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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易克秋桐_ > 028 突然变得很难看
 
我知道孙东凯的脸色为什么突然变得很难看,也知道他为什么两眼死死看着我。

“这卡是关部长的秘书昨晚交给我的,他说这是关部长的意思,让我把卡交给你。”我说。

“哦……是这样……”孙东凯点点头,拿起卡在手里看了看,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接着说:“关部长的秘书同时让我转告你三句话,说这是关部长的指示……”

“哦,什么话,快说!”孙东凯眼皮突突跳了几下,看着我。

“第一句话,关部长向你表示诚挚的谢意,对你对他的关心表示十分感谢,衷心感谢;第二句话,你的心意他领了,但这卡他不能接受,那样就等于他违反了纪律,作为一名党员,他必须要坚守阵地;第三,”我顿了顿,看着孙东凯,放缓了语速:“第三,关部长说,你委托他的事情,他心里有数……完了,就是这些。”

听我说完,把银行卡装进了口袋,孙东凯继续沉思着,仰面看着天花板,眼珠子滴溜溜不停转悠。

“心里有数……心里有数……到底是怎么个有数法呢……”孙东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我站在一边看着孙东凯。

孙东凯看着我:“小易,你说,心里有数是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吧……”

孙东凯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完全是一个意思,心里有数的倾向性要比我知道了大,我知道了是完全的中性……”

我不由皱了皱眉头,我靠,孙东凯是在寻找自我安慰呢还是要抠字眼,关云飞随便一句话都要让他神经兮兮寻思半天,如此下去,早晚孙东凯得被关云飞给整疯弄出神经病。

嘟哝了半天,孙东凯看着我说:“呵呵……这个银行卡……这是我个人给关部长的意思,个人感情,个人馈赠,本来呢,我考虑关部长出国,怎么着也要有些零花钱吧,我就给准备了点,个人掏的腰包啊,既然关部长退回来了,那就算了……关部长这人啊,原则性还是很强的,我们都该向他学习,他为我们做出了很好的表率……”

我说:“不过这原则性也太强了,个人一点馈赠,何必搞得这么街垒分明呢,这不是伤人感情吗?你一片好意结果碰了钉子,这多不给人面子啊?我看,这不是原则性强不强的问题,这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我看关部长明摆着是不给你面子……”

我这么一说,孙东凯的面部表情不由又有些紧张,皱起眉头思忖着,似乎他又要开始发神经了。

一会儿,孙东凯问我:“小易,你说,这……难道真的是关部长不给我面子?”

我说:“我看是。”

孙东凯说:“那你说,他为什么不给我面子呢?”

我说:“该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成见吧?”

孙东凯的眼皮一跳,看着我。

我说:“不过,没感觉到没听说关部长对你有什么成见啊,他对你一向是很好的啊……”

孙东凯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眼神怔怔地又看着天花板,又开始自言自语:“对我有成见……木有成见……有成见……心里有数……知道了……心里有数……”

看着孙东凯又开始发神经,我心里忍不住想笑,悄悄退了出去。

其实,对关云飞让我转告给孙东凯的那句心里有数,我此时心里也感觉有些主动的倾向性,似乎关云飞有答应孙东凯的意思,但关云飞却仍然给自己留下了很大的回旋的余地,而这回旋余地,也正是让孙东凯摸不着底的地方,让他忐忑的地方。

我隐约感觉关云飞似乎会答应孙东凯的要求提拔曹丽,但却又想不通,想不通关云飞为什么要提拔曹丽,没有理由,没有道理。

又感觉关云飞似乎是在拿一块肉来逗狗熊,逗不够不给肉吃,直到狗熊被耍地筋疲力尽才给吃肉,似乎虽然他会让狗熊最终吃到肉,但却不会那么容易不会那么简单不会那么顺利。

似乎,这个过程不仅仅是耍弄,还有玄机。

反过来又想,或许关云飞根本就没打算给狗熊吃肉,只是要耍弄它,让它带着期望和期待跟着自己的指挥棒转悠,但最终却什么都不会得到。也就是说,关云飞根本就没打算提拔曹丽,只是在耍弄孙东凯,利用自己的权力来耍弄他,耍弄的同时也是羞辱,也是警告,不仅仅是对孙东凯和曹丽,还针对自己的死敌人雷正。

正反分析都有可能,我不由感到了混沌。

一方面感觉曹丽提拔之事正好成为关云飞耍弄孙东凯和曹丽进而羞辱雷正的绝好机会,一方面又感到其实在关云飞的思维和布局里,曹丽提拔之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环节,他根本不值得为此付出太多精力,根本就不是个事。

如果是前者,那曹丽就不会提拔,如果是后者,那曹丽极有可能会被关云飞送个顺水人情得到提拔。提拔不提拔,皆在关云飞的股掌之中,提拔不提拔,皆有关云飞的深思熟虑在里面。

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正好季书记也过来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季书记,领导亲自来乘电梯啊……”

季书记笑了:“这个没人代劳,只能自己亲自来做了。”

我看看四周没人,压低声音短促地说:“孙书记送给关部长的十万雪花银,被关部长给退回来了……孙书记正在房间里发呆呢……”

“哦……”季书记看着我,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转身向孙东凯办公室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季书记这会儿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到孙东凯办公室去干嘛。

然后我回到办公室忙乎工作的事情。

最近的大征订工作进展很顺利,各站的征订数据每天都往上报,数字一天天在增加,截止到目前,业绩明显强于去年。

这让我感到很振奋,不单我振奋,秋桐也很振奋。

“今年的大征订,我们有望取得历史上的最佳业绩……”在秋桐办公室,她对我说:“成绩的取得,和你这位总经理的出色管理和辛苦付出密不可分啊。”

我笑着说:“应该说和你这位分管老总的英明领导密不可分……”

“少给我戴高帽,”秋桐抿嘴笑着:“要是这么戴下去,应该说和集团党委的正确领导密不可分,和市委宣传部的英明决策密不可分……和市委的英明指示密不可分……”

我呵呵笑着:“这年头不都是这样吗,出了成绩,都是领导的,出了差错,都是下面做事的……”

秋桐说:“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只是这话和我说可以,可不要在领导面前说哦。”

“你不就是我的领导吗?”我说。

“我……这倒也是,我的确是你的领导……”秋桐点了点头,又说:“可是,易大主任,你什么时候心里把我当你领导了?你什么时候真正把我当你领导了呢?”

“看你这话说的,任何时候,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心里的最高领导啊,我从来都是很认真把你当我领导的……”

“哼,就你会说话!”秋桐撇了撇嘴,接着笑起来。

我也咧嘴笑起来。

“对了,你下一步要注意几个事情,一个是要继续督促各站坚持不懈抓好征订,坚持到最后才算是真正的胜利;第二,要注意协调各站在征订工作中出现的因为区域冲突而产生的矛盾,要站在大局和集体的角度来处理解决这些问题,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要兼顾各站的利益,同时更要兼顾发行员的个人利益;第三,要特别强调财务管理纪律,绝对不可以出现私吞订报款坐支订报款的事情发生,报款要做到及时上缴,要钱账一致;第四,要抓好统计室那边的保密工作,订报明细要专人专机管理,坚决杜绝明细外泄现象,绝不可以被竞争对手钻了漏洞,统计室那边,外人不能随便进入……”秋桐说。

我认真听着,点点头:“嗯,我记住了,我会和老唐云朵说的,让他们注意抓好这几个方面的事情……”

“老唐现在工作积极性很高啊,和公司和中层的关系也理顺地不错……”秋桐说。

“是的,确实搞得不错。”我说。

“这说明为政之道在于用人,为商之道同样在于用人,用好用活了一个老唐,整个工作局面都盘活了,这说明易总很会用人呶……”秋桐打趣地说。

“嘿嘿……”我得意地笑起来。

“对了,云朵,这个云朵……我最近怎么老感觉她心事重重的,有时候看起来心不在焉的……”秋桐说。

“我也有这感觉。”我说。

“我私下问过她几次是不是有什么事,她却总说没事,虽然一直说没事,却有显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秋桐说。

我皱起了眉头:“难道云朵遇到什么事情了?可是,为什么她不告诉我们呢?难道她是现在不方便说,还是……”

秋桐沉思着:“或许,只是她现在还不方便说吧……至于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她不讲,我们是无法知道的……不过,我想,会不会是她和海峰之间的什么事呢?”

秋桐一说这话,我想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到海峰了,不知他在忙什么。

“最近你见海峰了没有?”我说。

秋桐摇摇头:“没有,上午我随口问了一句云朵,云朵含含糊糊地说海峰好像最近一直在国外跑……”

“哦……年底了,估计是业务忙!”我说。

“应该是的!”秋桐点点头,接着问我:“你和海珠快要举行婚礼了,准备地怎么样了?”

