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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语书屋 > 易克秋桐_ > 048 一个长长的梦
 
命运的安排总是那样出人意料,我竟然就没有死去,竟然就活了过来。

我苏醒在医院的病床上。

在我醒过来之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我又看到了冬儿,看到了冬儿和我曾经的花前月下甜言蜜语海盟山誓唧唧我我,看到了那幸福萌动中的美好和希冀……转瞬,冬儿无影无踪,消失在我的眼前;取而代之是云朵那青春靓丽的身影和笑容,那骑在马背上奔驰在科尔沁大草原的柔美矫健身姿,还有在大草原河边深情脉脉向我倾诉的絮语……

可是,突然间,云朵浑身是血昏迷倒地;我又看到了鸭绿江游艇上孤独伫立的秋桐,那婀娜的身姿,那优美的倩影,那忧郁的眼神,那和我无数个夜晚在虚拟世界进入我心扉的美丽眼睛和温柔笑容,还有那淡定从容的思想和人生交流……

蓦地,我脑海里闪现出冬夜里沙滩上流氓肆虐的情景,惊慌无助的秋桐即将被最后一个流氓欺凌……

一个激灵,我从噩梦中睁开眼,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还有雪白的被褥。空气中静悄悄的。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活的。病房里除了我,空无一人,稍微动了下身体,浑身针扎似的疼痛,看看挂在床头的吊瓶,正在输液。

我定定神,那疼痛让我知道自己没有死,死而复生了。哈利路亚,感谢神!

我慢慢开始回想发生过的事情,突然心就一紧,我倒下前还有最后一个流氓没有被击倒,那么,秋桐是如何对付那个流氓的,秋桐有没有被……

想到这里,我心急如焚,急切想找个人问问,张了张嘴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于是使劲努力大喊一声:“来人呐——”

刚喊完,用劲过猛,浑身的剧烈疼痛又使我一下子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迷迷糊糊微微睁开双眼,夜幕降临,温暖的病房里灯光很柔和,秋桐正坐在我床前,目光关切温柔地注视着我。

柔和灯光下的秋桐,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憔悴,却依旧是那么美丽动人。

我看着秋桐那充满母性的温馨和恬静,心里顿觉阵阵暖流和安慰,秋桐没事,她是安全的,她此刻就坐在我跟前,她是我的女上司秋桐,也是我的情人知己若梦,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她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亲密爱人,对于我来说,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重要。

看到我睁开了眼睛,秋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一把抓住我没有输液的左手,急切地看着我:“易克,易克……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醒来了……”

言辞间,秋桐竟流出了眼泪。

我的身体顿时像过了电,不由一颤,因为我感觉到了秋桐的双手正握住我的手,这是秋桐第一次握我的手。

秋桐的手有些微凉,但却是那么柔弱无骨娇嫩细滑,在我心中激起了巨大波澜,让我的大脑有些震撼不已。

我觉得自己好幸福,我宁愿自己就这样永远躺在这里,只要秋桐能一直握着我的手。

当然,这是不现实的,幸福是短暂的,因为这时秋桐松开了我的手,从包里掏纸巾擦眼泪了。我不由愤恨那眼泪,为什么要这个时间流出来。

秋桐擦完眼泪,没有再握我的手,这让我非常遗憾。

秋桐靠近我的头部,替我掖掖被角,看着我,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易克,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吓死我了……”

秋桐的关心和关切让我心头暖流涌动,她是多么像我虚拟世界里的亲人情人爱人若梦啊。

秋桐有些苍白的脸孔又让我感到心疼,我想是不是她受惊吓过度还没有回过魂来呢?

我像电影电视里那些死而复生的英雄那样,开始蠕动嘴唇,发出轻微的声音:“秋总……这……这是在哪里?”

我他妈这句话问得超级狗血,还用问吗,当然这是在医院了。

“这是在市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你已经昏迷了2天2夜了,身上大大小小8处伤口,最深的一刀距离心脏只有1毫米……”秋桐轻声说:“你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送到医院里来之后,紧急输血抢救,然后又进行了伤口清洗缝合手术,然后,你就躺在这里,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刚才我出去拿药,刚回到门口,听到你的声音……”

说着,秋桐的眼角又闪出了晶莹剔透的泪花,她又用纸巾擦拭着。

看着秋桐的样子,我心里有些感动,这个女人以前对我是那么恨,现在对我的态度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竟然为我流泪了。第一次游船邂逅,我让她哭了,但那是恨之入骨羞辱的泪,而此刻,她的泪,应该是包含着对我感恩和关怀。我不敢确定秋桐此刻内心是否真正瞧得起我,但是,她发自内心地感激关心我,这是一定的。

“你……你没事吧?那天,还有最后一个流氓我没能……”我缓缓地说。

“没事……那天,你昏迷了之后,最后一个流氓正要上来抓我,正好传来了警笛声……那帮流氓,一个也没跑掉,全部被抓住了……”秋桐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易克,那天,幸亏你……不然我…….我心里实在是非常感激你的……为了救我,你自己差点就……”

秋桐又说不下去了,眼圈又红了。

我心里宽松了,说:“你没事就好,你也不要感激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必须做的,责无旁贷……”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电影电视里装逼的英雄习惯用语,但却是此刻我的心里话,妈的,秋桐就是我的若梦啊,我能看着她被流氓欺侮坐视不管吗?若梦是我虚拟世界里精神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是现实还是虚拟,我都会用我的全部生命来呵护她,保护她。

当然,秋桐是不会知道我此刻心里的想法的,她只是把我当作了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来看待,哪里知道我对她的情她的意呢。

说完这句话,为了减轻秋桐心里的压力,我又说:“秋总,其实,如果当时不是你,换了是别人,我也会上去管的,这是我做人的基本原则……”

秋桐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我:“易克,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我……我以前实在是误会了你,我为我以前对你的恶劣态度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心里叹了口气,人无完人啊,傻丫头,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难道就很完美吗?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也一样会好色的啊……看来,我在秋桐眼里,此刻是一美遮百丑了。

我说:“秋总,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过去我也有不好不对的地方,这次,你没事,我也算是放心了,我受点伤没什么,值得,我的身体很好的,很快就会恢复的……”

秋桐微笑了下,点点头:“嗯……希望你早日康复出院……”

看着秋桐的迷人笑容,我不由又痴了,怔怔地看着她。

秋桐看到我的目光,神色不由有些局促,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

我这时突然想起了云朵,心里不由大急,没有理会秋桐的神态,急促地问:“秋总……云经理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里?”

秋桐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说:“云朵现在依旧昏迷不醒,头部受到重创,正在抢救中,她现在就躺在你隔壁,张小天正在看护着她……”

“啊——”我心中大恸:“云经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还能抢救过来吗?她……”

我此刻对云朵生命的担忧和关注超过了我自己,我不能接受不能承受失去云朵之痛。在我心中,云朵虽然不是我生命里最爱的女人,可她却是我的亲人,我对她充斥着浓郁的亲情,何况,我还和她刚有了肉体和灵魂的交融。

秋桐被我对云朵的关切再次感动,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叹息一声,说:“易克,不要担心云朵,她会抢救过来的,一定会的……云朵是个好女孩,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秋桐这话无疑是在安慰我,我知道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云经理……一定要……”我一阵急火攻心,血上了头,一激动,伤口一阵剧痛,又晕了过去。

在我晕过去之前,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问秋桐被停职的事情。

当我又一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寒风呼啸。

躺在病床上,我不由想起了南方,想起了南方的父母,想起了南方温暖的家……

这时,病房的门悄悄被推开,一个带着口罩眼睛大大的护士走了进来,看见我醒了,说:“易克,你醒了……感觉好点吗?”

我尝试动了下身子,似乎疼得不是那么厉害了,说:“还好……”

“嘻嘻……”护士摘下来口罩,一个圆脸可爱活泼的小姑娘,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笑着说:“哎——你那天流血可多了,幸亏送来的及时,幸亏你女朋友的血型和你一样……”

我一怔:“此话怎讲?”

小护士说:“那天同时好几个外伤病号,都需要输血,你这种血型的血院里恰好用光了,你女朋友的血型和你一样,提出来输她的血,这才救了急,不然啊,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小护士说的我女朋友无疑指的是秋桐。

我这才明白,原来秋桐给我输血了,我身体内此刻流淌着秋桐的鲜血,怪不得秋桐的脸色那么苍白。

我用生命保护了秋桐,秋桐用鲜血挽救了我的生命。我和秋桐的关系现在应该是中朝人民用鲜血凝成的友谊了。

一想到我身体内此刻流淌着秋桐的鲜血,我的心里就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护士这时开始给我测体温,将温度计塞进我的腋窝。

“哎——易克,你女朋友可真漂亮,大美女啊,嘻嘻……”小护士笑着说:“你可真幸福,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不光长得漂亮,对你还很体贴爱护,这几天,白天黑夜都在这里看护着你,连觉几乎都没睡,刚才我看到她到我们主任办公室去了,估计是在咨询你的伤情……”

我心里又涌起对秋桐的感激和感动。

这时,我又想起了云朵,问护士:“小姑娘,隔壁那个车祸头部受重伤的女孩咋样了?”

小护士说:“哎——还在昏迷呢,大脑震荡很严重啊,听大夫说,弄不好就是个植物人了……可惜啊,那么年轻可爱的一个女孩子,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我的大脑轰地一声,云朵要成植物人!!!

