相后可能是更坏的局面,却还是不甘心不安分。

他又何尝不是。

“你们在调查3·1案的过程中,”落后的人从身后慢慢跟了上来,时温问,“有没有发现什么与字母h有关的东西?”

孟彧:“字母h?那是什么?”

是什么?她倒也想知道。

“没有具体的东西。”时温说,“也许是一个名字首字母,也许是,一个标记?”

看向他,“有吗?”

孟彧回想了一下:“三位死者,李在鑫、封敏、李雪苒。李在鑫的主任叫曾军为,夏中强的名字首字母也没有h。至于标记——”

他给出了否定答案,“现场没有留下有辨识性的标记。”

“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孟彧问。

时温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当时在现场看过李雪苒的书柜,单看封面并没有任何关于hans my hedgehog的书,也没有刺猬男孩。

是真的没有任何关联吗?

“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他又问了一遍。

时温回过神来,说:“没有,血迹鉴定结果怎么样了?”

“凶手是个右撇子。”孟彧说,“杀害李在鑫的凶器是一把铁质圆头钝器,用来给封敏剥皮的刀就是杀害李雪苒的凶器,是从受害者家里拿的。”

时温:“从封敏身上剥下来的皮肤组织非常连贯,凶手平常肯定就从事相关工作。屠夫,或者医生?”

她想了下,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孟彧,“这是我周教授根据现场足印得出来的凶手身份特征,你转告陆离,也许会对破案有帮助。”

孟彧:“你打算让给他们了?”

时温:“没有什么让不让的,尽快捉拿凶手归案才是关键。”

孟彧赞赏地微微一笑:“这才是时副支队长啊。”

他低头去看手机上她发来的信息,看见年龄时,皱了下眉,“三十三?那他二十年前还只有十三岁,读初中的年纪。你还记得你父母的身高体重吗?”

时温摇摇头,不知道在否定哪一项,不过她很快又做出了语言回答:“凶手应该不是一个人。虽然很像,但有些信息对不上。”

具体哪里对不上,她似乎不打算再多说,孟彧只好忍住继续追问下去的冲动。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他有些犹豫地问:“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家的保姆吗?”

拜何明理所赐,时温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你也觉得是她见财起意杀了我父母然后畏罪自尽?”

她转过身来正面他,“我们家给她的工资和福利并不少,她不缺钱,而且即便她毫无理由地想要更多钱,她杀了我父母能拿到什么?那些遗产和保险金只会落到我头上。”

“当然,”想了下,她又说,“她从小看着我长大又对我很好,我那时候很信任她,她完全可以想办法摆脱罪责,然后争取领养我,到时候在骗走我的钱之后再杀了我。这也可以解释她为什么独独放过我。”

“可是,”时温直直地望着他,“既然有这么好的打算,为什么又要自杀?”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终于难得见到了时温不冷静激动的一面,也没办法高兴起来了,更别提发表感慨。孟彧抬起手,有些要投降的意味:“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轻舔了下略有些发干的嘴唇,“既然和这里类似,凶手当年也是在没有破坏门窗的情况下进入了你们家。那说明,你父亲、你母亲以及保姆,其中至少有一个人认识他。”

为了避免被认为自己在讲废话,他没有停歇,接着说:“当年他们的社会关系肯定都调查过,但是,外行人或许会有误区,但你一定知道,在技术手段不那么完善发达的时候,小人物不像活跃在社会中上阶层的那些人,什么事都摆在台面上,看似关系错综复杂实则一摸底就能连根带起。从底层出来的人,辗转异地,如果恰好又不和外人有太多来往,那她接触什么人,有什么恩怨往往很难彻底调查清楚。”

时温的情绪慢慢恢复如常,也就是看着面无情绪,应该是听进去了。孟彧问:“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和保姆有关系的人?”

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杂乱的思绪陡然连接成线,几段字迹和音容片段模模糊糊浮现。

她知道在哪儿找关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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