我说:“那边都是海珠准备的,一切不用我靠心,到时候只要我回去参加婚礼就行了……”

“你倒是真省事了,海珠可是操心了!”秋桐笑了起来。

我说:“海珠说了,邀请你带着小雪一起去宁州!”

“我当然是要去的……小雪更要去啊……”秋桐开心地笑起来。

我说:“你很开心啊。”

“怎么?不可以吗?”秋桐说。

我说:“你是发自内心开心吗?”

秋桐看着我:“当然,怎么了?”

我说:“那你知道我开心不开心呢?”

秋桐抿了抿嘴唇:“你必须要开心!你应该会开心的!”

我呼了口气:“什么叫必须,什么叫应该?”

秋桐沉默了片刻:“事到如今,你不必和我抠字眼,也不必和我计较用词的严谨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方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归宿,这轨迹这方向这归宿很多时候都是命里注定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人都是命,你的命里就该有海珠,海珠的命里就该和你走到一起,这都是命,不要硬和命运扳手腕,命运是不可更改的……面对你我各自的现实,我们都要理性,都要理智,对于我而言,我能做的只是深深祝福你,祝福你们,我只能也必须要为你们的结合感到开心,我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我的内心已经接受并主动开始祝福你们……”

看着秋桐果断坚毅坚决的表情,听着她不大但是很有力度的声音,我的心有些酸涩,有些困顿,有些郁闷,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说:“好了,不要和我讲这些了,我听够了,命运,整天就是唠叨命运,命运是什么?命运就是狗屎……操——听到命运我就烦,我很烦!”

秋桐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疼痛的目光。

我继续说:“行,你就信命吧,你就屈从你的命运安排吧,你就在你的宿命论里去走你的人生道路吧,你就让命运安排你今后的人生吧,你就面对你的现实吧,早晚我看你要毁在你的宿命论里……”

“你……”秋桐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你……你发什么神经!”

“我就是发神经,我就是神经病,行了吧?”我一翻白眼。

“你再冲我翻白眼?”秋桐说。

“我就翻你还能怎么着我?”我又翻了一下白眼。

秋桐摸起桌子上的一本书,举起来,瞪眼看着我:说:“你再翻白眼,我打你——”

“你——我——”看着秋桐的样子,我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就这本事啊,那书本打我,你怎么不拿棉花来打我呢?”

秋桐哼了一声,放下书本,瞪眼看着我:“你发什么熊脾气,难道我刚才说的都不对吗?我说错了吗?”

我一时有些气馁,说:“不错,你没说错……”

秋桐的眼神有些黯淡:“虽然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但那都是不应该的,我和你,我们,永远只能是两条平行线,即使无线接近,但永远都不可以交叉……即使以前有过交叉,今后也不可以……你是男人,男人要记得自己的责任,对你家人的责任,对你妻子的责任,一个有责任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我的命运,在我们认识之前早已注定,甚至,在我一出生就已经注定,我们当初的认识,其实是个错误,不管是在鸭绿江游轮的邂逅还是在空气里的结识,那都是个错误,虽然可是说是个美丽的错误,但即使再美丽,错误终究还是错误……我们是有缘而无份,既然无份,那就要面对现实,那就要用理性来看待对待生活……”

我叹了口气:“我明白的……我知道的……我会认认真真和海珠结婚过日子的……我知道自己要负的责任,我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海珠是个好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要好好待人家才是……”秋桐说。

“你和他,到底打算要怎么办?”我说。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秋桐说。

“他现在是被通缉的人,无法在阳光下生活,即使小雪的爷爷奶奶想要你们结婚,也是无法办到的!”我说。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即使一辈子不能结婚,我也是他们家的人了,即使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也要伺候他父母一辈子,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现实……”秋桐平静地说:“我现在就是汪洋中的一叶小舟,只能随波逐流,没有自己的动力和方向……我和他已经是订了婚的人,从世俗上来说,我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该尽的义务和责任,我必须要去尽的……”

“你正在毁掉你自己,正在一步步将自己彻底毁掉!”我说。

“或许毁灭是另一种重生,或许毁灭是另一种幸福,或许毁灭是一种解脱……”秋桐说。

“你——胡说八道!”我说着,心里一阵疼痛。

“呵呵……”秋桐笑起来:“好了,不要纠结这些了,我都不纠结了,你又何必非要纠结……”

“你所谓的不纠结是在撒谎!”我说。

“随你吧,爱信不信!”秋桐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你怎么用这副语气和我说话?”我说。

“我是你领导,怎么,我不可以这么说吗?”秋桐似笑非笑地说。

“你还笑?”我说。

“为什么不笑呢?难道非要哭吗?”秋桐依旧在倔强地笑着,眼神里隐隐带着一丝伤痛。

“你——不要再笑了!”我叹息一声。

秋桐真的不笑了,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沉默下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电话。

“你好……哦……是夏董啊……”秋桐说。

我一听,日,夏季又给秋桐打电话了。

“呵呵……真不好意思,我正在忙呢,实在没空啊……”秋桐说:“晚上啊,晚上有客户招待啊,还是没空,真不好意思了夏董,呵呵,抱歉……谢谢你的好意哈……”

秋桐挂了电话。

“夏季邀请你吃饭的?”我说。

“嗯……”秋桐说。

“要是我不在这里,你会不会答应他呢?”我说。

秋桐说:“最近他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吃饭,我都没去,难道那几次你都在这里吗?”

我一时被反问住了,突然嘿嘿笑了几下。

“笑个鬼啊你!”秋桐说。

“我这样做,其实有点干涉你私生活的味道,你反感不反感?”我说。

“你说呢?”秋桐反问我。

“我说……”我看着秋桐:“我说……你不反感……”

秋桐抿了抿嘴唇:“有些事你明知道还问什么?”

我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故意的。那么,你为什么不反感呢?”

秋桐说:“无可奉告!”

我说:“为什么?”

秋桐说:“因为你还是在明知故问!”

我一咧嘴。

沉默片刻,秋桐说:“这次到宁州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这边你们还邀请了谁?”

我说:“海珠的意思,邀请了你小雪云朵老黎夏季,其他的,没有了。”

秋桐眉头皱了皱,点点头:“哦……没邀请四哥吗?”

我一拍脑袋:“忘记了,海珠没提,她一定是忘记了。”

我随即给海珠发了个手机短信:“这边你似乎忘记邀请四哥了吧?”

海珠随即就回复:“啊哈,亲爱的,是啊,我怎么把四哥漏了呢,真不好意思,你记得通知四哥一起来啊。”

看完海珠的短信,我接着对秋桐说:“她果真是疏忽了,四哥和我们一起去的。”

“那就好……机票的事,我来操作,你就不用操心了!”秋桐说。

“哦……谢谢秋总!”我说。

“去你的,哪儿凉快去哪里,一边蹲着去!”秋桐说。

我站起来走到窗口的墙角蹲下。

秋桐看着我奇怪地说:“你干嘛?”

我说:“你不是要我到一边蹲着去吗??”

秋桐噗嗤笑出来。

我也笑了。

我和秋桐都在笑,但这笑里到底有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几分抑郁几分迷惘,不得而知。

想到很快我就要和海珠走进婚礼的殿堂,不知怎么,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和困惑,我对今后即将要和海珠开始的新生活似乎毫无感觉,似乎看不到明天。

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迸出一句话: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就像织毛衣,建立的时候一针一线,小心而漫长,拆除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

猛然被自己想到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话。

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接到了夏季的电话,他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没有约到秋桐,约我了。

我当即答应了夏季。

晚上,我和夏季在一家川菜馆吃火锅。

我看夏季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夏兄,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夏季呵呵笑了下:“有件事,我想让老弟提前知道也无妨……”

我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腊肉边笑着说:“呵呵,什么事呢?”

夏季看着我,坐直身子,缓缓地说:“我准备向秋桐正式求婚!”