“……她那男朋友也真是作孽,开车发狂,超速行驶,迎面来了大货车,闪躲不及,急忙打方向,车冲到马路边翻了好几个滚,女孩从车里摔了出来,那男的倒是没事,只有点皮外伤……”小护士继续说。

我以前经常开车,也听说过此类车祸,我知道,关键时刻,驾驶员的本能会让他们在打方向的时候自保,这种车祸,往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受害最重。此次云朵就是这样。

此刻,我多想去隔壁看看昏迷中的云朵,我亲爱的小妹妹,可是,我无法动弹。

小护士给我测完体温,出去了。我独自躺在病床上,心里充满了悲伤,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云朵。

假如云朵真的成了植物人,张小天会继续照顾她吗?张小天超速行驶导致车祸发生,致使云朵受到重伤,张小天该对此负什么责任?难道云朵的后半生就要不死不活在病床上度过?

我的脑子混沌着,胡乱想着,心乱如麻。

一会儿,秋桐进来了,见我醒了,笑了下:“易克——你醒过来了,我刚才找科主任问了,你的伤口手术很成功,好好治疗一些日子,很快就会康复……”

我冲秋桐笑了下:“嗯……辛苦你了……这几天一直烦劳你看护我……还有,你还给我输血了……”

秋桐一怔,接着就领悟过来我一定是从小护士那里知道了这些事,笑了下:“这都是应该的,不值一提,你救了我,我看护你几天给你输血,也是在情理之中,哎——真巧啊,我们俩的血型都一样,都是B型……”

我微笑了下,没有说话。

秋桐过来,坐到我的床前,看了看窗外的大雪,说:“易克,外面下大雪了,你看美不美?”

我说:“嗯……美!”

“呵呵……可惜,你不能动,不能到窗口去看……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了……”秋桐笑着:“哎——我从小就喜欢下雪,雪多美啊,白色的,纯洁的……”

秋桐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窗外,那一刻,我觉得秋桐特像个孩子。

我无心看雪,对秋桐说:“秋总,你被停职,是怎么回事?现在复职了吗?”

秋桐回过脸看着我,摇摇头,说:“没复职,让我停职反省在家写检查呢,怎么回事……呵呵……没什么事……”

秋桐似乎不愿意告诉我她被停职的具体原因,我却不肯罢休,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没什么事干嘛要停职,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桐被我追问地没办法,说:“好吧,我告诉你……你辞职前的那一天,中央来了一个大首长到市里视察工作,住在市政府招待宾馆,省委书记省长等一班大员随同,市里为了这次视察,做了大量的接待工作,想在中央首长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为了让中央首长给市委书记留下一个更好的印象,市委宣传部特意安排在12月1日的《星海日报》头版头条位置刊发一组照片配文字新闻,是市委书记下基层走访困难户和人民群众心连心的新闻特写,听说这是市委书记亲自下的旨意,自编自导自演……然后,市委宣传部长亲自通知集团董事长,要求务必在12月1日早7点前送200份当天的报纸到接待中央首长的宾馆,再由宾馆方面负责把报纸送到首长一行住的每个房间,特别是首长住的房间,这样首长就会看到市委书记下基层的亲民报道……集团董事长又把这任务传达给了孙总裁,孙总专门写了一个条子,安排经管办负责通知发行公司落实此事,那天我正好下午身体有些不适,就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去了医院,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进办公室,在地面上看到了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通知……我一下子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接到了集团孙总的电话,痛斥我犯了政治性错误,耽误了大事……说集团董事长为此被市委宣传部长叫去狠狠批评了,董事长灰头灰脸,回来后火冒三丈,严厉批评了孙总,要求立刻拿出处理意见,他好给上面有个交代……于是,我就被集团党委给予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同时停职反省写检查……公司工作,现在暂由赵总主持……”

我听完,呆了半晌,说:“经管办为什么要在你离开办公室再给你送这个通知?既然你不在办公室,为什么把通知塞进你门缝后不再给你打个电话落实一下?”

秋桐苦笑了一下:“这找不到他们的原因,他们只负责传递送达通知,那时还不到下班时间,我不在办公室,这只能怪我,至于打不打电话,他们不打谁也说不出什么,因为通知已经送达了,打呢,算是额外的落实,但是,他们没有来这个额外……谁让我提前下班走了呢……唉……这事听说后来市委书记很恼火呢,市委书记要是恼火了,市委宣传部长和集团董事长还不慌了神啊,给我一个党内警告和停职的处分,算是有面子了……”

秋桐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懊悔。

我沉思一会,冒出一句:“秋总,经管办是故意的,有人在背后暗算你……”

秋桐身体一颤,眼皮一跳,看了我一眼,接着迅速又垂下眼帘,勉强笑了下:“呵呵……易克,你不要胡乱猜想,你刚来集团工作,对集团内部的情况不了解,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要随便说呵……这事,找不到经管办的纰漏,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辩解……如此重要的报纸没有送达,严重干扰破坏了市委的工作安排,这不是严重的政治事件是什么?这年头,什么叫政治?领导就是政治,为领导搞好服务,就是最大的政治……”

我说:“那要停职多久?还会复职的,对吧?”

秋桐说:“集团党委作出的处理决定是停职一个月,然后看检查的态度和情况,再决定是否复制或者调到别的部门安排……孙总这几天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说要单独和我谈谈,我都借口说没空推辞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暗暗为秋桐担忧,孙总打着工作的名义找秋桐单独谈话,谁也说不出什么,至于孙总到底是抱的什么目的,谁也不知道。而秋桐这几日一直在照料我,推辞了孙总的邀约,孙总必定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给秋桐戴上一个检查态度不好的帽子,继续整秋桐。如果秋桐始终不肯就范,说不定孙总裁就会在董事长面前进谗言,把秋桐调离发行公司,然后安排自己人担任发行公司总经理。现在已经有曹丽和赵大健在虎视眈眈地候选着了。

我此刻心里很矛盾,既希望她尽快复职,又不想让她单独去赴孙总裁的约,我的直觉是那孙总裁是想借机潜了秋桐。这年头,这样的事情还少吗?领导在台上个个看起来道貌岸然,下了台,都成了衣冠禽兽。

我此时还担心我靠作的那红鹰集团的一万份报纸的项目,那项目正在落实细节,协议还没正式签字呢,不知道赵大健能否顺利拿下来。

赵大健现在是发行公司的主持,不知道他又会怎样地开始在公司里兴风作浪。从秋桐的言语里,我觉察出了秋桐对发行工作的强烈担忧和关注,但也知道她此刻只能无可奈何。

又是几天过去,我的身体恢复地很快,已经能开始下床慢慢走动了。

秋桐很高兴,扶着我在室内来回转圈走路,夸我体质好,恢复地特快。

我笑笑没说话,其实我心里倒是希望不要好的这么快,因为等我好了,秋桐就不会再继续陪我了。

这几天,秋桐在我跟前伺候地尽心尽力,我能开始吃东西后,她专门亲自去炖了鸽子汤,说这样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这几天,我的吃喝拉撒都是秋桐亲自侍弄,吃饭还好说,她总是端着碗一口一口用汤匙喂我;解手我就不好意思了,每次都要让秋桐出去,自己弄,方便完,秋桐再拿出去倒掉。这一切,秋桐都做得仔细认真,毫无怨言。

我觉得秋桐越来越贤惠温柔,觉得秋桐身上的母性味道越来越浓郁,心里对秋桐的依恋愈发强烈,似乎就要离不开秋桐了。

这几日,秋桐在我面前从不提起云朵,似乎是怕我伤心,我也一直没有见到张小天。

我从护士口里知道,云朵一直没有醒过来,仍旧处于昏迷状态,这让我的心里疼痛不已。

这天,吃完早饭,秋桐收拾完东西,对我说:“易克,我上午要出去办事情,你自己躺一会儿,慢慢活动一下,行不?”

我虽然不舍,却也不能说不行,就点点头:“秋总,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老是麻烦你,不好意思,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秋桐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我床头:“我这里有一本关于营销业务方面的书,你要是喜欢看,就看看,打发时间……学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嘛……”

我点点头:“好,我学习学习……不过就怕自己文化水平低,这书理论性太强,我怕看不懂……不过,我会尽量看看……”

秋桐闻听此言,微微怔了一下,看着我半天没说话,然后似笑非笑了一下,走了。

我不知道秋桐干什么去了,女人的事情,也不方便多问。

秋桐走后,我看了一下放在病房墙角的自己的旅行包,正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

这时,我心里按捺不住对云朵的关切和担忧,小心翼翼下了床,慢慢扶着墙出了病房,挪到隔壁病房的门前,心怦怦直跳,透过门上的窗口往里看——

病床上躺着一个头上被白纱布缠裹地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正在输液的病人,这无疑是云朵。张小天正愁眉苦展地坐在那里半睡不睡打盹。

虽然之前我无数次想过云朵的样子,但是,此刻,我还是被震撼了,我的心里涌出无限的悲酸和凄苦,我的小云朵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呢?云朵今后的生活可怎么过呢?她的父母要是知道孩子成了这个样子,会有多么的伤心和哀痛啊?

