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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照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天冷的出奇,仿佛捂多厚都捂不热心口,指间都泛着丝丝寒意,换了身素衣,从梳妆台拿了只常戴的簪子,拎起敬乐前些日子落在这的风车,缓缓朝落霜院走去,一出屋子风车突然转了两转,我僵了僵,紧紧的攥着,一步一步走近落霜院。

  落霜院中一片悲色,赵惠禹一身素衣跪在棺前,其他人在一旁守着,我走近棺椁,上过妆的白芷犹如睡着了一般,从未见过她如此沉静的一面,我把手中的风车和簪子放置她身边,走到赵惠禹身边,慢慢的烧着纸钱。

  “你知道白芷的夫君吧?”赵惠禹愣愣的点头,双眼布满血丝,“见过几次的。他是送敬乐回元州了吗?”我转头看去,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闪着疑问,见我一直盯着他,他轻声道:“郡主?”

  “南星已经不在了。”他眉头紧皱:“不在?郡主是什么意思?”

  “廉郡王昨日身体似是不好,不知你廉郡王府事务以后可是由你打理?”他怔怔不知如何答。

  “是,以后我廉郡王府就是禹儿做主。”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赵惠禹急急起身:“爹,叔祖你们来了。”

  我起身看去,廉郡王一脸凄色的被人扶着,一双眼紧紧盯着厅中的棺椁,赵惠禹上前扶过他,他似是有些不敢近前,立在原地渐渐红了双眼,低低道:“叔父说的对,我这半生浑浑噩噩,担不了廉郡王府的重任,即日起,府中大小事务就由禹儿做主了。”

  以安扶着德惠郡王上前,德惠郡王颤着手,扶在棺边,沉重道:“丫头啊,你小的时候我在宫中见你,问你愿不愿意去我德惠郡王府,你才那么小,就,就对我说,要留在先皇身边侍候。我就知道啊,你是个重情的孩子,有恩必还啊。”

  “爹,你不去看一眼长姐吗?”赵惠禹轻声问道。

  “我,我~”赵惠禹扶着廉郡王上前,待到白芷棺前,隐忍的哭声传来:“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娘。”说着掏出一个玉佩放进了棺中:“这是你娘的遗物。”又喃喃的说着什么。

  赵管事上前:“郡主,太子殿下和梁公子来了。”越灵深缓声道:“我去迎吧。”说完便往外走。

  德惠郡王转身道:“丫头,太子来必是有事,那我们先避避。”我颔首,“林奚,你带叔祖他们去梧桐苑吧。”

  “好,郡王跟我来。”厅中只余令长,其余人便都往外走。

  远远传来:“行之兄,刚才郡主说南星是怎么回事。”

  “待到梧桐苑再跟你们说。”

  又一阵风吹过,灵幡来回飘荡,地上的纸钱撒的满厅都是。身后传来脚步声。

  待身边两人拜祭完,许久,凉凉的声音传来:“今日宋晔审理白芷一案。”

  “你能不能饶她一命?”转身看着身边这位一人之下的太子,我缓缓道:“如若当日她们绕过南星一命,哪还有今日的事。”

  他神色黯了黯,“她终归是我妹妹。”我接到:“是啊,和安便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白芷不过是同宗的。太傅给你授课,没教过你储君要博爱天下吗?”

  他眼中闪过痛意:“阮阮一定要这么说话吗?”蝉子忙上前,满脸焦急之色:“成元”

  我看着蝉子:“你知道南星是怎么死的吗?”他一愣,眼神无意瞥过太子。

  我低笑两声,冷声道:“前些日子你的这位太子殿下把我和南星软禁在了东宫,南星便折在了他的东宫。”闻言,他毫无惊讶之色。只微微低了低头。

  “原来,蝉子知道啊。”他眼神略有躲闪,心中苦笑了一下,想起他们如今才是一家人。

  太子叹了叹,“我只要你留和安一命,别的我不会再管。”我冷冷的看着他:“我偏要她偿命呢?”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和安是父皇的女儿,是公主!你一定要她的命,你想过你以后在京中会如何吗?”

