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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朱颜改:有凤来仪碧游楚宣 > 暂居
 
碧游听锦瑶提及韩时,不禁忆起过往种种,满眼全是韩时的音容笑貌。他爱她宠她,为了她连命都舍了,然而她却没什么可以回报。这且不提,最终还是她害了他。

她忽觉鼻子发酸,眼眶也发起热来,眼角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流出,顺着脸颊滑落,顿觉唇角一片咸涩。她抬手摸了摸发凉的脸颊,这才发觉那泪竟如泉涌一般。

这些天醉过、笑过、闹过,也曾寻死觅活过,可就是不曾哭过。她以为泪水已尽,熟知今日双眼竟如泉眼一般涌出泪来,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不该如此,若是以泪水来祭奠韩时,他真的是离开再也回不来了吗?

“憋了这些天,也总该哭出来了!”锦瑶见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不由心头涌上一股痛意,上前揽着她,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碧游入宫大半月来,除却前几日宿在碧棠殿,其余时间皆是在碧月宫当差。锦瑶对她很照顾,平素有宫妃来访时,她从不让她在跟前伺候。因此对于碧游入宫之事,面上并无人知晓,近来也一直相安无事。

不过近来楚宣频繁出入碧月宫,倒是让有心人艳羡起来。毕竟锦瑶这前朝公主的身份在宫中本就颇显尴尬,更何况她当初也算是沾了其姐上官锦瑟的光才有幸在这后宫占了一席之位。皇帝平素虽然厚待于她,但未曾对她上过心,况且又因她那副清冷的性子,因此在这宫中一直默默无闻。而今林妃失势,竟让她得了势,实在是令人愕然。这后宫之人向来拜高踩低,如今寂寂无名的锦瑶一鸣惊人,自然会招来攀附之人。

近日来锦瑶颇为操劳,却偏偏得了失眠之症,每日天才刚亮,她便再也无法入睡,实在是太过无聊,便养成了每日清晨逛园子习惯。

自打晋了位份却不再被召幸的柳玉珍听闻此事,便有心巴结攀附。她原先虽然位份低微,却也屡蒙圣眷,往日的无限风光,就连身居高位的林妃也不敢小觑。现如今她却倍受冷落,不得不心思活络起来。

这一日她早早起身到了御花园,寻思着要如何与淑妃锦瑶来个偶遇。若是真遇见了,又该说些什么才显得自然。她垂首缓缓而行,也不曾注意被露水打湿的裙角,直到快要撞到了前面的合欢树,这才急急收了脚。

“主子,您瞧,前面那一位可不就是淑妃娘娘?”身后的宫人抬袖往前方一指,凑上她耳边悄声道。

柳玉珍顺她所指瞧了瞧,果见前方不远处那一位身着淡紫宫装的窈窕身影。她只是远远地望着,便被锦瑶那通身的矜贵气度所折服。那时锦瑶代掌凤印时她尚在月中,之前也并不曾见过。不过那些传言她倒是曾听过,原只道是位性子孤僻而不受宠的妃子走了大运得了势,谁知今日一见,竟是位气度高华的女子。

她自知自己相貌不差,可到了锦瑶跟前一比,却是相形见绌。她紧紧地绞着手中巾帕,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她原本是想前去攀附讨好,可亲眼见着其人,不由心生怯意。

“主子,淑妃娘娘她正往这边过来了!”身边的宫人见她踌躇不前,不由替她心急。

“灵芳,你瞧瞧我这样可好?妆是不是有些淡了?”她背过身用手理了理发丝,又整了整衣裙,略显焦躁地问着身边的宫人。

灵芳见她如此紧张,煞有介事地打量了她一番,抚慰道:“娘娘姿容美丽端庄,现今瞧着着甚为妥帖。”

柳玉珍虽觉她这话中有几分奉承,却也是宽下心来,更要端着笑款款迎上,却见不远处一名手持玉瓶的宫人迎上前施礼问安。

她见那身影有几分熟悉,便悄然躲在粗壮的树后观望。

灵芳见她朝自己的使了眼色,也忙提了裙裾躲在了她身旁。她不由多望了那宫人一眼,悄声道:“那一位可不是景福宫的掌宫女官幽月姑娘么?”

柳玉珍稍一思索,轻声问道:“听闻那位吴充容便是长乐宫那一位的远亲?”

