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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青山多妩媚应青山何有 > 第三十章 求请
 
他再次加快了脚步往声响的源头走去,转过阁亭,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数十名侍卫宮婢拥护了一穿了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站在了池边,而男子正抬手恨恨的指了面前不远处的两个被扒了裤头按在了地上打板子的人,一面对那负责打板子的两名侍卫喝道;“打,给朕重重的打,打死了这两个没人心的混账东西就是了,没人敢来找你们一点麻烦,要是你们打的轻了,朕就找你们的麻烦!”

堂堂天子怒斥观看之下,两名侍卫哪敢假以待手,只得是忍怯包胆的一次次扬起了手中重棍,再一棍棍的狠狠打了下去。

每随了板子落下一次,两名皇子就是一声高亢的痛叫,他们贵为皇子之身,一直是被身娇肉贵的养大,哪里会受得了这重打,还没挨几下呢那雪白的屁股蛋就红肿充血,再打了几下便血肉翻出,皮开肉绽了。

见状,就跪在了两人旁边的两名宫装妇人看的是心忧俱裂,她们唯恐自己的孩子会就此被打死在这里,皆俯趴在地上眼泪齐下,哀声恳求皇帝开恩。

皇帝理都不理,直接叫了侍卫把这两聒噪的妃子拉开一边,然后继续命令侍卫重打两位皇子,哀嚎声便越来越大,直入云霄。

看见这堪比闹剧的一幕,何有又是想笑又是想走,他转眼一瞧正瞅见就在这幕闹剧的不远处一座精致亭阁中,有几名宮婢侍立,一个着了一袭嫣红凤袍的女人却优雅端方的坐在了石凳上缓慢喝茶观看这一幕,精致艳丽的面庞上神情安宁平静,倒像是来看戏一般的看客,置之度外,而又带有兴味。

何有看的脚步一住,他现在是真想转身就走了。

恰逢那人也瞥见了何有这一行人的出现,面色终于是变了一变,挑起了殷红的眼尾向何有送去一个宽慰又自信的微笑,这一望之下何有哪里还能再反悔离开,深深的拢了眉头又舒展开,他径直往池边站着的男子的位置走去。

“皇上,你背后便是池水,若是一时没注意摔了怎好?”

身旁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柔暗压的嗓音,接着一个轻轻的力道托住了自己的手臂把他往前面拉去,齐木生寻声看去,一张面白寡淡的笑脸便出现在了眼前。

齐木生本来心中还是怒火熊熊,而此刻一见到这张目光中含了宽慰的笑脸,那胸腔中的怒火立刻就散了一些,被怒火熏跑的理智也回来了几分,只心下仍有不愉萦绕,火气难舒,便松了紧皱的眉头,面色仍是难看,沉声问道;“何有,你怎么来了,你今日不该是在东厂忙事吗?”

“是啊,臣本来是该在东厂忙事的,这种火热的天气还要臣顶着烈日出来,险些能要了臣的命了!”何有笑叹口气,道,“偏偏皇上都顶着烈阳出来赏鱼了,我这个做臣子的难道还能呆在了屋子里享阴凉不成?自然也得含泪放下了那凉爽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陪王伴驾呀!”

齐木生听他说的委曲求全,脸色很是感叹憋屈,似乎他是拿了命来走这一遭,但为了能伴王驾,他只得是忍下万般委屈无奈,倒是对他是天大地大的忠心耿耿。

这般的夸张逗笑,他心里的火气终是彻底的消散开了,缓了脸色,抿了嘴角笑骂道;“这还是朕的不对了?敢埋怨朕,何有,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怕朕那日一气之下把你拖下去砍了!”

“那皇上可得要好好想一想了,要是把臣砍了,以后谁能顶着烈日来陪着皇上赏鱼呢?”何有笑眯了眼,眼色无惧无畏,“再说了,东厂里面现在还有小山一般高的折子等着臣去看呢,如果皇上要砍了臣,还请皇上早些砍了的好,臣也好早点去与阎王喝喝茶说说话,臣是早受不了那些折子了!”