  越灵深闪身挡在我前面,郑重道:“宋晔大人一向秉公处理,即便是郡主,也是改变不了什么结果的,殿下何必为难郡主?”

  太子低叱:“她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越灵深怔了怔,深深看了我一眼,轻飘飘道:“殿下放心,即日起越国公府与诚王府同在。”

  “你!”

  无视太子脸上的怒意,我淡淡道:“诚王府以后你还是不要来了,毕竟你还在一人之下。”

  不待他发火,蝉子上前劝阻,两人悻悻离去。

  天越发的冷了,冷到呼吸不顺畅,有些喘不上来气,白芷曾笑我:“郡主果真是娇贵的人,热了冷了都受不住。”

  想起来京时过的第一个冬天,元州即使腊月也不见得多冷,从未穿过那么厚的衣服,感觉浑身沉的不自在,彼时父王已经离京,我也回了诚王府,宫中年宴,白芷为我穿了厚厚的棉衣,又裹了披风,一出屋子就冷的顿住,不想再往外走一步。

  白芷轻声哄道:“马车上有小炉子,不会太冷的。今日年宴,不宜去太晚。”见我不动,便伸出手要牵我,许是习武的原因,她的手一直都是暖暖的,我没有牵上她的手,而是把小手放在了她掌心中,她莞尔一笑,握着我的手往外走去。

  马车里即使有火盆也架不住天冷,我坐着坐着就缩在了一起,她见状往我靠了靠,“郡主这么怕冷,晚上我们早些回来。”牙齿有些发颤的点点头。

  除去特旨,入宫一律在玄宗门下车,车停了后我一直坐着不动,白芷下了马车叫了两声,掀开帘子,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南星问道:“我抱郡主进去吧。”

  白芷见我不动,软声道:“我抱郡主进去好不好?进了太极殿就不冷了。”不知是不是方向不对,冷风直往马车里灌,我忍住打了个哆嗦,起身往外走去,白芷立在车外张着手,我刚微微张手,就被她抱在了怀中。

  南星为我盖上披风上的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往太极殿走去,到太极殿时,大多都已到齐,可殿中太大,依旧是冷,坐下后我窝在白芷怀中不愿起身,只感觉她身上好暖和,被我靠着的地方也已被我暖热,就更不愿意起身了。

  待皇爷爷来后,便开宴,十一叔见我一直窝在白芷怀中,笑道:“帝京冬日是有些冷,以后冬日宴阮阮不想来就别来了。”说着又叫宫人给我上热汤。

  皇爷爷在上首瞥过白芷,眼中透着赞赏,却也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毕竟和安落水才不久,并不想殿中人时时关注我,饶是如此,还是时不时有人向我看过来。

  由于太冷,我饭也未吃几口,一直窝在白芷怀中不愿意动,歌舞更是没兴趣观赏,渐渐有些困意,不知何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十一叔说:“阮阮没在帝京过过冬天,一时之间肯定极不适应,你们多废些心。”

  “殿下放心,这个冬日让郡主少出些门,明年或许稍好些。”随后感觉被抱了出去。

  第二日去昭阳殿给皇爷爷请安,依旧是白芷抱着我进去,昭阳殿小,室内又暖,那几日我便每日待在昭阳殿中,一日在昭阳殿玩耍,在侧殿听到皇爷爷向白芷询问的我事情。

  白芷一一俱答,我听皇爷爷笑道:“看来丫头是喜欢你的,你便好生留在诚王府吧,以后若想离开,直接说一声便好。”

  “郡主还小,何况我并不想离开诚王府,圣上不必为我忧心。”那时,那时还不知白芷的身份,只是有些疑问,后来每次进宫发现白芷并不似其他女官做事那般谨慎小心,战战兢兢。后来才得知她的身份,当时也很是惊诧,原来,她竟是那般尊贵的出身。

  皇爷爷说与我之后,我便细细留心她,原来她照顾我如此上心,事事必要亲为。从那以后,在诚王府内,白芷便成为了我最亲近的人。

  只是如今陪了我这些年的白芷躺在冷冷的棺中,再也听不到她对我的嘘寒问暖,温声细语。

  想到以往的这些,脑子便有些发晕,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愿意动。许久,越灵深轻声道:“德惠郡王和廉郡王还在梧桐苑。”