我的眼泪突然忍不住就要流出来,不敢再看云朵,忙低头回到了我的病房,躺到病床上,蒙头盖上被子,泪水终于哗哗地崩溃而出……

良久,我停止了被窝里的恸哭,擦干眼泪,从被子里露出脸,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秋桐不在我身边,云朵在隔壁昏迷,冬儿依旧杳无音讯,浮生若梦也因为无法上网而见到,我突然感到了巨大的孤独和落寞……

我又陷入了深深的忧郁之中。

或许感觉在很多时候都是错觉,时间是个好东西,不论我曾经受过怎样的伤痛,都会在时间的手掌中得到抚平。或许,若干年后,很多人,很多事,我一时间无法全部的记起,也无法全部的忘怀。在这个脆弱的年代,我只能选择隐藏自己,选择沉默,在暧昧的界线中游走,不太近,也不太远。在若隐若现的骚动中祝福着她们的幸福……

正惆怅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接着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我认识他,是科主任,后面跟着两男一女,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的40多岁,满脸带笑,另一个男50多岁,显得很有气派,面容和蔼而慈祥,微微发福的身体告诉我他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而那女的,也是50多岁的样子,但是保养地很好,皮肤虽有些松弛,但很白,一头短发梳地整整齐齐,穿着华贵,气态高雅,眉宇间露出一种傲视一切的自信和矜持。

他们是谁?什么的干活?我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们。

科主任冲着戴眼镜的男人说话了:“院长,这就是易克……小伙子体质好,恢复地很快……”

靠,原来这是医院的院长,亲自来看我了。

那院长点点头,对科主任说:“你先去忙吧……”

科主任冲那对50多岁的男女点点头出去了。

院长笑着对那对男女说:“二位领导,这就是你们要来看的易克……”

那对男女看了看我,男的微笑了下,女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然后捋了捋头发,冲院长点点头:“院长,谢谢你,你去忙吧……”

他们似乎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院长知趣地点点头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看院长那架势,这俩老头老太来头不小,他们来找我干嘛?我茫然看着他们,依旧坐在床上不动。

这时,那男的脸上露出友好的笑容,走到我床前,主动向我伸出右手:“易克同志,你好,我们是秋桐的公公婆婆,今天特地来这里看望你……”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二人是秋桐的高官恩人夫妻,也是秋桐未来的公公婆婆,还是李顺的亲爹妈。

我看着老李,突然觉得他的眉宇间似乎有一丝让我似曾相识的东西,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我于是忙要下床和老李握手,老李阻止了我:“小伙子,别动,好好在床上坐着,不要见外……”

我不肯,这不成体统,不讲礼貌。我坚持下了床,和老李握手,然后对他们夫妻俩招呼:“叔叔,阿姨好!惊动你们二老来看望,真是不好意思……”

老李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微微点了点头:“嗯……小易同志,我们前些日子一起跟着省里组织的考察团到欧洲考察去了,刚回来,才刚听说这事,今天特地抽空专门来看望你,感谢你见义勇为救了秋桐……”

我一定,靠,牛逼,考察都两口子一起出去,还是公费,舒服啊。什么狗屁考察,是旅游吧。

我忙说:“阿姨客气了,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说着,我请他们二位坐在沙发上,我坐在床沿。

这时,老李关心地问起了我的伤情,我说基本都快好了,不日就可出院。

老李忙说不急着出院,完全痊愈后再出院不迟,说他已经和院方打了招呼,会照顾地很好的。

我又感谢老李。

李夫人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突然问起了我的家庭状况,我于是说自己老家在南方,父母是中学教师,自己是独子,和在云朵家说的一模一样,然后又主动交代说自己是一个打工仔,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了。

李夫人听罢点点头,随口又问:“小易啊,当时那情况是怎么回事啊,晚上那么晚了,你们怎么正巧在一起的呢?”

我一听,心中一竦,老李夫人分明是话里有话,此事不可儿戏。于是说:“不瞒二老,我之前在秋总公司里打工,当天上午辞职了,辞职后,我当晚到火车站去坐车,途径星海湾广场,下来最后看看大海,正好遇到秋总在那里散步,刚说了没几句话,就遇到了那群流氓……”

接着,我把打斗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李和老李夫人专注地听着,听得惊心动魄,不住点头,等我说完,老李夫人掏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哎——小易,你真厉害,一个人和5个流氓打斗,你很有勇气,很有胆量,这年头,像你这样见义勇为的好青年不多了……”

“是啊,难得,难得……”老李随声附和:“小易同志,你是个好青年,感谢你的父母教育出了你这样一个好孩子,感谢你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我们家闺女亏了你,要不然,真不堪设想……”

我忙谦虚了一阵子。

然后,老李又问我:“小易同志,你辞职了,那么你是准备到哪里去呢?”

我说:“没想好,反正是打工,走到哪里算哪里了……”

老李点点头:“哦……年轻人,出来打工,见见世面,长长经验,倒也不无好处……可惜,你学历低了,找合适的好工作不是那么好找啊……”

我笑笑,没有说话。

老李夫人这时说:“小易,我们今天来,一来是看望你,祝你早日康复;二来呢,我们是想感谢你,替秋桐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你愿意在星海发展,或者在本省的其他城市做事情,我们都可以帮忙,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助你……我们想知道你有什么要求,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说完,李夫人一副自信地神态看着我,似乎等待我出现惊喜和涕零的表情。

我摇摇头:“谢谢阿姨和叔叔,救人是我应该做的,这是做人的本分,我不需要什么报答,我救秋总,不是为了获取报答……我什么都不需要……”

此言一出,老李及夫人均有些意外,老李夫人迟疑了一下,说:“小易,你可要想清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别的我不敢保证,给你安排一个干活清闲收入丰厚的工作岗位是没有问题的,你可不要错失了良机……”

我点点头:“我想清楚了,再次谢谢叔叔和阿姨的一片好意,我真的不需要……我还是想自己去找工作……”

“嗯……小伙子有骨气!”老李赞赏地看着我说。

老李夫人看了老李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我,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又若有所思。

我第一次和传说中的秋桐高官恩人夫妻打交道,就是这样开始的,这时,我仍旧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书记或者什么长,只知道是官员。

送走李高官夫妇,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秋桐还没有回来。

这时,张小天提着饭菜推门进来了。

这是我出事后第一次和张小天正面接触,之前,他一直没有到我房间里来。

此刻的张小天,目光呆滞,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多日没刮,显得比较邋遢。

不知怎么,我见了张小天,心里很虚。忙和他打招呼:“张老兄,来——”

张小天一进门先问候我的伤势,然后道歉:“易克,对不起,我一直忙着照顾云朵,没来看你……那边实在是脱不开身……”

我说:“张老兄,不必见外,我知道你那边的情况的……你今天来是——”

张小天举了举手里的饭菜盒子:“秋总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帮你买了一份午饭,她中午有事,回不来了……”

我心里一热,忙感谢张小天。

然后,我问起云朵的伤情,张小天脸上蒙了一层阴云,叹了口气:“唉……一直没有苏醒,医生说极有可能是植物人了……现在她的父母还不知道消息,我一直没敢告诉她家人,当然,我也没有她家的联系方式……我想再救治一段时间再说……”

我点点头:“嗯……还是先继续救治吧,等情况好转了,云朵苏醒了,再问问她家里的联系方式,再通知不迟,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她父母看到了,会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的,这太残忍太残酷了!”

张小天说:“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医生说,要是这样下去,还得花很多,就等于烧钱啊……我手里的积蓄也快花光了,这就怕是个无底洞……”

我的心一沉,张小天此话何意?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问张小天:“那天你是不是开车喝酒的?酒后发飙了,是不是?”

张小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说:“没有,我没开车喝酒!只是当时速度有点快,突然拐弯处出来一辆大货车,为了躲避大货车,我一着急,一慌,猛打方向盘,车子直接冲进了路边的空地,直接翻了几个滚,云朵直接从车里甩了出来,头部撞到了地面上……唉……本来第二天我们就要登记了,已经体检完了……”

我不知道此事有没有惊动交警,要是交警受理了此案,张小天是要负责任的,他是肇事者。

张小天此刻显得非常懊丧可怜兮兮。我本来窝了一肚子火,想狠狠揍他一顿的,云朵让他害惨了,可是现在我一来没那力气,二来看到张小天这副软皮囊模样,心又软了,三来我又不禁想起自己在他之前要了云朵,不由觉得理亏了许多。

一会儿,张小天又带着钦佩的表情看着我:“易克,真没想到你还有一身好功夫,一个人和5个带刀子的打,竟然干倒了4个,身手真的不错……”

我摇摇头:“惭愧,惭愧,虽然打倒了4个,但是我也差点被捅成了马蜂窝,差点就没了小命,还是说明身手不行哦……”

“够可以的了,你要知道,你面对的那5个人是什么人……”张小天说:“那可也不是一般身手的人……”

张小天刚说到这里,走廊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张小天,哪里去了?”

