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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拢指一刹风华 > 第六章 鹤轩要结婚
 
    醒来时,举棋卧在竹影渡的桥上。

  后来她知道,那是民国时代的茶兰岛。

  在锦岚渡的那一次投水,是举棋第一次死。她是真的不知道死后总能醒过来,以至于她总是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举起站起身来走下桥,脚底铬在石子上有些生疼,腿里轻飘飘的...

  她走在商铺林立的街边,闻到食物飘来的清香时她觉得肚子饿!

  她记得轮转王说过未喝孟婆汤和迷魂水的举棋尚有记忆,所以她不能投胎...

  所以,她穿越回了前世。

  原来前世,她依旧孤苦无依。

  她在一个叫做汤婆婆包子铺的桌子前坐下。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婆走过来问举棋:“姑娘,要什么馅儿的?”

  举棋张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半晌,举棋道:“婆婆,我没钱!我给您弹琴作为报酬可以吗?”

  婆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似的看看举棋的拽地长裙微笑道:“姑娘,你是留洋回来的吧?”

  举棋看看自己的衣服苦笑了一下问:“请问婆婆,这是哪一年啊?”

  “辫子剪了很多年了,民主了,自由了,一年又一年,我也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婆婆喃喃自语的把包子放到举棋面前道:“吃包子吧,姑娘!忘带钱没关系的,婆婆天天都在这!吃完了快回家,要不然你爹娘该着急了!”

  听到这话,本就孤苦无依的举棋瞬间倍感凄凉。

  爹娘,多么奢侈的称呼。从此再不会有了。

  佛家讲,缘尽了!

  即便举棋对妈妈有再多的依恋也无济于事了,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即便举棋对父亲的刻薄自私再有微词,举棋也回不去了!

  一切都结束了,缘来缘去,终有定数。

  “姑娘,你家在哪儿啊?”婆婆看举棋久未开口,于是问道。

  “我...哦!”举棋回过神儿来:“我家在北方!”

  是个天衣无缝的答案,北方很大很辽阔,无从知晓的地方数不胜数。

  “你是来走亲戚啊,先吃包子吧...一会儿要凉了!”婆婆把包子递在举棋手里。

  举棋拿着包子却没有吃,而是定定的望着它出神。

  “没有毒,姑娘!”婆婆看举棋不吃于是道:“可怜的姑娘,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举棋看了一眼包子又看了一眼婆婆,眼泪便簌簌的落下来。

  婆婆不知道,她不是怕死,她是没钱。

  一顿包子可以有,那么以后呢?以后可怎么办?

  陌生的时代,陌生的茶兰岛,孤苦无依的举棋将何以为生啊?

  看到举棋的泪水,婆婆心疼的道:“别哭姑娘,亲戚没找到吧?别急,慢慢找!没钱也没关系,你不是有手艺吗?”

  婆婆的话提醒了举棋,即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是求死不能,那就好好活!

  她望着远处那一望无际的青青茶园心想,实在不行我可以去种茶,采茶,制茶。

  她用妈妈包里的一颗珍珠扣租下了婆婆旁边的小房子,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现在她终于是有了工作,可以养活自己了!

  收工时周掌柜对举棋说,中秋不放假,要去云家演出。

  “假期加班,薪水要加倍啊!”举棋调皮的笑了下对周掌柜道。

  “哦?”周掌柜被逗笑了:“这是什么规矩?”

  “在我们那儿都是这规矩...”举棋随口道,却不想说冒了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零星的凄凉感涌上心头,希望周围的人都没看出来吧。

  “你们那儿?在那里啊?”周掌柜也是随口聊着天,没等举棋答话时,打杂的豆子喊道:“掌柜的,拉闸吗?”

  于是乐坊打烊了!

  中秋前,掌柜派人去云家看了场地,回来的人都说云家如何气派,如何美。

  大家听的津津有味,只有刚刚出院的明柔闷闷不乐。

  从她受伤到她出院,鹤轩竞未露一面,她没有回云家,妹妹明璐却被他留在府上呼来唤去。

  这太反常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然而更令她出乎意料的是,那日为自己喷跌打药的人竟成了自己的同事,她竟是那个打了阿林的泼辣小辣椒,她居然会弹古筝。

  明柔心乱如麻,却无从问起。

  好在明天就是中秋了,去云家演出,先见到鹤轩再说。

  到了云家举棋才知道什么是气派,数重院落搭出凝重深沉的古典大气,处处彰显着东方生活美学的质感。

  院落中的露天舞台曼妙而璀璨,摆着各种艳美的花,人声鼎沸(改),花芯里点着灯。通往舞台的幽深两旁燃着璀璨烟火,台上的主灯是玻璃的,外面有彩绘的各种复古图案,盏盏夺目,气韵生动。

  举棋奏完一曲就退场了,今天的主角是明柔!然而这么大的舞台,离观众席比较远。就算明柔扯着嗓子唱老太爷他们也未必能听真切。

  所以举棋在退场时听见云家的伙计对周掌柜道:“老太爷请你们移步去小花园!”