“好你个何有,这是责怪朕偷懒都把折子甩给你了是么?!”齐木生不轻不重的瞪了他一眼,反驳道,“是你说朕不想看都可以给你,朕才随便给了你一些,这时你却反过来怪朕给你太多了?”

“……皇上,你给臣是可以,但能不能挑一挑?为什么礼部要给你挑妃子的,户部禀报民间有青楼之间闹事,以及一些给你请安的等等一类折子都送来臣这儿?!”说起这个何有也是万般无奈,这还真是随便啊!

齐木生语塞了,他确实是看都不看就随手扔给了何有,鬼知道里面都讲了一些什么啊!

不过这事终是他的不对,因此他抬手掩了唇边假意咳嗽两下遮掩住了自己的心虚,低声道;“好了,既然你批不完,那你叫人送一些回来吧,朕来看还不行么!”

现在先等他把这两个孽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去看那些烦人的折子吧。

“那太好了,臣已经命人送去了,现在应该就摆在了皇上的桌上。”何有笑微微的道,“就等着皇上回去批了!”

“………何有,你算计朕。”

“臣不敢,只是臣知道皇上一向是体谅咱们这些当牛做马的臣子,一听臣喊累了,肯定是不忍心让臣继续伏案捞夜看折子的!”何有义正言辞的看着他,见他面色已是松动一些,又再接再厉的补充道,“皇上,这次的折子太多了,臣实在是批不完,便分了一半给皇上,相信皇上龙体精神,一定能很快批完!”

一半?齐木生的面色当即黑了,和他说笑吧!这每天无事上奏的折子就多达上百封,再加上一些无事呻吟的,起码是百多卷不止,何有分了一半给他,那不是六七十多卷?!

想他从三年前就把奏折大多数甩给了何有,基本就没有一天批阅超过四十卷,现在天色过去了大半,他竟然要看七十多卷,今晚他还要不要睡了?!

这混蛋就是打着不让他处罚这两个孽子的念头来的!明白过来的齐木生恶狠狠的瞪了何有一眼,其中暗意明确——你胳膊肘往外拐,竟为帮了那两个孽子故意赶我走!

何有见了,神色不变,他看了看那两个还在挨打的皇子,又看向齐木生,接着扬唇一笑,回了一个眼神回去——臣帮的是你的儿子,不算胳膊肘往外拐。

知道自己一向是说不过何有的,齐木生重重的甩了甩了袖子,懒得再看何有暗有得意的眼神,扬声制止了那边还在打板子的两名侍卫;“好了,住手。”

其实到了现在也才打了二十下不到,但两皇子身娇肉贵的紧,在第十下的时候就软弱的痛昏了过去,倒是把两个打板子的侍卫吓得不轻,要不是瞧着两人的后背还在起伏,他们差点以为自己是把皇子活生生的打死了!

那两名侍卫得令,一手抹了满脑袋的冷汗,忙抱了沾染了血迹的棍子像是躲瘟疫似得往旁边快速躲开,那按住了两位嫔妃的侍卫也得到了皇帝的示意松开了手。

见自己的两位妃嫔急速奔向了那地上已是昏过去了两人身边,一人痛心的揽了一个,妆容华贵的脸上满是泪水模糊,却又不敢对他露出不满嗔怒,反要声调嘶哑的替自家儿子谢恩叩礼,齐木生颇有一种自己是恶父暴君的感觉,到了这会才有了一种为父心痛的感觉,便招手命人去找御医到两个儿子宫里给他们疗伤,又打发走了他那两个抱着自家儿子哭哭啼啼的妃嫔与伤患一起离开了。

想起了寝宫里那一堆还等着他批阅的诸多折子,齐木生心头郁闷,只与何有随口聊了两句,嘱托他天气炎热早些回东厂,自己也快步离开了。

目送着前方一大堆浩浩荡荡的天子阵仗消失在了假山后,何有顿了片刻,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亭阁,见那坐姿端庄就没挪过一丝的皇后还没有走,仍是温婉埋首喝着手中的茶水,好像这里她一直都在,却又没在过。