这分明是李顺的大嗓门,李顺来了。

张小天一听李顺的声音,脸色一变,说:“老板来找我了……”

说着,张小天忙跑了出去,边说着:“老板,我在这里……我——”

话音未落,只听走廊里传来“啪——”的一声清脆耳光,接着是张小天“哎哟——”的声音,继而是李顺的破口大骂:“马尔戈壁的,连个鸟车都开不好,你是吃屎的是不是?老子好好一辆车给你开,你硬是给我弄成了半报废,还把人弄成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人,你狗日的刚来几天啊,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漏子……你不知道老子这车是黑户口吗……”

接着,只听走廊里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张小天不停的哀叫声:“老板,我错了,我不敢了,老板饶了我……”

李顺够放肆的,在医院走廊里就公开打人,扰乱公共秩序。

我听不下去了,出了病房门,看到张小天正被两个穿一身黑西装带墨镜的平头小伙架住靠在墙上,李顺正在大打出手。附近的病人和医护人员吓得远远看着,不敢吱声。

“狗日的,老子还正打算喝你的喜酒,你就作死弄出了这么一出,我看你以后就守着这活死人过一辈吧……”李顺继续殴打着张小天。

“住手——”我大声喊了一声。

李顺闻听住了手,看着我。

那两个黑西装墨镜平头一看我,扔下张小天,就冲我走过来,想对我动手。

此刻,我还真的无还手之力。

看着挥舞过来的拳头,我闭上了眼睛。

哪知拳头没有落到我身上,我倒是听见了“噗通——”“噗通——”两声,睁眼一看,那两个人却被李顺一人一脚踹倒了。

“狗日的,瞎眼了,谁都敢打——”李顺冲着两个平头大骂:“妈逼的,知道这是谁不,也敢动手——”

两个打手唯唯诺诺晕头转向不敢说话,爬起来只是不停点头。

“过来,叫易哥,给易哥赔礼道歉——”李顺大喝一声。

“易哥——小的有眼无珠,请易哥海涵——”两个打手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站到我跟前鞠躬,齐声说道。

我顿时无语,这分明是黑道的一套把戏,李顺运用的挥洒自如。

我摇摇头就要回房间,李顺这时主动过来搀扶我的胳膊,突然就换了一副笑脸,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兄弟,慢点,来,我扶你进去——”

我在李顺的搀扶下进房间,李顺进门前又回头冲那两个打手一声断喝:“在门口给我守着,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我进了房间,李顺也进来,顺手带上门。

我坐在沙发上,李顺坐在我对过。

“李老板,你今天来是……”我说。

“兄弟,我今天不是专门教训张小天的,我是专门来看你的……”李顺此刻变得热情而生动,说:“我这些日子出去到浙江办事去了,今天刚下飞机,接到老妈的电话,才知道秋桐出了事,才知道兄弟你出手救了秋桐,也才刚听手下人说张小天的事情……教训张小天是顺带的,我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来看兄弟你……”

这么说,李顺应该是12月1日下午离开星海的,因为我那天中午还遇到他和赵大健在咖啡厅门口。

我说:“不敢劳李老板大驾,我没事了,已经好了!”

“兄弟,你别给我客气,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幸亏你身手好,不然,秋桐还真要惨了……我早就感觉你是个身手不凡的人,果然验证了,只不过,这个验证弄的很玄乎,差点要了兄弟你的命……”李顺边说边递给我一颗烟,我推了回去,说:“医院禁止吸烟!”

“哦……对,对,不能吸烟,这医院规矩真他妈的多!”李顺将烟装起来,然后说:“兄弟,咱哥俩有缘分啊,洲际酒店你撞了我,你还在秋桐公司里工作,那么巧,你又救了秋桐,看来,咱俩是注定要打交道了,哈哈……”

我说:“巧合而已,那天很惭愧,我身手很差,差点丢了小命……”

“哪里,哪里,话可不能这么说,那5个狗崽子,可不是一般的身手,是白老三手下的五只虎,专职看场子的,局子里进出过好几回,你和他们过招,他们手里还都有家伙,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简单了,没有相当的身手,你还真的小命难保了……”李顺摇头晃脑地说:“白老三这个够娘养的手下敢动我的人,瞎了狗眼了,我非找人踏平他的场子不可……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不知道白老三是谁,听李顺这么说,也是星海当地有来头的黑社会老大。而李顺,也是有着显著的黑社会背景。看来,李顺的社会背景还挺复杂,既经商做生意,还和黑社会有来往。

我没有说话。

“兄弟,你救了秋桐,就是秋桐的恩人,也就是我李顺的恩人,我李顺这人讲的就是义气二字,你这大恩,我必定要报,不然,江湖上的朋友也说我不道义……”李顺大大咧咧地说:“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今后在星海,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废了他……还有,我不能光卖嘴皮子,我得给你兄弟来点真格的……”

说着,李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我跟前的茶几上,推到我跟前:“既然兄弟你不稀罕老爸老妈给你安排什么工作,那我就直接来痛快实在的,兄弟,这里面是20万,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密码是6个8,发发发发发……哈哈,兄弟,这卡就归你了,权当我一点心意……”

我看了一眼那银行卡,然后看着李顺:“李老板,你今天来的目的,除了感谢我给我送卡,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请讲吧,不必绕弯子——”

李顺一怔,接着挠挠头皮,嘿嘿笑起来:“嘿嘿……兄弟果然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说了……老爸老妈要给你找工作你不去那是很对滴,他们安排的那些工作,一个月几千块钱工资,顶个鸟用啊,没意思,不爽!我呢,还是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事,假如兄弟看得起我李顺,就请兄弟到我这里来干……”

我说:“去看场子?”

“哟——兄弟你可千万别拿你老哥开玩笑,现在我哪里敢请你看场子啊,”李顺忙摆手:“我这次是专门来聘你做我的私人助理,说白了,就是私人贴身保镖,老弟这身手,我看中了……老弟如果愿意来,我给你每个月这些……”说着,李顺伸出三个手指头:“这些可比在秋桐那里干那破活强多了,再说,秋桐也已经被他们集团停职了,你在那里干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我看着李顺的3个手指,说:“这是多少?”

“你猜——”李顺得意地晃动着手指。

“30万!”我装憨卖傻地说。

“哎——”李顺瞬间泄了气:“兄弟,你真幽默,你的胃口也太大了,我的意思是3万,怎么样,不少吧?当然,这只是底薪,干好了,年底还另有奖励——”

我不语,做沉思状。跟着李顺混黑道,做他的贴身保镖,我当然是不会干的,父母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再说,这也不是我从心里能接受的活。

看我不说话,李顺又说:“兄弟,别那么高的胃口,30万确实太高了……3万就不少了,你想想啊,你辛辛苦苦打工,一年才赚几个钱,还低三下四被人叱喝被人瞧不起,你跟着我,我跟你说,保证吃香的喝辣的,有我吃的,就有你喝的,保证亏待不了你……”

我不想游戏李顺了,抬起头,对李顺说:“李老板,我已经从秋总公司里辞职了,正准备离开星海到别处打工,承蒙李老板瞧得起我,给我这么高的位置和待遇,但是,我承受不起,我生来就是个贱命,也没那本事吃那碗饭,李老板有这钱,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李顺十分意外地看着我:“兄弟,你可要三思啊……”

“我已经考虑好了,”我将银行卡推还给李顺,果断地说:“李老板,你的高薪聘请我不敢当,这20万的酬谢我更承受不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一个男人的本分,还请李老板将这卡收回……”

“兄弟,你……”李顺此时有些瞠目结舌,又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我立刻补充了一句:“李老板,人各有志,请勿勉强!请——”

说着,我站起来,做出送客的样子。

李顺坐在那里,呆呆地看了我半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讪讪地将银行卡装起来,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点点头:“兄弟,你是条汉子,是个爷们,我佩服你,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行,兄弟,咱们先就此别过,不过,我留一句话在这里,兄弟你什么时候回心转意想来了,我这边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对了,这住院治疗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包了……”

说完,李顺冲我抱拳作揖,带人告辞离去。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急忙去看张小天。

张小天此刻正鼻青脸肿在云朵病房里呻音,见我进来,脸上露出了苦笑,说:“我早就知道得挨他一顿揍,跟着他干,挨揍还是轻的,不过,揍完了,也就没事了……想多挣钱,就得多付出啊……”

我看着张小天,心里一阵悲哀,突然觉得很瞧不起他,觉得他很贱。

我这时站到云朵的病床前,俯身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云朵……

此刻的云朵仿佛睡着了,就好像疲倦的马儿回到了草原母亲的怀抱,睡得那么安静娴静,美丽的大眼睛虽然闭着,那长长的睫毛依然展示着昔日的美丽和光彩……

我痴痴地看着云朵,心里剧痛阵阵,这是一个多么纯洁善良可爱的草原姑娘,老天为什么要如此不公,让她遭此厄运,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代替她来走这一遭……

我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楚,对云朵充满了无比的疼怜。

我久久地注视着云朵,想着她昔日的活泼和清醇,念着她对我的关心和体贴,悲恸不已,似乎忘记了背后站着无声看着我的张小天。

良久,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不是张小天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看到秋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我身后,眼神忧郁悲情地看着云朵,看着我……

我不知道此刻秋桐心里在想什么,最后又看了云朵一眼,转身回了病房,秋桐跟着我回来了。

进了病房,我还没来得及问秋桐话,秋桐就说:“李顺是不是来了,是不是打了张小天?”

我知道秋桐刚才已经看到张小天脸上的伤痕了,就点了点头:“嗯……”

“他……他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他明明答应我好好和张小天说话的……”秋桐显得很是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我对秋桐说:“李顺的父母来过了,走了之后,李顺也来过了……”

秋桐眉毛一扬,看着我:“哦……他们来干嘛了?说什么了吗?”

我淡淡地说:“没干嘛,就是来看看我,表示了一下谢意,别的没有什么……”

秋桐看我似乎不愿意多说此事,也就不再问。

我说:“秋总,我现在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生活也能自理了,明天开始,你就不要来了!”

我这话说得其实很言不由衷,我是无比希望能天天见到秋桐,希望秋桐能无时无刻陪着我,但是,从老李夫妻和李顺来了之后,从老李夫人的言谈和表情间,我明确地直觉到,秋桐已经不适宜在这里陪护我了,我不能为了我自己害了秋桐。

秋桐说:“那不行,你还没完全康复呢,你是为了我受伤的,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我用不容置地口气又说:“秋总,请你尊重我的意见,我说了,我不需要你来护理了,真的不需要了……”

秋桐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我知道,在老李夫妻和李顺面前,秋桐永远是一个被施舍者的身份,她是不可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他们之间的身份性质已经决定了这一切。

我这时闻到秋桐的身上有些酒气,问秋桐:“秋总,你喝酒了?”