一听这话,我的手一哆嗦,腊肉掉到了桌子上。

索性,我放下筷子,直接用手捏起那块腊肉,放到嘴里狠狠咬了几口,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夏季,夏季犀利的目光正紧紧盯住我。

我冲夏季微微一笑,有些皮笑肉不笑。

夏季也冲我笑了下,笑得有些悱恻。

“你是说,你准备向秋桐求婚?”我说,喉咙吞咽了一下。

“是的……”夏季说。

“是不是太急了?”我说。

“为什么这样说?”夏季说。

“你说呢?”我不动声色地说。

夏季沉默了片刻,说:“我和秋桐认识时间已经不短了,自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起,我就开始喜欢上了她,之后,随着接触的不断增加,我其实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你认为她喜欢你吗?你觉得她会爱你吗?”我说。

“我认为她会喜欢我会爱我,只是……”夏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我说。

“只是她心里有障碍,心理障碍……只要没有了这心理障碍,她一定会接受我的求爱!”夏季自信地说:“每次我约秋桐出来吃饭,她总是找各种理由回绝,我其实知道正是因为她心里有障碍,所以才会回绝我,如果没有的话,她绝对不会拒绝的……”

“什么心理障碍?”我说。

“李顺!”夏季干脆地说:“因为有李顺存在,因为她和李顺定了亲,这就是她最大的心理障碍,只要她能克服这心理障碍,只要能解决掉这个心理障碍,我和她之间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夏季还是显得很自信。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我说。

“我一直就这么自信。”夏季说。

我沉默片刻,看着夏季:“你今天找我来吃饭,就是想告诉我这事?”

“不仅仅是告诉你这事……”夏季顿了顿:“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个忙,不知老弟愿意与否……”

“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忙?”我说。

“我知道李顺和秋桐早已订了亲,我知道李顺是个江湖黑老大,我知道李顺现在被通缉亡命江湖,我知道虽然他在逃亡状态但其实你一直和他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我知道你和李顺的关系非同一般……”夏季说:“我想,如果你能做个中间人,和李顺谈谈,让他主动提出来解除和李顺的婚约……”

“你——”我愣了,看着夏季,没想到夏季竟然会这么想,他真敢想啊,要我做中间人让李顺主动退出。

“事实摆在这里,李顺现在的情况,秋桐和他在一起,是绝对不会幸福的,不但没有幸福,而且,李顺还会毁了秋桐一生的幸福,我想这一点李顺心里也是知道的,老是这样下去,他们也结不了婚,这样也会耽误了秋桐,我想,你是否能和李顺谈一谈,和他讲明白这个道理,让他意识到这个问题,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让他主动退出去,让他知道秋桐其实并不爱他,即使他很爱秋桐,那么,也要让他知道,如果他真心爱秋桐,就要为她好,如果要想她过得好,那最好是能主动解除婚约,这样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他解脱了,秋桐也解脱了……”夏季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怔怔地看着夏季,没有说话。

“我这样做其实不能算是破坏人家的婚姻,也不算是第三者插足,秋桐和李顺没有登记,法律上他们不是夫妻,我当然可以有追求秋桐的权力,这种权力谁也不能干涉……”夏季又说。

“既然你有这个权力,既然这种权力谁也不能干涉,又何必要让我出面去做李顺的工作呢??”我毫不客气地说。

夏季尴尬地笑了下:“这不是因为李顺的特殊身份吗?他是混黑道的,黑道的人有几个给你讲法律的,不过,虽然李顺不讲法律,我却知道他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讲道理的人,出于对他的尊重,出于对他和秋桐定亲婚约的尊重,所以我想在向秋桐正式求爱之前,先做通李顺的工作……当然,只要李顺愿意解除和秋桐的婚约,他不会吃亏的,我会给他一大笔补偿……”

听了这话,我突然感到夏季这话很龌龊,仗着自己有钱,用钱来嘚瑟了。我心里不由有些鄙视的感觉。

“如果他愿意,你会给他多少补偿呢?”我说。

一听我问这个,夏季来了精神,似乎觉得有了希望,他说:“我会给他让他十分满意的补偿,绝对是一大笔钱,这笔钱数额可以很巨大,至少是8位数,甚至,九位数都可以!”

夏季的大度大方让我心里不由一愣,看来为了和秋桐在一起,他不息血本了。

心里又突然又一种莫名的感动,酸酸的感动。

我没有说话,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脑子里极速琢磨着。

夏季凝神看着我,等待我做出答复。

“当然,只要李顺答应,除了我会给他一大笔钱,我们之间以前的那些生意,照旧会做,而且,我们可以合作做更多的生意。”夏季又抛出了一个诱饵。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不答应就中止现在的合作,是不是?”我反问夏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要挟呢?”

“额……”夏季又尴尬地笑了下:“不是,不是,不是要挟,我没那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笔交易,你和李顺之间的一笔交易,而商品呢,就是秋桐,或者说是爱情,你在拿秋桐或者说是爱情要和李顺做交易,是不是?”我说。

“这个……不要说地那么难听,这只能说是一种补偿吧,不是交易,是补偿!”夏季讪讪地笑着。

我然后继续抽烟,继续琢磨着。

夏季也不说话了,沉默地期待地看着我。

抽完一支烟,我对夏季说:“老兄,我现在可以答复你……”

“嗯……”夏季看着我。

我说:“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找个忙!”

“太好了,十分感谢老弟,太感谢了!”夏季高兴地直搓手。

我接着说:“但是,在我答应帮你忙之前,我有必要把丑话说在前面,等我说完了,你如果还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不会拒绝你!”

“哦……你说!”夏季看着我。

我说:“不错,正如你刚才所言,我和李顺的关系是很密切,而且,李顺是正在被通缉的黑帮大佬,这你都很清楚……正因为我和李顺关系很密切,所以我很了解他,了解他的性格和脾气,了解他做事的习惯,了解他做事的狠辣……”

夏季凝神看着我,认真听我说。

“按照我对李顺的了解,如果我去把你的这个意思转告给他,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又会怎么做?”我对夏季说。

“不知道。”夏季说。

“第一,他会气疯,会暴跳如雷,会歇斯底里,会咬牙切齿;第二,虽然你是他的生意合作伙伴,虽然你是大名鼎鼎的亿万富豪,虽然你是名声显赫的知名企业家,但他会立刻派人来杀了你,甚至,他会直接给我下令,让我做了你,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和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死在他手里的人,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他要是对一个恨极了,那死法或许就很极端,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第三,不但你的命难保,而且,你的亲人说不定也会受牵连,而且,你的三水集团或许也要跟着倒霉……”我缓缓地说着。

夏季打了个寒战,面露恐惧之色,看着我:“你说的是真的?你在吓唬我?”

我说:“老兄,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你老爷子,看他怎么回答吧……对于做生意,我自认不如你,但要说到江湖,毫不客气地说你还是个菜鸟,江湖的险恶和狠辣,你是不知道的……你要非以为我是在吓唬你,那我就不说了,我会答应你帮你找个忙去做中间人……”

夏季陷入了沉思。

我继续说:“李顺的性格,他的占有欲极强,他的女人谁也不能碰的,他为此说过多次狠话,我当面听过的……”

“他……他怎么说的?”夏季看着我。

“他说谁要是敢碰敢惹秋桐,那么,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是他的敌人,他就必须要消灭!他在这方面向来是六亲不认的……”我干脆地说:“其实,我早就想说但一直没告诉你,你一直就在玩火,你一直在追求秋桐的事李顺一直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你恐怕或许早就……”

夏季又打了个寒战,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以为你拿出一大笔钱来就可以补偿李顺,其实你太自大了,你以为李顺缺钱?你以为李顺手里的钱比你少多少?”我继续说:“如果你和李顺做其他的交易,别说8位数9位数,就是7位数他也会乐意,但你要用钱来交换他的未婚妻,你这是在作死,你这是在玩火,把他惹恼了,他不会管你是谁的……”我继续说:“李顺的性格,他的女人谁也不能碰,他不管爱不爱,谁都不可以染指他的女人,即使他不爱,别的人也得不到,而且,李顺一直以来就把秋桐当做他们老李家的人,早就看成是自己人了,即使没有登记走法律程度,但在世俗约定上,却早已经是了……”

夏季不做声,低头看着桌面。

“这是李顺这方面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秋桐那方面,”我说:“打个不可能的比方,别说李顺不会答应,即使李顺同意了你,那么,你就那么自信秋桐会答应你?你以为你是亿万富豪秋桐就会答应你?”