  缓缓起身步至梧桐苑,入眼的便是赵惠禹紧挨着林奚,眼中满是愤恨,还要再问什么,便看见了我,眼圈红红的,欲言又止,林奚扯了扯他,他便偏过头去。

  “叔祖年纪大了,天又冷,早些回府吧。”德惠郡王叹了叹,“小宋大人审理此案,想必这两日就有结果的。”说着颤颤巍巍起身,瞥了眼廉郡王,道:“我便回府了,禹儿想留在诚王府中,丫头不要嫌弃啊。”

  “怎么会?世子诚挚,白芷对他也无反感之意。”廉郡王刚要开口,赵惠禹一把按住:“爹一会看看长姐便回府吧。”

  廉郡王不悦的站起身来,“我要留在~”

  “爹!您还是先回府吧,宋大人审理和安一案,您还得盯着不是?待长姐下葬那日我会提前让人跟您说的。”

  闻言,他眼眶又红了红,对着德惠郡王施礼往落霜院而去,德惠郡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慨道:“丫头别介意,他啊,现在是清醒了,也后悔了,可这世上哪有后悔的药啊。”

  众人都静默不语,德惠郡王又叹了叹:“小公爷送我出府吧。”越灵深颔首,众人施礼,德惠郡王缓缓离去。

  林奚急切问道:“太子来是何事?”我转身坐下,惨笑道:“他要我饶和安一命。”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和安自己也做过不少孽,她殿中不知抬出去几个宫人呢。”

  “一则和安是他的妹妹,二则和安死了他也怕圣上对我发难。”他愣了愣,哑然道:“你怎么想?”

  我倚在椅子上,看着梁上,许久,我轻声道:“是时候了。”缓缓坐直,凝视着林奚,他急忙近身,我低低说道:“就看那位郭氏愿不愿意了”

  林奚惊到:“你是说后宫的那位?”我点点头,“我本来也不想让和安偿命,有些人活着更痛苦。”

  “郭氏愿意为她女儿偿命的话,就让和安一辈子圈在宗正寺。”为了太子能够上位,女儿能够活命,她又有什么不肯的呢。

  “令长”令长微微俯身,“郡主”

  “你明日进宫一趟,就这么与郭氏说,和安想要活命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白英与南星的命却是不能白丢,总要有人偿命。”

  我莫测一笑:“还有,你要告诉他~”听我如此说,林奚脸上闪过惊慌,我低声安抚道:“我做与不做,都不会平安无事的,日子久了那位总会不放心的。”

  林奚哑然道:“他竟是这样吗?那你有多少把握?有多少人支持?”

  我郑重道:“你也不必忧心,我父王在元州不动,我总归性命是无碍的,现在已经联络一些交情深厚的宗室了,其余的也不必担心,他们总要考虑以后,总要想着自己百年之后,在位的圣上对他们家如何吧。”

  他眉头皱着:“那我回靖南候府一趟,与我爹说说。”我轻声道:“先不必与侯爷说,侯爷也必定会为你以后考虑的,此时先看宗室们的结论。”

  我久久的看着他:“林奚”,他眼眶突然一红,黯然道:“你是不是结束了此事就要回清凉山了?”

  我拍拍他的手,叹道:“无论成事与否,我都不能留在这。”他眼中含泪,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就算以后太子上位,可他若是知道他母亲的死是我们推动的,心中怎会没有结?”

  我慎重道:“事后你不得与任何人说起此事,就当不知道,就是蝉子也不要提起。”

  “嗯,不是说今日蝉子也来了吗?他怎的没来梧桐苑?”我心中叹了叹,不好直接告诉他,心想他不知道更好,以后相处还能自然些。

  “蝉子陪着太子哥哥,就没来。”他唏嘘:“我都忘了他和太子的关系了。”

  “那我们何时送白芷走?方才你不在,我看廉郡王的意思是想白芷回他们家。”

  我缓缓道:“别管他,他不敢在府中闹,再说赵惠禹也不许他如此的,白芷,白芷自然是要和南星在一处的。”

  他喃喃道:“原来白芷那么早就想好了,我不如她,我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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