秋桐点了点头:“嗯……”

我冒出一句:“和孙东凯总裁喝的?”

秋桐身体一震,似乎很害怕听到这个名字,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猜的!”

其时,我凭直觉猜到秋桐一定是被孙总叫去单独谈话了,那孙总打着谈话的名义,一定是让秋桐陪她喝酒吃饭了,至于吃饭时说了做了些什么,饭后又要干什么,秋桐是如何脱身回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依据我和浮生若梦以前聊天的内容,我这时愈发肯定集团里没人知道秋桐有这样一对高官恩人公婆,在秋桐的个人档案里,是不可能出现这些的,秋桐是一年前才和老李夫妻相认,那时秋桐的档案是早就有了的,不可能中途加上这些人物。还有,即使赵大健知道李顺是秋桐的男朋友,也未必知道李顺的背景。

如果孙东凯知道了秋桐的高官恩人背景,断不会如此肆无忌惮。还有,曹丽和赵大健也会收敛不少,甚至会放弃对秋桐的打击报复。

只不过,依照我对浮生若梦的了解,依照我感觉的秋桐做人做事风格,她是绝对不会借助家庭背景来抬高自己的,她是一个极其自尊极其敏感的人,或许这是她的孤儿身世和生活经历决定的。

我理所当然地如此猜测臆想着,却把李顺忽略了。

秋桐这时自顾坐下,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水杯,慢慢喝起来,眼睛盯着水杯,眼神怔怔的。

一会儿,秋桐说话了:“我把检查报告交给孙总了……他又和我单独谈了半天话,然后,让我陪他一起吃午饭,在金沙滩度假村吃的,饭后,他要我到他房间去坐一会儿,说要谈谈工作,我没去,借口身体不舒服,回来了……”

果不出我所料,孙总果然是不怀好意,妈的,开房间谈工作,谈他妈逼啊,摆明是不安好心。

我坐在床沿没有说话。

秋桐喝了几口水,看着我,突然笑了:“易克,我发现你很聪明!”

我说:“是吗,我自己没有觉察,我觉得自己很笨呢!”

秋桐摇了摇头:“你才不笨呢,我现在觉得你有些大智若愚,其实,我觉得你看事情看问题很敏锐,你的脑瓜子很好用,你做发行员,确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在大客户部做业务,倒是真的挺适合你,看来,云朵还是很有眼光的,能把你要到大客户部……”

秋桐提到云朵,我的眼神不由黯淡下来,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秋桐默默看了我一会儿,说:“易克,看得出,你对云朵很关心,很在意……”

我说:“秋总,云朵是我的领导,是我的老站长,我一来发行公司就跟着她干,她对我的工作生活都很关心,对我帮助很大,她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我很难过……”

此刻,我说的是真心话,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伤感。

秋桐轻声说:“易克,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云朵如果知道你此刻对她如此关心,她会很感动的……相信云朵一定会苏醒会康复的,一定能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只是,可惜,你辞职了……”

说这话的时候,秋桐的口气显得有些惋惜。

我看着秋桐:“秋总,你什么时候能重新回到发行公司的工作岗位呢?”

秋桐一愣神,接着说:“我不知道……该写的检查我写了,该做的检讨我做了,该接受的党纪处分我也领了,下一步,就看集团领导怎么安排了……这事,不是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

我默然看着秋桐。

秋桐捋了捋头发,接着说:“在公家单位干事,我向来保持一个原则,该做的,我会做,不该做的,我绝对不做,我从小就是这个倔脾气,越拿权势压我逼我,我越不干……”

看着秋桐紧抿的嘴唇,我看到了秋桐从小到大逐渐养成的孤傲性格,那是孤儿身世所带来的极度自卑和自尊所铸就,难道,性格真的决定命运?

我说:“秋总,我对于官场一窍不通,不过,我知道,传媒集团虽然是个集团,其实质却是不折不扣的官场,属于党报集团,对于混官场,我听人家说,要灵活机智,要能伸能屈,你这个脾气,会不会吃大亏啊?”

秋桐不由笑了:“你懂的还不少啊,其实我刚才和你说的只不过是一方面,在工作和处事上,我还是有一定的弹性的,也就是灵活性和原则性相结合,但是,那些让我做违背自己做人原则的事情,那我是做不来的,特别是有些人打着工作的名义意图达到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我是绝对不会服从和附和的……每个人做人做事都应该有一条底线,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嗯……对!”

“我在集团机关好几个部门干过,最长的是在人力资源部,集团内部的人事权力斗争,见过听过经历过不少,复杂着呢,集团领导之间,部门主任经理之间,正职和副职之间,副职和副职之间,普通工作人员之间,争斗五花八门,无所不在……”秋桐说:“每次集团领导调整,都是集团内部权益的大洗牌,每次集团内部部室负责人调整,都是集团领导拉帮结派的大运动,在市直各单位里,传媒集团的内部争斗是出了名的,这官场的勾心斗角啊,复杂而又残酷,无情而又变化多端,这些你刚来,还不了解,慢慢你就知道了……哎——对了,你都辞职了,也没机会了解了……”

我笑笑,没有做声。

我这时又想起了赵大健,这个赵主持现在掌控着发行公司,不知道将会如何折腾。

这时,我仍然不知道赵大健和孙东凯总裁是何种关系。

从那天起,秋桐听从了我的意见,不在医院陪护我了,她似乎从我那天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味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虽然不来医院,秋桐还是经常会给我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这让我感到很知足。

秋桐送给我的那本营销书,我没事就看一会,这本书秋桐似乎看了很多遍,上面很多地方都有她用笔做的记号。

我的身体一天天迅速好转,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这些日子,我每天都会去看云朵,在张小天的注视下默默地看着沉睡中的云朵。

这天,我委托大眼睛小护士到医院附近帮我买了一个无线上网卡,晚上,我坐在床上打开尘封已久的电脑,开始上网,登陆扣扣。

我想看看我的浮生若梦。

登陆后,浮生若梦不在线,我却看到了很多她给我的留言:

“客客,我好些天没有登陆QQ了,因为周围出了一些事情,今天才开始上网来看你,你现在在哪儿呢,你还好吗?很牵挂你……一直没有看到你的留言,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不方便上网呢?我现在晚上可以上网了,可是,我看不到你,你此刻漂泊到哪儿了呢?我最近工作和身体都很好,工作顺利,身体健康,(*^__^*)嘻嘻……勿念……”

我咬咬嘴唇,叹了口气,这丫头在骗我呢。

“哎——客客,我给你说呀,我现在发现那个易克人还真不错呢,以前我老是对他有偏见,觉得他人很猥琐,流里流气,其实,我以前是误会他了,他那时对我非礼也是无意的,现在我觉得这人挺正义正直的,而且,还很有些潜质,可惜,文化水平低了一些,还有,他辞职了……”

我苦笑了一下。

“客客,此刻正是午夜时分,窗外大雪飘飘,寒风凛冽,不知远方的你有没有觉得寒冷……独坐电脑前,不由深深思念着你,想着不知在何方的你还好吗……明月夜,千里长,月朗星稀佳梦醉;云中客,知音寻,尤惜此缘人无悔……我深深体会到,有一个能够思念的人,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屏幕前相聚在一起,在愉悦的交谈中,相识并相知,共同爱好和志趣,心与心没有距离,沉浸在温馨感觉里,互相牵挂互相鼓励。思念是一份缠绵,是一份牵挂,是一份心灵的维系,是一份情感的交织。岁月的年轮年年增加,真挚的友情点点累积。感受着彼此带来的快乐,人生偶然的际遇给了我们时空的浪漫,当尘世袭来时,有一种无谓的应对,因为相知的快乐抚平着尘世的伤痕……”

“……客客,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已经从沉沦中开始奋起,我想和你说,生活对每个人来说确实是不公平的。但是,如何对待生活却给予了我们公平自由的权利。人生不如意的时候很多,面对生活,关键是看我们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心态不同,人生的境况也大不同……当事业遭受挫折、生活艰难不堪、人士处于低谷时,悲观脆弱者,要么自暴自弃,一蹶不振,要么低头认输,境况越来越糟;而乐观豁达、直面人生者,能把平凡的日子过得精彩,能把沉重的生活变得轻松,能把苦难的体验变得生动,能够不断去开辟人生的新境界,享受生活赋予的一切酸甜苦辣,从而真正去感受人生的真谛和生命的意义……所以,客客,有什么样的心态,往往就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只要你敢于直面生活,傲视不幸,笑对痛苦,就一定能攥紧命运的缰绳,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我对你始终充满信心……”

……

我逐条看着,心潮起伏,感慨不已。

看完留言,我没有回复,下了扣扣,关上电脑,沉默沉思了良久……

在我受伤住院20天后,也就是12月20日,我的身体终于完全康复,医生批准我可以出院了。

我的心却始终无法轻松起来,因为云朵始终在沉睡着,她脸上的纱布已经去除,外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大脑里却是一团谜。

按我本来的想法,我出院了,就该走了,可是,云朵如此情况,我怎么能走得了。云朵此时已经成为我心中无法割舍的牵挂。

上午,我正在病房里等待医生的最后一次查房,张小天进来了,欲言又止。

从张小天的表情里,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里一沉,说:“有什么事,说吧?”