夏季看着我:“我知道秋桐不是贪图钱财的人,我其实很喜欢她这一点,难道我除了有钱,就没有能够吸引秋桐的其他地方了?我的智商和情商哪一点都不低,我知道如何疼女人,我知道如何去爱女人,我知道如何尊重女人,我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女人幸福,我会用全部的心去爱秋桐,不但我会好好爱秋桐,还会好好去爱小雪,我会给小雪无比的父爱……我会把小雪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

我一阵发晕,夏季胃口不小,连小雪都想收编,小雪是李顺的掌上明珠,李顺要是知道夏季还有这打算,一定会彻底气疯,甚至不会让夏季活过24小时。

但我不能告诉夏季小雪是李顺亲生女儿这个事实,不能让他知道。

我说:“既然你如此自信,既然你执着自己的心意,那么,我不再说其他的想法了,话说到这里,我再问你一次,这个忙,还需要不需要我去帮,如果你现在要是说还需要,那我今晚就可以和李顺联系……”

话虽然这样说,我其实心里十分紧张,第一我心里委实不想帮这个忙,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夏季和秋桐在一起,虽然我知道即使李顺答应夏季秋桐也绝对不会答应的,但我心里还是很紧张。如果夏季要是执意坚持自己的意见,那么,我就要硬着头皮去和李顺说了;第二,我又有些担心夏季,夏季这个掉进情网里的愣子,如果我真的答应帮了他这个忙,如果李顺真的知道了夏季的要求和条件,或许夏季真的就死定了。李顺如果要执意杀了夏季,谁也无法阻拦,我确实不忍心看着夏季死在李顺手里。当然,我其实也知道,如果李顺真的要因为秋桐整死夏季,我是绝对不能坐视不管的,我即使为了老黎也要保护好夏季的性命,虽然他是我的情敌,但却不至于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我拼死去保护夏季,那么,无疑,就等于我和李顺要翻脸,这又是个麻烦事,和李顺翻脸的代价我同样无法承受。

夏季面露犹豫之色,低头不语,在沉思着。

我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不说话,心里有些紧张。

半天,夏季抬起头,看着我。

我紧紧盯住夏季的眼睛。

夏季叹了口气:“要不,这事再等等……我再琢磨琢磨……”

我松了口气,但同时心里突然又有些鄙视夏季,虽然这个答案是我希望的,但我却又忍不住要鄙视夏季的贪生怕死,口口声声说多么爱秋桐,但除了金钱,却又不敢付出太多的代价。

我其实感觉自己这会儿的心理十分矛盾,一方面想看到希望的结果,另一方面看到这结果后却又要鄙视夏季。

“嗯……你再好好琢磨琢磨……三思而后行啊……”我说。

夏季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我。

“此事,其实你最好还是先和老爷子商议商议再做决定!”我说。

夏季沉默地看着我。

我也沉默地看着夏季。

半天,夏季说:“老弟,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我说。

“我想问你,加入换了你是我,你处在我这个位置,面临今天的事情,你会怎么做?你会坚持还是犹豫还是放弃?”夏季说。

我说:“我不是你!”

“假设如果是呢?”夏季固执地说。

我说:“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为什么?”夏季说。

“因为我其实知道你现在是在犹豫,你有些顾虑和忌惮,但又不想放弃,我告诉了你我的选择,恐怕一来会干扰你的思路,二来会让你产生误解!”

夏季沉思片刻:“我知道你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不用回答我了。”

夏季是个聪明人,他听出我这话的意思了。

“是的,不错,我是在犹豫,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让我产生了忌惮和顾虑,我即使不顾虑自己的生命,也要对集团对家人负责,我刚才想了想,你说的李顺的脾气和性格,应该是真的,和我初步了解的差不多,他是能干出那样的事情来……”夏季说:“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轻易放弃,我还会继续自己的坚持和努力,我相信一句话: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之所以要坚持,是因为我相信李顺和秋桐最终绝不会有结果的,李顺目前的状况决定了这一点……所以,即使目前我不和李顺谈这个,但以后……当然,以后或许用不着谈了……”

我说:“我可以把你这话的意思理解为你在诅咒李顺早点死吗?”

夏季一愣,忙摇头:“我没这意思,我只是自己做出的客观分析而已!”

我冷笑一声:“夏老兄,你今天和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不担心我即使不给你去当中间人,但是会把这些话告诉李顺吗?”

夏季的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就笑起来,自信地看着我:“你不会的。”

“为什么?”我说。

“因为我了解你的人品和人格,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夏季肯定地说。

“你坚信这一点?”我说。

“是的,我坚信,不是奉承你,而是对你做出的客观的评价!”夏季说:“而且,我如此坚信,不仅仅因为你的性格和品格,还因为你和我爸爸的关系……”

夏季看问题很准,抓住了我的要害。我叹息一声:“好吧,你赢了!”

夏季直直地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句:“其实,你也很喜欢秋桐!”

我一怔,看着夏季。

“这一点,我其实有感觉,但你没有机会了,因为你马上就要和海珠结婚!”夏季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我冲夏季缓缓点了点头:“老兄,你很聪明,你以前经常说我聪明,但我现在发觉,其实你比我要聪明多了,我很佩服你的智慧和智商……”

夏季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讽刺我吗??”

“可以。”我点点头,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瞪视着夏季。

夏季看我这副神态,微微一怔,不说话了。

吃过饭,我和夏季分手时,夏季对我说:“老弟,谢谢你!”

我说:“谢我什么?”

夏季微微一笑:“你懂的……”

似乎,夏季要谢我的含义很广。

我说:“真心谢我?”

夏季认真地点点头:“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真的想感谢你。”

我说:“那好吧,我领了!”

夏季又是微微一笑,离去。

不知怎么,我此时的心情突然跟坏很乱,低落到了极点。

心若乱了,一切就都乱。

走在夜色里的城市街头,走在融雪结冰坚硬打滑的人行道上,我仰望深邃的夜空。

夜空迷蒙。

懵懂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说:守护你的心,胜过守护你的所有,因为你一生的收获,都是由内心所生。不用去追问生命到底还要经历多少颠簸,因为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生活始终会按它的阴晴圆缺该来时来该去时去,我们只需以一颗坦然的心,自信的面孔,乐观、豁达地去面对……

我的心……

我的心要如何去守护,谁来和我一起守护?

轻轻叹息一声,低头,缓缓前行。

冷清的街头传来一首歌:独坐在路边街角,冷风吹醒,默默地伴着我的孤影,只想将他紧抱,诉出辛酸,就在这刻想起往事;心中一股冲劲勇闯,抛开那现实没有顾虑,彷佛身边拥有一切,看似与别人筑起隔膜;几许将烈酒斟满那空杯中,借着那酒洗去悲伤……

伴随着歌声怅然前行,心里涌起无边的迷惘和忧伤……

正在走着,接到了林亚茹的电话。

“易哥,海珠姐今天的情绪似乎很不正常!”林亚茹说。

“怎么了?”我说。

“海珠姐这会儿正独自在办公室呆着,感觉她的情绪突然很低落,十分沮丧的样子,从下午一直呆到现在,晚饭也没吃,关着门谁也不让进去,大家都很担心她呢。”林亚茹说。

“哦,出什么事了?”我说。

“不知道,我试探着问了她几句,她什么也不说。”林亚茹说。

我不由皱皱眉头:“哦……她不说,你也毫无什么异样的觉察?”

林亚茹沉默了一会儿,说:“易哥,海珠姐最近很忙。”

“我知道她很忙。”我说。

“我说的她很忙,不只是指她筹备你们的婚礼很忙。”林亚茹说。

“什么意思?”我说。

“海珠姐最近经常飞北京,有时候头天去第二天回,有时候早上去下午回。”林亚茹说。

“哦……飞北京……干嘛的?”我说。

“没问,但我感觉似乎不是业务的事。”林亚茹说。

“哦……”我皱起了眉头。

“给你打电话,是要请示你一下。”林亚茹说。

“请示什么?”我说。

“要不要调查一下。”林亚茹说。

“为什么要请示?”我说。

“因为这是海珠姐的私事,似乎和我们的公务无关!”林亚茹说。

我听林亚茹说的有道理,说:“不要。”

“是!”林亚茹回答。

我想了想,又说:“等我指示……”

“是!”林亚茹说。

海珠从来没和我说过她最近去北京的事,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捣鼓什么事,虽然她没有和我说,但我也不想让林亚茹去调查,如果夫妻之间要是到了这个地步,那会很让人心寒。虽然我知道海珠经常会通过手机定位来跟踪我的去向,但我不想去做。

我想或许海珠早晚会告诉我的。

海珠现在做事的独立性越来越强了,很多事根本就不用和我商议自己就去做了。

我打了个车回到宿舍,然后接着给海珠办公室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海珠还在办公室。

“阿珠,是我……”我说。

“嗯……”海珠嗯了一声,听起来似乎有气无力。

“在加班?”我说。

“没。”她回答。

“吃晚饭了吗?”我又问。

“没。”

“那你在办公室干嘛?怎么不吃晚饭?”我说。

海珠不说话。

“说话,阿珠!”我有些着急,还有些不安。

海珠还是不说话,却隐约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阿珠,出什么事了?说给我听听,到底是怎么了?”我越发着急,越发不安。

海珠终于开口了,抽噎着说:“哥,我被人骗了……”

一听这话,我的心咯噔一下。

“被骗了?被骗什么了?被谁骗了?怎么被骗的?”我一连串地问着,心里很是有些紧张。

“被……被一个自称是中组部副部长外甥的人骗了,骗了500万!”海珠说。

我一愣,中组部,副部长,外甥?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海珠怎么和中组部扯上关系了?而且还被骗了500万,这对海珠来说可是个大数字,海珠的钱和李顺的钱不同,每一分都是血汗钱,都是一点点辛辛苦苦赚来的。

