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闻声“顾将军”三字时，他眼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寒芒，神色仍坦然自若，微微颔首，道：“今日，我去面见圣上了。”
司南闻言一惊，“谁？”
“圣上。”他弯唇笑着，温柔地看她，那眼神仿佛是在叫她无需担心，但复开口，却令她忧心忡忡，“你所言不错，是怪我了。上次你同我入皇城，还是被一些人看见了。”
司南的脸白了白，咬着下唇，凝着容与，“圣上……也知道我在你这里？圣上……可有为难你？”
宁容与笑了笑，想起白日里宁允辞执意让他留下，口中却道：“并未。”
“那便好……”司南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明白了宁容与的意思：“你是说……”她脸色更白，喃喃道：“皇城中人？”
宁容与点了点头，“并非没有可能。”但他又笑了，道：“也可能是雇佣的江湖死士。”
司南忽然想起那把随手捡起防身的匕首，她用衣袖将刀锋上的血迹细细擦拭，指尖隐约可以触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当是什么标记。
她脑海中便忽然想起她随意一瞥，看见的尸体。
“也许……是有人要让我们觉得是皇城中人。”她道，摸着黑金匕首上的字迹，半晌却不知雕刻的是什么，“他们黑袍之下穿的那身我在陪你入宫时见过，是内侍才会穿的衣服。这样……仿佛是在故意告诉我们，他们是谁。”
宁容与若有所思，歪头瞧见身边女子摸着匕首沉思的模样，不禁觉得她认真的模样可爱许多。他拉着她的手，拿去匕首，道：“此事我回府之后会细细排查，好了，先不要想了。”
女子闻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雨势渐猛，雷声大作。一道银光闪过天际，劈开重云，瞬时彻亮了十里阔土。
他倚在石壁，垂眼看着手心包裹得严谨却难看的伤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边取笑道，“司南，我觉得，回头我可以教一下你打架。”
司南未答，久久，她方才转过头。
身边的人好似已经睡着了，她望了一眼洞外的雨天，蹑手蹑脚地起身，绕过宁容与，爬到洞口，歪过头去看宁容与的身侧。果然见到他身侧已被雨水濡湿一片，墨发蜿蜒贴在身上，细汗从额间泌出，背部的刀伤依稀。
司南默了默，脱下外袍，轻轻地遮在他身上，自己在临近洞口的地方坐了下来。
夜风携遇吹打在身上，浸透衣襟，是凉极了。
她睁着眼睛，发呆盯着一块石头。她将这日发生的事，与之前发生的事细细揣摩，思考，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事压得她疲倦起来，眼皮越来越沉重，也渐渐听不见风雨雷作的声音，取之代替的，是一段段回忆。
——你终究是司院的人，终究，要同司院一起……
——大梦三生倦流年，你当真可醒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身边的男子垂下的眼帘无声地抬起，余光瞥见身边为自己挡雨的女子，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笑着，拖着她的头，让她倾倒在自己怀里。
他垂眸深深凝着她的眉眼，须臾，俯身，额头抵在了她的发上。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鼻间呼吸的空气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闭着眼睛，也能恍惚感觉到天亮了。
司南挣扎地睁开眼，一阵茫然后，见寒山和褚光已经站在洞口等候多时，样子十分闲懒。
她刚醒来，还不清楚状况。迷惘翻个身，突然一梦惊醒，坐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发现自己方才竟枕在宁容与腿上。
褚光瞧见司南醒了，打着瞌睡走了进来，收走盖在两人身上的长毯。司南满脸通红，宁容与应声睁眼，却好似还未睡足，懒懒地睁开眼睛，抬眼看见司南，他心情似乎瞬间好了些许，坐在原地仔细打量着怀中的女子。
司南耳根都在发烫，匆忙地迈出山洞。她努力在记忆中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靠在他身上的，最后又是怎么……
褚光目不斜视，将长毯折了两折，长长的“啊”了一声，打了个极长的哈欠。
宁容与早就清楚了褚光各种邀功的法子，忍俊不禁地笑问道，“褚光，我昨日未在府中，你未曾偷懒罢。”
褚光闻声立即精神了起来，一拍胸脯，响当当地傲然道，“公子，小的都一宿没睡了，查出了些眉目，不过到一半，线索就被中断了，也不能确认是谁人指使的。”
宁容与含笑点头，边扶着山壁走出来，“嗯，做的很好。”
褚光暗喜，傲然一扬眉，理所当然的骄傲笑着。实则努力在想还有什么可以邀功的地方。
诚然他想了许久，想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手一拍，道，“对了，公子，我想起来了，顾府的将军不知怎的也听闻此事了，现下应该正赶去咱家……呢……”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道最后，已是没有了声音，后续也噎回了嗓子里。
褚光默默地抬眼看着站在一旁，打理衣裳时一瞬微怔的司南，更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悻悻地萎了下来。
“嗯？”宁容与却只是弯唇笑了一下，从容笑道，“府里常来人做客，倒是件舒缓身心的好事。”
他说着，边回头看向司南，正见司南也抬起头看他，她的目光只是一扫，却有些发愣地顿住。
宁容与笑得高深莫测，司南愣了许久，清风一吹，将两人散乱的墨发都垂得凌乱，她不禁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两人昨日在外面露宿一夜，此刻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都丝毫没了形象可言，活脱脱的像个地地道道的泥娃娃。
褚光此番，是驾马来山中寻他二人。他昨日赶回府内时，看云拂焦急地站在后庭门外，身侧是两处尸首，血迹斑驳，他便知出了事端。云拂样子已快要急哭了，却又必须守在府内。见到褚光归来，二话不说就牵马递给她马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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