从头到尾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个皇后的存在,而她明明最该是存在感鲜明的那一个。

后宫之事理当皇后掌管做主,因此皇子犯事惹来天怒,两位皇妃便来找了她求请,但她却转头就找了何有一个外人来劝慰皇帝,怎么都有点不是道理。

当然事实也证明了她的决定是正确又明智的,何有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话,皇帝的火气就消了大半,之后甚至无暇顾及那两个惹火他的儿子,放了人就慌着回了宫里。

她像是把所有人的脾气性子摸得清清楚楚,也安排的清清楚楚。

走至那亭阁中,何有对着皇后弯腰拜礼,低声恭敬道;“臣何有,参见皇后娘娘,望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你也别叫本宫千岁了。”鲜衣凤袍的皇后对着何有展颜一笑,精巧明艳的五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直教人不敢逼视,“何督公,现今全朝上下谁人不知你是当朝的九千岁,这千岁二字又怎会来轮得到本宫呢?”

“皇后娘娘,你这是折煞臣了。”何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这是挑衅?还是讥讽?不过面前的佳人巧笑倩兮,言笑晏晏的看不出一丝半点的讥诮痕迹,何有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急着说些什么废话来糊弄过去,反是轻声一笑,字字坚定道,“若是皇后娘娘觉得臣这个贱名污浊了娘娘的耳,臣过会儿就去请求皇上销了这个称呼,若娘娘还是不满,臣这个秉笔太监不当也罢,但求娘娘能顺心如意而已。”

即使他没了秉笔太监这个职位,可他的职权与位置也不会比现在低多少,毕竟只要皇帝在位,就没人能威胁他的一切。

自是也听出了何有话中的认真,皇后莞尔一笑,抬手摆了两下,慢声说道;“请何督公莫要误会,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感叹两句罢了。若是何督公去找了陛下请辞,想必陛下定是要来找本宫问罪的,还请何督公给本宫留个情面。”

她顿了一顿,又笑道,“况且今日还多亏了何督公赶来及时劝住了皇上,不然那两个皇子怕是都要死在了这里,于情于理都该是本宫向何督公致谢,怎会还反过来找你怪罪?本宫还不至于这般的无情蠢笨!”

“皇后娘娘笑言,为臣的本就该替主子解决问题,安抚心绪,哪里能谈得上娘娘致谢二字,这点小事还请娘娘今后不要太过在意,但凡有事只需说一声,臣定是尽心竭力替娘娘操办!”

闻言,皇后娘娘笑的更是明媚光华,她现今虽近半老徐娘,如今笑起来却像是个二十几岁的芳华年纪,但眉间的矜持端庄叫人不敢轻视,她夸道;“难怪皇上贯来宠爱信任你一人,你这么会说话,又会讨人欢心,谁又能不喜欢你呢?”说着她一住,又柔声轻道,“只是何督公,你现在的位置这般的高,要知高处易摔,望你今后各方各面小心些,别叫有心眼的人抓住了什么东西咬死不放,否则到时候便是皇上都难为救你!”

柔声絮语里放的是真心规劝,何有便也回了个暖笑,低声应道;“臣记住了,多谢娘娘提点。”

后面两人又聊了几句这两位皇子的后续安排,何有劝告说最好让皇子的两位母妃近月来就别让这两位皇子出门了,一是身上受伤不轻需要疗养,二是皇上怕没有完全原谅他们,让他们在自家宫中带着读书写字别去再招惹事端,更惹来皇上怒火,到时候覆水难收。

皇后很是赞同这话,正逢夕阳渐沉,于是揽了衣袖向何有颔首拜别,领着几名宫女婷婷袅袅的去往芳华宫的方向。

直到那曳曳生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柳烟花海中,一直守在了亭下的十一十二才上前凑近了何有身边,十二见何有还注视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言,想起了这事的起因,心有不满道;“主子,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的,皇子打架的事情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叫你来处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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