“怎么回事,和我具体说说……”我说。

海珠哭哭啼啼说不出话来,我耐心地等她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听她断断续续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海珠最近一直在瞒着我办理把我调回宁州的事情,她知道我不肯放弃在星海的工作不肯辞去公职,于是就决意要在结婚前后把我的组织关系从星海办到宁州,把我调到宁州去工作,这样婚后我就能和她在一起不用两地分居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海珠想尽了办法,暗地到处打听路子,她知道跨省调动工作难度是十分大的,对我们这种没有关系的人来说,难于上青天。

海珠和曹丽接触很频繁,一次两人通电话的时候,海珠流露出了这个意思,说只要能把我的组织关系办到宁州,花多少钱她也愿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事被曹丽记在了心里。一周之后,曹丽给海珠打电话,说她碰巧认识了一个高干的亲戚,说那人是中组部一位副部长的外甥,还是亲外甥,据说那人办事能力很强,关系很硬,曹丽说她正在通过那亲外甥给自己的一个本家堂哥办理调动手续,从本溪调到省直单位去,那人要在星海停留一日,曹丽问海珠愿意不愿意找那外甥帮忙办理我的事情。

病急乱投医,海珠闻听此消息,犹如天上掉下个金饽饽,喜出望外,当即就坐飞机赶到了星海,在曹丽的安排下和那亲外甥见面,经曹丽介绍和那外甥相识。那外甥看起来一副高干子弟的派头和模样,口才极佳,侃侃而谈,谈的都是高层的内幕和小道消息,谈起中组部内部的架构和职能更是如数家珍,甚至还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个省委组织部部长的名字,包括辽宁和浙江的,说他跟着他舅舅和他们吃过好几次饭,大家都很熟悉,关系都不错。一起吃饭的时候,那外甥还摸起手机给中组部干部局的局长打了个电话,说过几天回北京一起到天上人家去唱歌……

如此一番表演,加上曹丽一副笃信不疑的神态,海珠不由深信不疑,于是将给我办调动的事情和盘拖出,恳请他给帮忙。那外甥装作不乐意的样子推诿了半天,经不住海珠的一再请求,加上曹丽的帮忙,好不容易才答应下来,说看在海珠是曹丽朋友的面子上,可以帮这个忙。不过,外甥接着又说办这种跨省的调动,很费事,需要麻烦不少人,要有不少花费,每个环节都要打点,打点少了还不行。他还拿曹丽正委托他办的事举例子,说即使是本省范围内的调动,因为要落户的单位是省委办公厅,单位好,至少要花费200万才能有把握,而我这种跨省的调动,花费更多,如果海珠舍得多出钱,他可以帮这个忙,如果没有钱或者不舍得出血,那就不要做这个打算了。

海珠当即表示只要能把我办到宁州去,钱不是问题。那外甥就问海珠最多能出多少,豁出去的海珠说自己手里现在的闲置资金一共有500多万,外甥闻听眼神一亮,一拍大腿,接着就放出了狠话,说只要海珠舍得出血,他可以帮忙把我调到宁州市委组织部去工作,那可是前途光明的好单位。说我现在是正科级,去到直接就可以安排做组织部的科长,干不到两年就可以提拔副处,再过两年直接往下一放就是部委办局的一把手。说完这话,外甥还摸出手机当着海珠和曹丽的面给中组部的副部长舅舅打了电话,用免提打的,打的是座机号码,区号010,打通后外甥直接就说了我的事情,那舅舅听起来声音很沉稳,先是责怪外甥多事,没事揽事,经不住外甥的一再请求,舅舅最后无奈地答应下来,说可以给相关部门的人打个招呼,同时还警告外甥以后不许再给他添麻烦了,外甥一连串答应着然后挂了电话。

海珠听完外甥和舅舅的通话,愈发深信不疑,曹丽也十分为海珠高兴,同时又叮嘱那外甥不要疏忽了她堂哥办调动的事情,外甥也一并应承着。海珠当天往那外甥提供的账户上打了一百万,作为他先期活动的资金。回到宁州之后,海珠和那外甥一直保持着联系,按照那外甥的飞赴去了几次北京,每次那外甥都安排海珠和不同的人见面,说这都是他委托的人,每次见面,外甥都会告诉海珠我的事情办到了哪一步,见面的这个人是负责那一块的,外甥不光说,还有时给海珠看一下相关的手续。当然,每次见面,外甥都会暗示海珠掏钱。

就这样一来二去,几趟北京下来,海珠哗哗就倒出去了五百万,这是她手里全部的闲置资金。最后一次去北京是10天前,外甥告诉海珠说我的调动手续基本搞完了,还剩下最后一个环节,让海珠安心回去等好消息就是了,说一周内就可以完全办妥。满心欢喜的海珠回来之后就耐心等待,等到今天,是第十天,那外甥一直没给海珠打电话,调动的事业没有任何消息,海珠急了,主动和他联系,却发现手机打不通了,怎么也打不通了。海珠此时突然感觉事情不大对头,于是直接打电话到中组部信访办去查询有没有那位副部长,信访办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说是有这么一位副部长,不过那副部长在2年前就调到国资委去了,而且,在一年前已经因为经济问题进去了。闻听此消息,海珠懵了,忙给曹丽打电话,没想到曹丽也正在电话那边垂足顿胸,说她堂哥花了200万调动还没办成,而且,现在现在找不到那外甥了。听曹丽这么一说,海珠五雷轰顶,知道她和曹丽都遇到骗子了,知道自己被那外甥骗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五百万就这么被骗子给骗走了。

海珠一时万念俱灰,关在办公室里水米不进从下午一直呆到现在。

听海珠说完,我呆了半天,心里又疼又气又恨,疼的是海珠的血汗钱被骗,气的是海珠自以为是瞒着我捣鼓这事结果被骗,恨得是骗子的狡诈奸猾打着幌子骗海珠的血汗钱。

“阿珠,你……你怎么这么幼稚,你怎么轻易就相信骗子的话?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非要和曹丽搅合在一起……”我说。

“我……我……我就是想让你能调回来……曹丽……曹丽她这次也被骗了……”海珠说。

我想了下,说:“不管曹丽有没有被骗,如果你以前听我的不和曹丽交往,你能认识那狗屁外甥,你能被骗?”

海珠不说话了。

“调动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跨省调动,你以为那么容易?再说,我自己的调动,我自己都毫不知情,你以为没有我知晓手续就能办出来??你丝毫不懂调动的程序和环节,你稀里糊涂就被人家给骗了,你真晕啊,五百万就这么打了水漂,你说你为什么就不能事先和我打个招呼呢?”我说。

“我和你打招呼?打什么招呼?你根本就不想有任何作为,我给你打了招呼也是白打,甚至你会故意拖延阻拦制造障碍,我故意不和你打招呼的……”海珠说。

“唉……”我叹了口气。

“完了……完了……空欢喜一场,本来还以为结婚前办妥给你个惊喜的,结果,什么都完了,调动没成,五百万也没了……”海珠喃喃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沮丧和绝望。

“报案了没有?”我问海珠。

“没有。”海珠说。

“为什么不报案?”我说。

“曹丽说这种骗子既然要打算骗人,一定早就改名换姓跑地不知去向了,说不定到国外去了,报案公安也抓不到,而且,这种事传出去,丢人现眼,让人家笑话我们愚蠢,也丢不起这个人……我觉得曹丽说的有道理,就没报案!”海珠说。

我的脑子极速转悠着:“嗯……我知道了。”

“哥,对不起,我太愚蠢了,不但没有给你办成调动,还被人骗去了五百万,我现在心里好难过……”海珠说着,忍不住又哭起来。

我在电话上对海珠好一番安慰,好不容易她才不哭了。

“阿珠,这事你先不要考虑了,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一切等我们婚后再说……”我对海珠说:“这次等于花钱买个教训,虽然价格很贵,但也没办法了,只能认了……只要能接受教训,也还算不错……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人在,没问题的……”

“嗯……”海珠答应着,声音依旧很沮丧。

我知道海珠此时心里是极度失落的,不仅仅是五百万,更重要是我调回宁州的事情彻底落空,这是她感到最绝望的地方,这对她的打击远大于损失了五百万。

“阿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就是因为你今天下午的情绪太反常,让林亚茹张小天他们感到很不安,很为你担心,林亚茹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给你打电话的……”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多想想即将到来的婚礼,多想想我们结婚的事,多想想开心的事,此事先搁置一下,骗子终归是骗子,坏蛋终归是坏蛋,坏人总要有报应的……你现在需要做的是放平心态,让自己淡定,恢复正常的状态,做好目前的事情,吃好喝好睡好,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哥,和你说了这会儿,我觉得心里好多了……我这就开门出去,我这就去吃饭!”海珠说。

“那就好,去吧!”我说。

“嗯……哥,你此刻心里是不是很想骂我?”海珠说。

“不想骂你,但是想插你,插死你!”我说。

“噗嗤——”海珠带着哭腔笑了出来:“你——你这会儿还有闲情开玩笑!”