张小天吞吞吐吐地说:“易克,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天,云朵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始终都在这里看护着,每天都在往里烧钱,现在,我已经是弹尽粮绝了,医生也说了,继续治疗下去,就是个无底洞……”

我冷静地看着张小天说:“嗯……你继续说下去……”

“我……我想放弃治疗……”张小天说。

我大吃一惊,看着张小天:“张小天,你再说一遍!”

“我想放弃治疗!”张小天又重复了一遍。

“张小天,你没这资格,你没这权力!”我怒吼起来:“你不是云朵的亲人,你没和她登记,放弃治疗,只有她的亲人可以做出决定,你无权做出决定!你现在看护云朵给她治疗,因为你是肇事者,你必须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知道我没资格没权力做出决定,我也知道我是肇事者,我有责任和义务给她治疗,可是,我现在已经是一穷二白,没钱了,我怎么办?你让我去变钱出来?”张小天看着我说。

“那你找我是什么意思?”我说。

“我想,你去过云朵家,知道她家的地址,我想麻烦你去她家一趟,把她父母接来……”

“然后,你就撒手一走了之,是不是?”我看着张小天:“是你害了云朵,现在云朵处于这种情况,你打算扔下她不管了,溜之大吉,是不是?张小天,我告诉你,云朵父母完全可以起诉你,依照法律,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易克,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法律我比你懂,现在这个情况,就是云朵家人起诉我,我也不怕,我该赔偿的钱也基本抵得上花的这些医疗费了,我花了多少钱,你知道不知道?云朵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我要一辈子都陷在里面,一辈子陪着她?就因为我是个肇事者,我就要赔上我的一生……”张小天突然理直气壮起来:“该做的我都做了,该付出的我都付出了,我已经尽心尽力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讲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云朵不是一直很喜欢你爱你吗,一直对你很好吗?那你怎么不去照顾云朵呢?难道你愿意一辈子陪着一个不死不活的木乃伊……”

张小天话还没讲完,我就直接冲着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一拳打了过去。

身体初愈,出拳无力,没有打掉他的牙,只让他的嘴角出了血。

张小天没敢还手,他应该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捂着流血的嘴角狠狠瞪了我一眼,愤然出门离去。

当天上午,张小天就不辞而别离开了云朵的病房,离开了医院,手机关机,不知所踪。

我办完出院手续,没有离开医院,走进了云朵的病房。医生说费用快用完了,要停药,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接近4万块钱,告诉医生,云朵继续治疗,用好药,治疗费用由我负责。

医生看了看我,又和护士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出了病房。

我在病房里默默注视着沉睡的云朵,许久……

然后,我低头亲吻了下云朵的额头,然后,我离开了医院……

当天中午,我出现在李顺装饰豪华的大办公室里。

李顺看到我,脸上露出自得而又意外的表情,连忙从肥厚的真皮老板椅里站起来,几步走到我跟前,笑逐颜开地拍拍我的肩膀,亲热地搂着我的肩膀,招呼我坐下来,吩咐身边的人给我上茶。

李顺递给我一颗“中华”,我接过来,李顺拿着打火机,“啪——”打着,主动给我点烟。

我深深吸了两口,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兄弟,你身体康复了,祝贺啊,”李顺的胳膊一直搂着我的肩膀,自己也点着一颗烟,喷出一口浓烟,然后说:“这些日子,我是日思夜想你啊,估摸着你快出院了,正打算去医院接你,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怎么样,恢复地不错吧?”

我点点头:“还行,没什么事了,谢谢李老板挂念……”

“哎——你给我还客气什么啊,我说过,咱们是亲兄弟,我这个当哥的关心兄弟,还不是应该的?”李顺乐呵呵地说着,又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出来了,很好,今晚哥在洲际大酒店设宴给你接风,隆重洗尘,哎——那地方还是咱兄弟俩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呢……”

“李老板,不敢当,不用,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我说。李顺如此亲热地搂着我,我觉得有些不适,于是晃动了下肩膀。

“兄弟你说,只要哥能办到的,万死不辞!”李顺似乎对我的不适有所觉察,将胳膊从我肩膀拿下来,拍拍胸脯。

我没有说话,吸了一口烟,看了看旁边站的几个西装革履的平头青年。

李顺明白了,挥挥手示意:“你们出去,我和我兄弟要谈事情!”

“是——老板!”那几个人齐声恭敬地答应着出去了。

“说吧,兄弟,就咱们俩了——”李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李老板,那天你和我说的事情……”我边斟酌边说:“我考虑过了,如果李老板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李老板真的瞧得起我,我愿意到你这边来打杂……”

李顺眼神一亮,“啪——”地一拍大腿,站起来,喜出望外地看着我:“兄弟,太好了,哥就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了,哥这眼光还真没看错人,我就知道兄弟你不会不给哥这个面子,会答应哥的……我这边正却得力的人手,就缺你这样的好手,你能来我这里,帮我做事情,实在是最好不过……”

我也站起来,看着李顺:“谢谢李老板高抬厚爱,我会努力干好,只是能力所限,如果干得让李老板不满意,随时可以将我扫地出门……”

“哈哈……老弟你多虑了,”李顺哈哈笑着:“我的眼光看中的人,绝对没有错,我看中的不仅是你一身的好功夫,还有你是个坦荡磊落的汉子,是个纯爷们,你帮我做事,我绝对放心……”

我冲李顺点了点头:“那就请李老板吩咐吧,从现在开始,我就跟你干了……我的工作是……”

“还是我上次说的,你做我的私人助理,做我的贴身保镖,除了负责我的安全,还帮我打理其他事务,总之,凡是我安排你的事情,你都要去做……”李顺眉飞色舞地说:“待遇呢,还是我上次给你承诺的,一个月三个数,这只是基本生活费,其他的另外说……还有,我再另外给你提供一套房子,你一个人住,只要你不离开,这房子就归你住……总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给云朵治病,这笔钱正是雪中送炭。我点点头:“谢谢李老板看重,我会好好做事情的。”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就跟着我了……”李顺满意地说:“兄弟,你放心,跟着我,保管吃香的喝辣的,票子大大的……”

我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了……”李顺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办公桌跟前,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卡走到我跟前,递给我:“兄弟,给——这是我上次给你的那张卡,里面还是那20万,算是我感谢你救了秋桐……”

我把卡推回去:“这卡我不能要,李老板能接收我,能给我如此高的待遇,我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能要这钱,再说,我救了秋总,秋总也给我输血救了我,我还要感谢秋总呢,我们扯平了……”

李顺执意要给我那卡:“那……要不就换个说法,算是当哥的给兄弟的安家费,或者见面礼,这总归行吧?”

“无功不受禄,我刚来还没有做事情,哪里能要这个,如此重礼实在是不敢当,不然,我会心里很不安的……”我继续拒绝。我估计我手里的钱可以支撑云朵一个月的治疗费,现在云朵已经过了初期的抢救阶段,花费没那么多了。

李顺见我决意不收,点了点头,将卡放进口袋:“那好吧,既如此,那我也不再勉强……”

我呼了一口气,知道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了,虽然李顺一口一个“兄弟”,但我必须要明白自己几两沉,知道自己的身份,拿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办事,那三万块的月薪李顺可不是用来打漂的,不是养废物的。

我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冲李顺鞠了一躬,说:“我刚来,很多事情不了解,不熟悉,还望李老板多指点……”

李顺对我的表现似乎很满意,收起笑容,正色说:“你进入角色很快嘛……很好,兄弟看来也是个明白人,心里很有数,既然这样,我也不装逼弄景了,今后,我就是你的老大,你就是我的助理,我的保镖,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除了我不让你跟的之外……至于具体的工作内容,我会慢慢给你安排,也会慢慢让你了解……记住一句话:对我,要百分之百服从,百分之百忠心!”李顺最后这句话讲得口气很重。

“是,老板,绝对服从,绝对忠心!”我站直身板朗声重复着,心里一阵悲哀,妈的,我今后要做黑老大的保镖了。但是,为了云朵,我必须这么做,我需要钱。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里也有我的家法,”李顺沉声说道:“以后,会有人和你说我的规矩,你也会慢慢了解,任何人都要遵守,不该说的不能说,不该做的不能做,不该听的不能听,不管谁违反了,都要受到家法处罚……你也不能例外!”

“是——明白!”我立刻回应。

“任何人,如果背叛我,如果吃里扒外,如果背后给我弄西洋镜,那后果都是很惨的!不管他是谁,就是我的亲兄弟也不行!”李顺又说:“这一点,我必须要和你事先交代好,你听清楚了没有!”

李顺的口气有些冷酷,还有些杀气。

我点点头:“老板,我听清楚了!”

“嗯……那就好!”李顺的口气缓和了一下,接着又拍拍我的肩膀:“当然,易克,我对你还是信任的,我相信你跟着我,能做的很好!”

“感谢老板信任,请老板多多栽培!”我恭敬地回答。

“来人——”李顺喊道。

办公室的门随即被推开,那天的两个黑西装平头走了进来,立正垂手站好:“老板——”

李顺指指我,对他们说:“二子,小五,从明天起,易克就是我的私人助理,你们俩要听他的,和他配合好,听明白了没有?”

“是——老板!”俩平头齐声答应,然后冲我点头招呼:“易哥好——请易哥多关照!”