灵芳朝她点了点头,随即便见她缩着身子轻巧地绕过花丛,拉着她向身后的月洞门跑去。

“主子,您不是要去见一见淑妃娘娘么?”出了园子,灵芳不解地多嘴发问。

柳玉珍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没人,这才得意地笑道:“你觉得性子清冷的淑妃娘娘好亲近,还是那位待人和善的吴充容好亲近些?况且那位孝贤夫人深受皇上敬重,如今我这香啊,可要供对了佛爷!”

灵芳闻言,暗想她说的也在理,只是像她这般朝秦暮楚,左右摇摆可不大好。不过她人微言轻,就算是心觉不妥,也不敢明说,只能由着这位主子折腾。对于那位孝贤夫人,灵芳虽未有幸见过其人,但私下听多了宫人乱嚼舌根,心头还是有几分惧怕。听他们说,这后宫妃嫔大多不孕,好似与她有些牵扯!

锦瑶逛了园子回到殿内,只觉心头有些郁郁。前些日她起得早,逛园子时并未碰过别人,便拉着早起的碧游前去散心,谁知竟被景福宫的幽月给撞见了。先前她也曾得了长公主的告诫,景福宫的那一位与长乐宫的孝贤夫人有些渊源,而且那位夫人虽说深居简出、一心礼佛,实际上则是心怀鬼胎已久,令人不得不妨的老狐狸。如今这景福宫的幽月瞧见了碧游,当时见她那副神情,像是见了鬼似的,只怕往后碧游少不得要受人关注了。

“若是我早知道今日在园子里会遇上人,便不拉着你去逛了!”锦瑶在偏殿的榻上坐了,接过碧游递上的点头,蹙眉懊恼地说。

碧游却是不以为意,摆出一副似笑非笑地神情道:“既然已身在这宫中,总不能整日窝在这房中不见人吧?若真是藏着掖着,倒更让人生疑。”

“听你这么说,倒是不愿藏着。”锦瑶瞥了她一眼,总觉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得解释道:“你如今以这副相貌见人,只怕要惊着好些人,难免会招惹些是非来。我倒不是怕,只是不愿让你受牵连。”

“娘娘不必担忧,索性我只是在此避避外面的风头,待到那群乱党被除尽,我便出宫去。”

碧游仍旧是立在边上,也不曾改口叫她一声“姐姐”,她与她,总觉太过生分。毕竟这宫内尊卑分明,就算是锦瑶待她如亲姐妹,她却也不敢造次。

锦瑶一听,拿起巾帕擦了擦沾了糖霜的手,上前拽住了她的衣袖嗔道:“你现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出宫,是要到哪儿去?你是要抛下我这个姐姐不成?咱们姐妹好不容易才团聚,你便要说走就走么?”

碧游见她惊慌的模样,不由苦笑,拂开了她的手道:“我总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就算不能,也总该多陪我些时日,你放心,若是你日后遇上了合心意的人,我必不会拦着不让你出去。”

锦瑶蹙眉,听她说要离开,心头总觉得不舍。这寂寂深宫,她这辈子是离不开了,她只是希望有个人陪着她,像当年上官锦瑟活着那般。

“再不会有了,这辈子,我只爱阿时一人!”她幽幽一叹,语意凄凉而寂寥。

锦瑶见她这般,顿觉心头发凉,不由自主地喃喃说道:“当年他也是这般,你们真是太过相像了!”

幽月收完晨露回到景福宫时,吴充容正歪在凉榻上小憩。算起来她诞下公主已有半年多,起初皇帝还常到她这宫中走动走动,而今竟连一步也不曾踏入这景福宫的院门。都说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然而这位万岁,却跟常人不同,现今竟宠起那位碧月宫的旧人来了,果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么?而且她听闻近来皇帝在那位淑妃身边安插了一人,最近更是频繁往碧月宫走动,想必是又对哪一位新人动了情。无奈这宫中风波迭出,因此他太过谨慎,以至于她派人四下打探也不知那位新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可人儿?

“如何了?可曾见着那一位?”听见门帘轻动,吴充容撑开眼皮望着捧了玉瓶的幽月问道。

“奴婢是在园子里碰见了那位娘娘,也见着了她跟前的伺候的宫人。”幽月将装了晨露的玉瓶往旁边的矮几上一放,屏退了众人后才走到吴充容跟前低声说道。

吴充容顿时来了精神,索性坐起身问道:“那就给本宫说说那位宫人的情况,出身如何?相貌如何?都打听清楚没有?”

幽月本在这深宫浸润多年,也曾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可一想起今晨见到了那位宫人,心头就涌上一股深深的恐惧。她还真未曾见过如此相像的人,无论是容貌还是举止,就如同双生子一般,这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吴充容见她踌躇不答,心中暗觉不妙,不由轻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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