“不笑怎么办,难道因为这个就不活了?就得哭?”我说:“你因为这个不活了,没有任何人同情你,反而会遭到耻笑……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学会乐观对待,要把悲伤和愤怒埋在心里,面对别人的,永远是淡定和平静,还有笑容……”

“嗯……我知道了,哥……”海珠说。

“现在,你去吃饭,吃完饭,洗个澡,好好睡觉,明天,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说。

“嗯……”海珠答应着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声,点燃一支烟,沉思起来……

抽完两只烟,我去洗澡。

洗完澡,我摸起手机给林亚茹打了电话。

“海珠呢?”我说。

“海珠姐吃了点饭,然后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林亚茹说。

“嗯……”我接着给林亚茹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这样……”林亚茹说:“易哥,你打算怎么办?”

“你明天立刻着手查海珠的通话记录,查到那个外甥的电话号码,然后想办法查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同时查清那个号码每次通话的大致地点……”我说。

“好。”林亚茹答应着。

“有难度没有?”我说。

“难度不大,我们北京也有人,到时候他们可以协助。”林亚茹说。

“根据那个号码每次通话的地点,摸排摸查他的活动地点和移动规律,争取找到他的踪迹和藏身之地……”我说。

“嗯……好!”林亚茹答应着。

“此事要暗中进行,不要让海珠知道,同时注意不要让对方觉察……”我说:“必要的时候,让我们在北京小组的人协同调查……”

林亚茹又答应着,然后说:“易哥,其实,我觉得那刚才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曹丽的,她那边也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听你刚才的说法,我怀疑曹丽是一伙的……”

“这边你不用操心,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我说。

“好的!”林亚茹说。

和林亚茹打完电话,我沉思了下,又给曹丽打了电话。

“这么晚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嘻嘻……”电话里传来曹丽腻腻的声音。

“有事要问你!”我说。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事!”曹丽说。

“什么事?”我说。

“你一定是要问海珠被骗的事……”曹丽说。

“嗯,是的!”我说:“我听海珠说,你的一个什么堂哥,也被骗了?”

“唉……是啊,”曹丽一副沮丧的声音:“我堂哥被骗了200多万,这其中还借了我80多万呢,作孽啊,这个该死的骗子,抓住他非得千刀万剐不可!”

“听海珠说这个骗子是你介绍她认识的?”我说。

“是的,不错,是我介绍她认识的,我当时可是好心好意想帮海珠忙,我是真心想帮她的,可是,哪里会他是骗子呢,我和海珠当时都深信不疑啊,唉……我现在十分伤心痛心,我自己被骗了还不说,还连累海珠损失了那么多钱,我对不住海珠,对不住你……”曹丽竟然开始哭起来。

我说:“你不要哭!”

“怎么?”曹丽立刻就不哭了。

我说:“现在哭顶个屁用,赶紧想办法去找人,去把钱追回来啊。”

“可是,上哪里去找呢?谁知道那个骗子躲到哪里去了呢?”曹丽说:“要不,明天我就去报警!”

我说:“报警管个屁用,等警察抓到那骗子还不知猴年马月,即使抓到,骗子估计也把钱花光了……再说了,一报警,这事不就大家都知道了,传出去多丢人,而且,大家要是知道我想调走,也不好,赔了钱还没办成,让人家耻笑……”

“哦……你说的有道理……那怎么办呢?”曹丽说。

“唉……面子要紧,实在不行,也只有认了,等于花钱买个教训!”我说。

“你……真的就这么认了?那可是五百万啊,海珠损失了五百万啊!”曹丽说。

“不认栽又有什么办法?除非我们能快速找到那人,可是,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呢?实在找不到,也只有认了。”我说。

“唉……我心里难受死了,我自己损失几十万倒也无所谓,关键是连累了海珠,我真的十分难过,我太对不住海珠了……”曹丽说。

“别难过了,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安慰安慰你的!”我说。

“哦……好人啊,我现在在宿舍里,你来我这里安慰安慰我好不好啊?”曹丽又腻腻地说。

“不了。”我说。

“那我去你哪里,我们相互安慰安慰好不好呢?”曹丽用暧昧的口吻说。

“不行,我要睡了!再见!”我说完挂了电话。

当夜无事。

第二天上午,我在办公室忙碌,曹丽来我办公室转悠了一圈,看我办公室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没有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扫兴离去。

下午,林亚茹给我打来电话:“易哥,在北京战友们的协助下,那个骗子的行踪查到了……”

“说——”我没想到林亚茹他们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我们根据海珠姐的通话记录查到了那个骗子的电话号码,是北京的手机号,然后北京小组的人通过内部关系从移动公司调出了那人的通话记录,并确定了他每次通话的地点,北京小组的人对每个地点进行了详细摸查,最后确定了他在北京的居住地,是在建设门外大街乙32号,一个杂居的老四合院,在那租住的房子,经过暗中调查,得知他已经在一周前退了房子,离开了这里……”林亚茹说。

“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我说。

“不知道,但是,我们查到他最后的通话记录是在星海,是在3天前。”林亚茹说。

“在星海?什么方位?”我说。

“甘井子区李家河子村,在村子偏东北角的位置!再具体就无法确定了。”林亚茹说。

甘井子区李家河子村位于城郊结合部,那里居住着大量外来民工,人员成分很复杂。

“这个人的外貌特征是什么样子的?打听到没有?”我问林亚茹。

“最主要的特征是右眼眉上有一个黑痣,身材消瘦,白净脸,厚嘴唇,身高大约1米73……”林亚茹说。

“好,先这样!”我挂了林亚茹的电话。

我接着召集方爱国他们,描述了一下这个人的外貌特征,让他们到李家河子村去打听有没有这个人以及具体出没点。

方爱国他们的工作效率也很高,晚上六点的时候回来了,说打听到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在李家河子村租住的房子,房子在村子东北角,具体位置是最后一排从东边数第二座,一个两间房的小院落,此人在这里租住了大约有三个月了,有时来有时走,不常住这里,不过最近几天一直住在这里,白天一般不出门。

“他现在还在?”我说。

“在,我在房后贴着有灯光的窗户听到屋里有咳嗽声,趴着窗台看了下,看到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我一下子就看到那人的右眉处有一个明显的黑痣……”方爱国说:“我们离开前,那人开始喝酒,边喝边看电视,估计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离开的……”

一听这话,我不由感到很振奋,妈的,得来全不费功夫,太顺利了,不到两天这案子就破了,只要抓到这外甥,何愁找不那这五百万,何愁他供不出同伙。不管他的后台是谁,不管他和谁合谋,到时候一切都知道了。我甚至想到他的同伙毫无疑问有一个曹丽,至于其他的同伙和此事到底还有什么背景以及他到底有什么后台,现在不好妄加猜测。

似乎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先吃饭,晚上9点行动,去抓这个狗日的外甥,要活的!”我简短地下了命令。

同时,我把事情的原委和行动计划通报给了四哥。四哥听了之后,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我在方爱国他们的宿舍里吃饭,杜建国打电话叫了外卖。

外卖送来,大家正要开吃,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摸出手机一看,是伍德打来的电话。

多日没联系的伍德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意思?

我一时有些意外。

我接听电话。

“易老弟,你好啊……”电话里传来伍德低沉的声音。

“好,伍老板好……”我回答。

“易老弟今晚有空吗?”伍德说。

“哦……伍老板有事吗?”我说。

“是这样的,我刚从外地回到星海,今晚想请易老弟吃个便饭,这告诉易老弟的时间有点晚了,显得很不礼貌,但还是想请易老弟给个面子,不知易老弟方便否?”伍德说。

“哦……”我心里一怔,接着说:“难得伍老板一片盛情,我要是婉言谢绝,岂不是太不给伍老板面子了……”

“那很好,十分感谢易老弟能赏脸,我在长春路东升大酒店的二楼明月包间,易老弟直接过来便是……”伍德说。

“好,我很快过去。”我说。

伍德挂了电话。

20分钟之后,我赶到了东升大酒店,直奔二楼的包间,推开门,只有伍德自己在房间里,没有见到皇者,也没有见到阿来和保镖,更没有见到冬儿。

似乎,伍德是单枪匹马出来和我吃便饭的。

酒菜都已经上好,就等我来了。

见到我,伍德满面笑容,甚至站起来和我握了握手:“哎,老弟的手有些发凉啊,冻的吧?”