我不明白李顺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我如此信任,给我委以重任。或许是因为我是外地人,在星海没有任何背景,也可能是因为我救了秋桐,又拒绝他的重金酬谢,让他刮目相看。当然,依照李顺的能力,他既然敢用我,自然有他的底牌。

我冲二子和小五点点头:“两位兄弟好,大家今后互相关照!”

李顺又看着我:“易克,你会开车不?有驾照没有?”

我说:“会开车,有驾照!”

“哦……”李顺点点头,似乎有点意外,接着对二子说:“车钥匙——”

二子忙掏出车钥匙递给李顺,李顺递给我:“楼下有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以后就归你开了,上下班用……当然,我出门的时候,你坐我的车,跟着我……”

我接过钥匙,点点头。

李顺又对小五说:“过会你带着易克去万达广场B座3单元906,易克以后住那里!你到老王那里去拿钥匙……”

小五忙点头,又讨好地看着我笑笑。

然后,李顺对我说:“易克,今天你先安顿好住的地方,明天正式来上班,你的办公室,就在我隔壁……”

我点点头:“好!”

这会儿,李顺不提给我接风的事情了。当然,我也不想让他为我破费。

到现在为止,我除了知道李顺手下有房地产和夜总会项目,别的一无所知。当然,我此刻不会随便问的。

接着,小五带我去了万达广场我的住所,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装饰豪华,室内家具家电家居用品一应俱全,都是崭新的,似乎没有人住过。

小五告辞离去后,我下楼到附近的专卖店买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和白色棉衬衣还有黑领带,花了4000多。这是我以后的工作服。回到住所,我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

然后,我去了市人民医院,到住院处给云朵交了3万元的住院费,又找到医生,给云朵换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病房,请他们安排一个特护照顾云朵。

新病房在医院住院大楼后面一座小二层楼的二楼,周围绿化地很好,楼前还有一小块草坪,环境很幽静。

安顿好云朵,已经夜幕降临。我坐在病床前看着沉睡的云朵,伸手轻轻抚摸着云朵的脸庞,轻声说:“云朵,张小天不管你了,走了,没关系,他走了,还有大哥在,大哥不走,在这里陪你,以后,大哥管你,照顾你,大哥已经找到能赚很多钱的工作了,挣的钱足够给你治病的,你放心好了……大哥一定要把你治好,一定要把你唤醒,不管你睡多久,大哥都陪着你,和你说话,你不会寂寞,不会孤单,等你醒过来,大哥带你回草原,去骑马,去高歌……”

云朵没有任何反应,静静地躺在那里。

和云朵说了一会儿话,我握住云朵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低声吟唱: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如今终于见到了辽阔大地,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虽然己经不能用母语来诉说,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这首《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是云朵在和我一起驰马草原时唱给我听的歌,那歌声一直在我的心中回荡,此刻,我把这首歌唱给云朵听,祈望换回她那沉睡的心灵。

我握着云朵的手,注视着云朵依然美丽清纯的脸庞,一遍遍唱着,想着和云朵曾经在草原的情景,想着淳朴善良热情的云朵家人,想着云朵的可爱和青春,不知不觉泪流两行……

夜深了,我趴在云朵病床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医院的特护开始来照料云朵,我看看时间还很充裕,洗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笔挺的西装,出门准备去李顺那里,上班第一天,不能迟到,不知道李顺今天要带我去哪里。

出了楼门,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外面的天气好冷,清冷。

我舒展了一下筋骨,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快到车跟前时,迎面急急走来了秋桐。

秋桐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大衣,脖子里围着雪白的围巾,脚蹬高筒靴,显得分外清爽和美丽。

秋桐看见我,说:“易克,你出院也不和我说下,我今天一大早过来看云朵,找不到了,才知道你昨天出院了,才知道云朵被你弄到这里了……”

我笑了下:“忘记告诉你了……”

秋桐说:“张小天呢?”

我说:“他走了……”接着,我把张小天的事情和秋桐说了下,秋桐的脸色阴沉下来,怔怔地听我说完,然后叹了口气。

“你把云朵弄到这里来,是怎么打算的?”秋桐看着我。

“张小天不管云朵了,我管,”我干脆了当地说:“云朵在这里无依无靠,没有一个亲人,我不能看着云朵就这么躺在这里不管不问……”

秋桐抿了抿嘴唇:“你不打算通知云朵的家人?”

我摇摇头:“暂且不要通知吧,云朵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父亲治病刚花了很多钱……还有,云朵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她父母看到了,怎么能承受住这个打击……”

秋桐眼里闪过感动的目光,说:“易克,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其实,你对云朵没有任何责任,你完全可以不用承担这些……”

秋桐当然不会知道我和云朵已经发生了那种关系,也不会知道我和云朵之间的纠葛。我说:“你说的对,但是,云朵对我一直很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现在她这个样子,我不能没有良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做人,还是要讲良心的……”

秋桐沉默了片刻,说:“云朵的病,要花很多钱的,或许,能救过来,或许,会一直这样下去,这一点,你认真考虑过了?你伤好了,不离开星海了?”

我点点头:“云朵不醒过来,我不会走的……我考虑好了,我一定要唤醒云朵……至于钱,我会想办法的……”

秋桐点了点头:“易克,你让我敬重,我敬佩你……在我来发行公司之前,公司竟然一直没有给大家买意外伤害保险,我最近正在联系保险公司商讨这事,没想到就发生了云朵的事情……唉……”说着,秋桐自责地叹了口气,又说:“你到哪里去赚这么多钱给云朵治病呢?”

我说:“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赚的钱应该能够……”

秋桐看着我的一身西装,说:“你找到什么工作了?”

我还没回答,秋桐看到了我手里的车钥匙,又看到了停在旁边的帕萨特,看了下车牌号码,脸色微微一变,看着我:“你……你到李顺那边去了?”

看来,秋桐是认识这辆车,知道这车是李顺的。我点了点头:“嗯……我去做他的私人助理,他邀请我去的……”

“你——”秋桐变了脸色,有些急了,脱口而出:“你怎么能去哪里,你……你不能去!”

“我已经答应他了,今天就去那里上班!”我说。

“你——”秋桐一下子顿住了,半天才说:“他那里不适合你,你不会适合那里的环境,那里是个大染缸,你去那里,会学坏的……我不同意你去!”

“清自清,浊自浊,我心里会有数的!我需要挣钱给云朵治病,我必须去!”我说。

“你现在这么说,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秋桐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那里真不适合你去,云朵治病的事情,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筹钱……”

“你能想什么办法?”我看着秋桐:“刚才你也说了,云朵的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到底要花多少钱,谁也没有数,你能筹多少钱才算够?”

“我去找李顺借钱,借来的钱足够给云朵治病的!”秋桐说。

我一听,心里立刻就否定了秋桐的话,秋桐已经欠李顺一家够多的情了,再加上这么一笔巨款,在他们家会更加抬不起头来,会愈发成为一家人跟前逆来顺受低三下四忍声吞气的小婆子,他们家不仅仅有一个无礼霸道的李顺,还有一个冷傲刻薄的老李夫人。我不能让秋桐这么做。

当然,这个想法我不能和秋桐讲,因为一讲,无疑等于表明我知道秋桐的身世以及她和李顺一家的真实关系,我无疑就暴露了我的身份。

我呼了口气,看着秋桐,定定神,说:“不用,我在那里工作赚的钱足够,再说,我反正是要工作的,那里的待遇那么高,我没有理由不去干,除非我是傻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说是不是?”

秋桐沉默了半响,说:“假如没有云朵的事情,你也会去那里干的,是不是?”

我必须要打消秋桐找李顺借钱的念头,于是咬咬牙狠狠心点点头:“是!我出来干,为的就是钱,即使不是为了云朵,我也会去那里干!一个月3万块的薪水,我凭什么不去……”

秋桐的眼里闪出巨大的失望和遗憾,怔怔地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知道,此刻,我在秋桐眼里刚刚高大起来的形象低落了。但是,我没办法,我只能这么说这么做。

一会儿,秋桐淡淡喃喃地说:“那好吧,人各有志,你走吧……我去看看云朵……”

说着,秋桐转身径自去了病房楼。

我看着秋桐的背影消失在病房楼门口,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上车。

我直接开车去了李顺那里。李顺的办公室是一座高级写字楼的28层,整个楼层都是李顺的。出了电梯,挂着一个牌子:星海市理顺集团有限公司。楼层的其他房间都没有牌子,只有房间号码,看不出都是什么职能的部门。

我的办公室在李顺办公室隔壁,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办公桌和几张真皮沙发,二子和小五正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玩扑克。见我进来,两人忙放下扑克站起来,恭敬地对我招呼:“易哥——”

我冲他们点点头:“二位兄弟好,你们继续玩吧……”

接着,我去了李顺房间,李顺正在老板椅里摇晃着,嘴里叼着一根大雪茄。

见我进来,李顺上下打量着我,不紧不慢地说:“易克,穿西装还挺帅的嘛……不过,这身衣服低档了一些,穿这衣服跟我出去,会给我丢人的,你知道不知道?易老弟……”

我没有说话。

李顺站起来:“走,跟我出去!”

我跟着李顺下楼,上了他的车,一辆黑色的悍马,驾驶员已经坐在车里了。

我抢先一步给李顺拉开后座车门,李顺点点头,笑了下,然后上车,我上了副驾驶位置。

“走,去塞露蒂!”李顺坐在后座发话了。

我知道塞露蒂是一个昂贵的西装品牌。

悍马很快到了塞露蒂专卖店,李顺和我下车进去,店员忙迎出来,似乎都认识李顺。

“李老板来了,请进!”