  小花园精巧别致,凉亭一座,花香伴清风自来。旖旎的月色下,在这里品茶听曲,确实比刚刚前院的大舞台更加合适!

  “明璐,去拿单子来!”在一旁候场的举棋听见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这样吩咐道。

  听见这个耳熟的名字,举棋好奇的悄悄隔台一望,走上前来的女子竟与明柔的长相一模一样。

  不言自明,她与明柔是一对孪生姐妹了。

  自然,举棋也看到了鹤轩,怎么又是他?她惊的垂眼,原来原来...是那个酒鬼,那个受伤的人,那个送她回去并告诉她两不相欠的人。

  他竟是云家茶园的少爷。

  取过节目单的鹤轩将它递给身旁的爷爷过目时,爷爷道:“你呀,好久没有陪爷爷聊聊天了。今天不听唱了,听听音儿就好啊,就这个吧!咱们也好说说话!

  鹤轩看到爷爷指着的是古曲《春江花月夜》,他记得自己在乐坊听过余音绕梁的古筝版。

  周掌柜见状立刻让举棋准备,当她坐在凉亭下准备演奏时,她听见鹤轩道:“请等一等,花好月圆的日子,独奏未免太冷清了,明柔你也来!”

  明柔听见鹤轩叫自己的名字险些高兴的跳起来。他还记得她,他是记得她的,他没有忘记他,没出什么事。明柔知道,只要是自己在现场,即便自己不说话也没有人能抢夺她的光芒。

  在鹤轩眼里,她是唯一,她始终是唯一。

  筝声起与琶声相融时,朗夜繁星灿烂,明月皎皎。明柔娇媚,举棋端庄。观之闻之皆属享受。

  云太太也是坐在下面的,她正恭谦的为老太爷递茶!这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看上去实在是无可挑剔的。

  “鹤轩今年有24了吧?”云老太爷呷了口茶问道,这是云家茶园特有的浅翠萝,是一种未发酵的绿茶,青翠香洁,茶韵淡然。在北方,很适合做窖制茶,比如,茉莉香片。

  “25了爷爷...”鹤轩轻声回道。

  老太爷怔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小孙孙已经有这么大的年龄了!在他的意识里,鹤轩不过就是脑海中那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光阴如白驹过隙,果然,它溜走的时候,你一点都没有察觉。

  而它,确实是溜走了!

  “该成家了,鹤轩!”云太太接口道:“妈觉得明柔是很好,你也中意...”

  听到这话的时候,鹤轩也怔了,立刻转头看爷爷时,爷爷的脸色已阴沉下来。

  “我说了,只要不是唱曲儿的,是谁都行,这话要让我说多少遍?”他的脸色真的很难看,语气也不好,感觉咖啡色的襟扣都歪了,是气得吗?

  云太太就此收了声不再说话,本来在老太爷面前,她也只有唯命是从的份儿。以为可以借着中秋帮明柔推波助澜一下,没想到...

  “妈,别急!”鹤轩温和的笑意浮在脸上,一点不高兴的意思也没有:“爷爷是最疼我的,爷爷说了,只要不是唱曲儿的就行对不对?”

  “没错,只要不是唱曲的,只要你喜欢!爷爷就同意!”老太爷放下手里的石榴答道。

  鹤轩于是像吃了定心丸般道:“那我可选了?爷爷不能反悔哦,有那么多人的见证呢!”

  明璐就站在一侧,听到这话!瞬间以为鹤轩要选的是自己。于是满怀期待又无比娇羞的望着所有人。

  因为演奏还没有结束,坐在凉亭里的举棋和明柔在演奏声中听不真切云老太爷他们的对话。

  而举棋还是听清了那句“只要不是唱曲儿的,是谁都行!”

  但明柔却只听见了后半句“是谁都行”。

  这时鹤轩开口道:“请静一静,我有事要宣布!”

  于是演奏声嘎然而止,旋即传来的是鹤轩坚定有力的磁性声音:“今天是中秋佳节,我想送爷爷,妈妈还有我自己以及所有人一份礼物...”

  鹤轩站起身,举棋看见他的栗色长衫,素洁优雅,鬓角干净,头发一丝不乱。长衫在这里是很常见的便服,但这便服穿在云礼身上,襟扣总是别致,剪裁总是平整,无论是什么颜色,让人看了,都是一眼惊艳的感觉。

  举棋倒有些恍惚,怎么会有人把长衫穿的这么好看,服帖又有风骨。

  良久,举棋听见鹤轩道:“我决定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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