我搓了搓手,笑了下:“是啊,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虽然天很冷,不过呢,见到易老弟,我的心却里很热乎的……”伍德说。

“我也同样,一见到伍老板,我就感到了春风般的温暖!”我说。

“呵呵,老弟越来越会说话了!”伍德说。

“呵呵,伍老板也越来越会装逼了……”我也笑着。

伍德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说:“这要说到装逼,我的本事恐怕不如老弟!”

我说:“我练的是外功,你呢,是内功,你的装逼内功造诣很深的,我是无法比拟的……”

“多谢老弟夸奖!”伍德面不改色。

“都是熟人,客气什么?我夸奖你几句,你可不要骄傲哦。”我说。

“嗯,好,我不骄傲,我一定戒骄戒躁。”伍德说。

“不但要戒骄戒躁,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说。

“和你共勉吧,大家一起共勉!”伍德说。

“那就是我们要共同进步喽……”我说。

“可以这么说,呵呵……来,坐,请坐——”伍德指指旁边的座位。

我坐下,伍德递过一支烟,自己也点着一支,吸了两口,接着举起酒杯:“老弟,来,喝杯酒,暖暖身子,驱驱寒气……”

我举起酒杯,伍德干了,我也干了。

放下酒杯,我对伍德说:“伍老板怎么突然有兴致约我吃饭了?”

“多日不见,甚为想念!”伍德说。

“哦,难得难得……”我说。

“老弟难道就不想我吗?”伍德说。

“想啊,想死你了!”我说。

“那就是了,看来我今晚请你吃饭是请对了,一解我们彼此的想念之情!”伍德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最近你挺忙吧?”

“是的,挺忙啊,快到年底了,除了业务忙,还有很多客户和朋友要去走访拜访!”伍德说:“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跑呢……”

“嗯……伍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客户朋友多啊,业务也多。”我说。

“不敢当,我这个只是个人的小生意,和老弟你做的公家的活,那是没法比的!”伍德说。

我笑着一指伍德:“看,你说这话分明又是在装逼。”

伍德呵呵笑起来,说:“老弟讲话总是这么幽默,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我说:“你今晚约我吃饭,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一解想念之苦吧?”

伍德说:“为什么不能是呢?我对老弟可是十分关心的,几天见不到,就挂念地很……”

我说:“你的挂念我很理解,我同样对你也很牵挂很关心!”

伍德沉吟了一下,接着又举起杯子:“老弟,再喝一杯!”

我们又干了一杯酒。

然后,伍德慢慢吸了两口烟,说:“最近星海的天气似乎不大好啊……”

“是的,经常下雪,天还老阴着。”我说。

“好像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暴雪……”伍德说。

“不错,是的!”我说。

“好像前些日子阿顺的父亲身体有些不适住院了,是不是?”伍德又说。

“是——”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听雷书记说的,听说他还带着市公安局的班子成员亲自去医院探视老爷子了……我是事后才知道的,不然,我怎么着也要去医院看看老爷子……”伍德说:“老爷子现在恐怕已经出院了吧?”

“是的,出院了,身体恢复了!”我说。

“那就好,那我就安心放心了……哎,阿顺不在老爷子老太太跟前,我实在该多尽些关心照顾的义务的,但我做的不够好啊……”伍德说。

“你有这个心就可以了。”我说。

“老爷子住院,阿顺没有回来探视吗?”伍德说。

我说:“你是在问我吗?”

“你说呢?”伍德看着我。

“我说你是在问你自己。”我冷笑一声。

伍德的目光有些发阴,接着笑了下:“我想,阿顺一定会回来的,一定的,是吧?”

我说:“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的……他回来没回来,你当然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也知道。”

“这话是怎么说呢?”伍德说。

“你说怎么说呢??”我说:“既然你记得最近的那场暴风雪,那么,暴风雪那晚医院周围的路口突然被武警特警设了几道堵截卡,医院周围密布武警特警,你也一定会知道的吧?”

“哦……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不过,我似乎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伍德说。

“似乎不知道……哈哈……”我笑起来:“伍德,老是这么装逼有意思吗?”

伍德微微一笑:“难道是阿顺回来的事走漏了风声?阿顺是警方通缉的人,难道是警方事先得到了消息,那些武警和特警是针对他来的?”

我说:“这事我也不清楚哦,你问我,算是没找对人。”

伍德说:“我猜一定是的……只是,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很大的疑团……”

“什么疑团?”我说。

“听说那晚警方在医院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包围地水泄不通,在包围圈里的人,是怎么安然无恙走出去的呢?我觉得很奇怪。”伍德说。

“哦,你对这个很好奇吗?”我说。

“是的,十分好奇!我这人好奇心特重!”伍德说。

“其实我也十分好奇,我也想知道!”我笑着说。

“其实你知道的……”伍德阴冷的目光看着我。

“其实你大概也能猜到的……但你却又在问我。”我同样报以一声冷笑。

“我有过几种猜测,但我不确定到底是哪一种,我想找你求证,我想老弟大概或许应该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吧?”伍德说。

“抱歉,可能,我无法满足!”我说。

伍德不说话了,眼神直直地看着我。

“其实,或许有一个人能满足你的好奇心!”我说。

“说,谁!”伍德说。

“雷正!”我说。

伍德又不做声了,看着我。

“那晚的行动是他布置的,都是他的人,为什么会让包围圈里的人走出去,我想他一定是知道的,你和他关系有不错,你可以找他求证的。”我说。

我知道伍德是绝对不会找雷正求证这事的,似乎,伍德是真不知道那晚李顺走脱的真相,他似乎有好几种猜测,或许也会猜到是挟制雷正出去的,但却无法验证,只能是猜测。雷正受了奇耻大辱,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甚至包括伍德也没有说。这从一个方面也说明雷正和伍德之间的合作和信任也不是无限度的。

“你的意思是,他一定会知道?”伍德紧紧盯住我。

我说:“我猜的,我想大概或许可能他会知道,至于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哦。”

伍德说:“其实我想你或许最清楚,你你任何人都清楚。”

我说:“你确实太好奇了,知道这个对你很重要吗?”

“对满足我的好奇心很重要。”伍德说。

虽然伍德如是说,但我分明感到伍德急需要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李顺他们安然脱身,这似乎对他真的很重要。难道他是想借此顺势暗中抓住雷正的一个小辫子?

想到这里,我一时不知该不该向伍德透露雷正被挟持之事。如果按照我刚才的分析,伍德真的是想暗中抓住雷正的小辫子,这似乎对我没有什么坏处,但同时又想,或许伍德是另有企图,只是制造这种假象来误导我迷惑我,如果是这样,或许我会掉进他的圈套。有些表面看起来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却往往会被对方利用收到相反的效果。

毕竟,在老谋深算的伍德面前,我是必须要高度警惕的,一不小心就会中计。

我决定谨慎一点,此事暂时不说。

我说:“我理解你的好奇心,看在你请我吃饭的面子上,或许我该清楚这事,可是,我似乎又真的不清楚呢……你说我到底是清楚呢还是不清楚呢?我自己都糊涂了,你帮我参谋参谋……”

伍德直直地看了我几秒钟,说:“老弟,你很滑头。”

我说:“这话其实我想送给你。”

伍德说:“滑头是个贬义词,那我换成聪明吧,我看你的确是很聪明!”

我说:“不管是贬义还是褒义,滑头不如你,聪明也不及你。”

伍德说:“聪明是好事,但如果,聪明过火,那就是愚蠢。”

我说:“是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伍德说:“想和我共勉吗?”

我说:“可以。”

伍德哈哈笑起来,又举起酒杯:“好吧,既然老弟如此说,那我们就暂且不讨论那个暴风雪之夜了,来,喝酒……”

喝完这杯酒,伍德说:“老弟,咱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吧?”

我说:“是。”

伍德说:“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困惑??”

我说:“说。”

伍德说:“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向老弟伸出橄榄枝,多次向老弟发出诚挚的合作的意向和邀请,可是,却总是得不到老弟的响应,甚至,老弟还在和我背道而驰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很纠结这一点,到底是为什么老弟一直不肯和我合作呢,是我这边缺乏吸引人才的机制还是待遇不够高呢?”

我说:“首先,感谢伍老板的高抬和高看,第二,人各有志,请勿勉强。”

伍德说:“但我其实一直没有放弃对老弟的诚邀,我这边的大门,一直是向老弟敞开的……”

我说:“没用的。”

伍德笑了笑:“假如老弟实在不肯和我合作,那我还有个最低的要求。”

“什么要求?”我说。

“保持中立!”伍德说:“请老弟保持中立,请老弟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体制内人士,走自己的官场通达路,不要参与任何江湖上的事,换句话说,请老弟远离江湖……”

我说:“你以为我愿意掺和这些事?你以为我不想远离江湖?操——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么愿意走黑道似的。”

伍德说:“如果你想离开,如果你真的想远离江湖,我可以帮助你!甚至,在官场,我也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我呵呵笑起来:“拐了个弯,你的意思其实还是要我和你合作,换个名头换个说法,和你刚才的意思没什么区别,换汤不换药,其实实质还是一样的……我明白,你帮我不是白帮的,你帮我脱离了那边的圈子,转瞬就会把我拉入另一个圈子,甚至会让我陷得更深,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这么好哄……”

伍德干笑了下,目光有些发冷了。

沉默了片刻,伍德接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说:“你还会讲故事,不简单啊,讲吧……”

伍德说:“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回,天降暴雨。这暴雨接连下了好多天,依然不见要停的样子。于是,沟壑湖海里的水全都涨了起来。猛涨的水,淹没了农田,淹没了房舍,当然也淹没了一个渔民的家。尽管家里的船也已经被冲得没有了去向,但是,渔民依仗着熟悉水性,拼命地划动着双臂,在茫茫的水泽汪洋里漂游。

他是上帝虔诚的信徒。过去,在他的家还没有被洪水吞没的时候,他每天对着上帝做祷告,用心倾听上帝的声音。现在他蒙难了,他相信,上帝一定会来拯救他的。他对自己说:我要坚持,我要等着上帝来拯救我,帮助我脱离苦难……正想着,前方驶来一艘大船。船上的人看到渔民在水中挣扎,于是对他说:来,快游过来!我们拉你上来。渔民看着船上的人,摇摇头说:不,我不上船!我要等着上帝来拯救我。船上的人见对他说了半天都没有用,就不再坚持,把船开走了。

这时,渔民开始感到有些累了,划动的双手已经没有原来那样有力了。但是,他还是对自己说:我要坚持,我要相信上帝。上帝一定会来拯救我的。正在他努力给自己打气的时候,一条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小渔船划到了他的身边。船上的人对他说:虽然我这条船小了一些,但是,还可以挤一下。我拉你上来吧!渔民看看船上的人说:不,我不上船!我要等着上帝来拯救我。船上的人看他那么坚持,就摇了摇头,离开了。

这会儿,渔民已经感到十分吃力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水给吞没了。但是,他依然坚信上帝,他咬着牙对自己说:我要坚持,我不能对上帝失去信心。我要等着上帝来拯救我!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条更小的船出现在他面前。船上的人对他说:我的船太小了,实在没有办法再挤下任何一个人来了。不过,我这儿有一块木板,我把他给你吧。你可以趴在他它的上面。渔民看了看船上的人,苦笑着说:不,我不要。我要等着上帝来拯救我!眼看着木板随着流水飘走了,船上的人摇了摇头,离开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渔民的体力越来越不支了,终于快支撑不下去了。临死的时候,他愤愤不平地说:噢,我是上帝你的信徒,你居然如此坐视不救,我一定要跟你好好理论理论。

就这样,渔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曾经让他顶礼膜拜的上帝。他气咻咻地责问上帝:上帝啊,你是万能的主宰。我是你忠实的信徒。为什么你拯救了人世万物,但是偏偏对我那么冷漠,眼看我在洪水中苦苦挣扎,也不肯伸出手帮助我一下?上帝看着渔民说:我爱护我每一个忠诚的信徒,对所有的信徒都是一样的努力救赎。我曾经给过你一艘大船、一只渔船、一块大木板,但是都被你拒绝了。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说到这里,伍德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说:“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渔民,你就是那上帝,你在一次次给我机会,但我每次都拒绝了,而你给我机会的几率也会越来越小,我的路也会越走越窄,是不是?”

伍德看着我说:“其实,我不是你的上帝,我是上帝的使者,上帝救赎人的办法,就是要人自己把握好一个个可以让自己得救的机会。人真正的上帝就是每个人自己!我给你的机会,都是上帝赐予的,我受上帝的委托给你的,但如果你把握不住,不及时抓住,最终你会后悔的……当你自己觉得自己还需要机会,还需要更好的前程,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未来时,你别忘记了,不要总对别人的善意说不,也许那正是一个转机,也许正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机会,便可能从此改变你的未来。总之一句话,易老弟,你现在所拒绝的,很可能是改变自己一生的机会,而机会一旦失去,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我点点头:“谢谢伍老板的提醒,你的话我记住了……”

“光记住还不够,要有实际的行动哦……”伍德说。

我哈哈一笑:“那你就等着吧……估计在你有生之年或许会看不到的了。”

“或许应该是你的有生之年吧。”伍德的声音有些发狠,我刚一怔,他却接着却又笑起来:“呵呵……好吧,不谈这个了……我们继续喝酒……”

又喝了几杯酒,伍德说:“你最近就要结婚吧?”

我说:“你的消息真灵通!”

伍德说:“呵呵,这样的好事喜事,我怎么能会不知道呢……”

我说:“该不会是你在宁州我女朋友那边有安插的眼线吧?”

伍德面不改色:“易老弟又和我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做那种不齿的事情呢……”

“我和你开玩笑你都能听出来,不简单!”我说。

“呵呵……易老弟,在你即将新婚大喜之际,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送你一份厚礼。”伍德说。

我听这话有点奇怪,什么叫有机会送我一份厚礼,伍德这话是什么鸟意思?

我盯住伍德的双眼,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但伍德却低头看着桌面,不看我了。

我这时看了看时间,8点多了,我不能和伍德继续在这里磨牙了,我要去办我的事情了。

“伍老板,真对不起,我今晚还要加班,不能继续喝酒聊天了,我要先告辞了……走之前,我敬你一杯酒,感谢你今晚的盛情!”我说着举起酒杯。

伍德抬头看着我:“哦……你确定要走?”

“是的……”我说。

“你确定今晚要加班?”伍德又说。

“是的!”我点点头。

“你确定今晚要亲自去加班?”伍德又问了我一遍。

我笑了下:“废话!是的。”

伍德长叹一声:“那好吧,那我就不送你了,吃过饭,我本来想约你去喝茶的,看来,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了……”

“独自品茶,味道更好,我就不奉陪了。”喝完最后一杯酒,我冲伍德一拱手,站起来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我借关门之机回头看了伍德一眼,伍德的面部表情突然看起来有些狰狞……

我的心一跳,忙离去。

回去后,我当即带着方爱国他们四人直奔李家河子。杜建国弄了一辆小面包车,我们在车上换了夜行衣,带上了黑色的面罩。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防止不测,每人一把无声手枪,一把军用匕首。

车子开到李家河子村外停了下来,大家下车,我带着方爱国周大军杨新华进村去抓人,杜建国开车在村外等候。

冬天的晚上,村子里静悄悄的,街面上看不到几个人,除了一条主要的街道有路灯,其他地方都黑乎乎的。

在方爱国的带领下,我们快速轻巧地直奔外甥藏身的那所平房。

很快到了平房门口,周围黑黝黝静悄悄的。

方爱国先去周围打探了一圈,很快回来,小声告诉我周围没有异常情况,同时告诉我他从后窗看了,那外甥正躺在床上蒙头大睡,电视机还开着。

似乎,一切正常。

我立即分配任务,周大军到房子后面去警戒,同时万一外甥从后窗跑的话负责堵截,杨新华在大门口负责警戒,同时防备那外甥从这里逃脱,我和方爱国负责进去直接抓人。我先翻墙头进院子,打开大门,然后和方爱国进去,进去后,踹开房门直扑床边,摁住外甥,直接把他击昏捆好,然后方爱国用准备好的麻袋把他装进去,然后我们直接撤离,到村外杜建国的车上快速离开这里。

我趴在门缝往里看了看,屋里亮着灯,隐约传出电视机里的声音。

一切准备就绪,我看了看院墙,一人多高。

我吸了口气,身体轻轻一跃——

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人往下猛地一拉,力度很大,我不由自主又落回到地面,发出“噗通——”的声音,接着我看到身边多了一个黑影。

我一愣,和周大军方爱国刚要对那黑影动手,那人急促低语了一句:“是我!”

这是四哥的声音,四哥怎么突然来了。

我刚要问四哥,四哥拉住我们急速往后退了几步,边又急促地低语了一句:“快离开这里,屋里的人已经死了,院子里有埋伏的警察——”

我一愣,来不及细想,立刻对方爱国说:“走——”

话音刚落,院门突然被打开,接着就有人往外冲,同时又看到一些黑影从院子里接二连三扑通扑通翻墙而出。落地的人二话不说,直奔我们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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