李顺大大咧咧地地一指我,对店员说:“找身黑色的西装给他穿上!”

“好的,请您坐下喝茶,稍等!”

店员很快找了一身西装给我试穿完毕,我看了下价格:2万1。

李顺站起来围着我转了一圈:“嗯……这才像个助理的样子!原来那身衣服给我进垃圾箱……伙计,再找个领带和衬衣……”

等我一身新行头穿上完毕,李顺打个唿哨,挥挥手:“走了,伙计,记账上,到时候一起结!”

“好的,李老板慢走!”店员躬身相送。

上了车,我心里有些不安,回头对李顺说:“老板,这衣服……这钱……”

“这是你的工作服,公司负责报销……你不用操这心!”李顺满不在乎地摇晃着二郎腿。

“可是……”

“什么可是?!老弟,你是不是话有些多了!”李顺有些不耐烦。

我想起了李顺的规矩,住了口。

“走,去射击场!”李顺又冲驾驶员说。

悍马直接出了城,进入了郊区的山区,在山道上七拐八拐,走了大约1个小时,密林深处,眼前豁然出现了野人谷实弹射击场。

悍马开进去,李顺和我下车径直去了实弹射击区,那里的工作人员同样似乎和李顺很熟。

我正琢磨李顺带我来的意图,李顺对站在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来,教他玩玩手枪——”

原来李顺是要叫我练射击。

工作人员拿过一把射击训练专用手枪,开始教我打手枪。

我还从来没有打过手枪,不由来了兴趣,认真学了起来,不去想李顺的意图。

我学的很带劲,兴致勃勃,李顺则打了一通半自动步枪,然后去了后面的咖啡厅喝咖啡去了。

整整一天,我们就呆在这里,我学了一天的手枪射击。

我承认我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很快就掌握了射击的要领,固定打靶越来越准,竟然还打中了一个十环。接着,又接受了伟佛射击法、本能射击法、反应射击法及突击射击法的训练。

李顺不时过来看看,似乎对我的快速进步很满意。

黄昏时分,我们往回走,路上,李顺对我说:“今天玩得高兴吧?”

我点点头。

“易克,我给你说,功夫再强,遇上带枪的,啪——你就完蛋了,所以,要多学一门手艺,用不着不要紧,但是,要是到了关键时刻,嘿嘿……”李顺没有说下去。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没有停止琢磨,我觉得李顺一定有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配上。

我不由心里有些忐忑,似乎觉得自己越陷越深了。

李顺这时不说话了,拿着手机摆弄,似乎在发短信。

车子快出山道的时候,李顺突然说:“停车,我要撒尿!”

车子停下来,我和李顺一起下车,李顺站到路边撒尿,我站在旁边呼吸山里的新鲜空气。

正在这时,树林里突然窜出来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快速直冲李顺冲过来,枪口正对着李顺。

我迅速反应过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李顺往旁边一推,挺身上去,枪口正对上了我的脑门。

我一闭眼,妈的,完蛋了!

只听“啪——”一声扣扳机的声音,我却没事。

我睁开眼,看到李顺正站在旁边坏笑,戴黑面罩的人拉下面罩,原来是小五。

“易哥——让你受惊吓了!”小五对我说。

我正冒冷汗发愣,李顺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行——不错,关键时刻知道救主!这是我特意安排的对你的测试,老弟,很好,你过关了——其实呢,这把枪是一把仿真玩具手枪,不会打子弹的……”李顺把小五手里的手枪拿过来,在手里把玩着。我仔细看着,越看越觉得这是一把真枪,太像真枪了。

我擦擦额头的汗,没有做声。李顺确实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并非看起来那么鲁莽草包。

“走,回城!”李顺又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上了车。

回到城里,直奔富丽华大酒店,李顺约了秋桐共进晚餐。

晚餐是在一个豪华单间里,只有秋桐和李顺二人,我站在靠近门口的旁边,小五和司机在楼下吃自助餐。

秋桐和李顺对坐着,菜上了之后,秋桐看着我,说:“易克,你过来坐下一起吃吧!”

我摇摇头:“秋总,我不饿,你们吃!”

秋桐看了一眼李顺。李顺半张开嘴巴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我:“易克,你的老东家来了,既然邀请你了,那我今天就破个例,来,过来坐——”

李顺发话,我得服从。

服务员又上了一套餐具,我坐在李顺和秋桐的下首之间。

秋桐端起酒杯,对我说:“易克,来,我敬你一杯酒,这杯酒——”

我不等秋桐说完,忙站起来:“秋总敬酒不敢当,还是我敬你——”

李顺哈哈一笑:“易克,坐,不要这么拘束嘛,你救了你老东家的命,她感谢你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秋桐?”

秋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抿了一口红酒。

然后,大家开始吃菜,默不作声。

一会儿,李顺说话了:“秋桐,你是不是对你的老部下到我这里来做事情有意见?”

秋桐忙摇摇头:“我什么也没说啊!”

李顺放下筷子:“你没说不代表你没情绪,你看你那神态,明摆着是有意见,你以为我看不出啊!”

秋桐低头吃菜,不说话。

李顺又说:“易克救了你,我给易克钱,易克不要,我不得给他找个好工作,让他赚钱?易克在你那边,整天喝西北风,整天和一帮穷鬼混,能有什么出息,我这也是替你还人情呢,你不要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秋桐还是不说话,继续吃菜。

李顺点燃一颗烟:“我早就叫你辞掉那鸟工作回家,没事逛逛街,打打牌,做做美容,多好?你就是不听,非要干那个什么狗屁总经理,现在好了,被人家停职了,下不来台了,难看了不是?哼——我看,正好,听我的,辞职,不受那窝囊气,好好做个居家女人……”

秋桐缓缓摇了摇头:“不——”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

“你——”李顺有些生气却又发作不出来的样子,瞪眼看着秋桐:“你是成心和我作对,是不是?”

“其他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不让我工作,我做不到!”秋桐语气坚定地说:“我还年轻,我必须要有我自己的事业,我不想整日碌碌无为打发日子……”

“你——不可救药!”李顺似乎被噎住了,眼珠子转了几转,有些发怒的样子,接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在旁边默不作声,只管吃菜。

不知怎么,我觉得李顺发怒的样子似乎是佯努,不像是真的生气。

过了一会儿,秋桐对李顺说:“我想求你件事——”

李顺一听,似乎来了兴趣,看着秋桐:“太阳从东边出来了,秋大经理要求我了,说,什么事?”

秋桐扫了我一眼,然后说:“我……我想问你借一笔钱?”

我一听,身体一颤,筷子差点掉在桌面上。

“问我借钱?”李顺睁大了眼睛看着秋桐:“秋桐,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说借钱?应该说要,要,明白吗?说,要多少钱?”

秋桐抿了抿嘴唇:“30万!”

“30万?!”李顺看着秋桐:“你要这么多钱干嘛?什么用途?我告诉你啊,别告诉我借钱是去做好事,搞什么慈善什么募捐什么救济,没门,我的钱,只供我们自己用,资助那些穷鬼,没门,天下的穷鬼多了,我不是活菩萨,我救不过来,你以为我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上次你非让我捐10万给一个什么得白血病的女孩,最后还不是打了水漂,那人还不是没救过来,见了上帝……”

秋桐努了努嘴角,眼珠子转了下:“我自己用!”

“自己用那就更不用给你了,你需要买什么,告诉我,我陪你去买,不用你自己掏钱,女人家,身上带那么多钱干嘛?不安全!还有,老太太可是说过,女人身上不能有太多钱,钱多了是要学坏滴……”李顺看着秋桐:“你要买东西,别说30万,50万,100万,我都舍得掏,但是必须我和你一起去……”

秋桐泄气了,说:“算了,不用了!”

我松了口气。

李顺看着秋桐发了半天怔,突然说:“秋桐,让我给你30万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我就给你,也不问你用来干嘛的!”

秋桐眼里露出一份希望,看着李顺:“你说!”

“我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你给我辞职,老老实实给我回家呆着!”李顺说。

秋桐一愣,看着桌面,老半天不说话。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我可是没耐心等了!”李顺看了我一眼,催促秋桐,眼里露出得意的神色。

秋桐抬起眼皮,看了看我,然后紧紧咬了咬嘴唇,说:“不——”

这下轮到李顺泄气了,做气哼哼状一摔筷子:“我就不明白,那个破工作到底有什么好留恋的,整天和一帮穷鬼打交道,给我倒贴钱我都不干,你却舍不得放弃……我给你说,你不辞职回家,我们就不结婚,到时候老太太催促,责任不在我,在你——到时候让老太太找你去,我看你怎么和她说……”

李顺把老李夫人搬出来了。

秋桐低头不语,神色黯淡。

我这时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匆忙吃了点东西,出来了。

我的心里很忧郁很伤感,因为看到秋桐被欺负却无能为力。

当天晚上,我没有去万达广场我的宿舍,直接到病房里陪云朵。云朵的床前放着一大束美丽的鲜花,护士告诉我是秋桐白天买来的。

护士还告诉我秋桐白天在这里陪了云朵一整天。

我心里涌起阵阵感动,等护士走了之后,坐在床头,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柜上,插上无线网卡,登陆上网,登录扣扣。

登录后,复生若梦不在线,我想了下,对扣扣进行了设置,让对方看不到我的登陆地址。

刚设置完,她上线了。

我主动发过去一个微笑的表情:“若梦,你好,我来了——”

“客客,你可出现了,这么久没你的消息,我都急死了……你最近好吗?你现在在哪里呢?找到新的工作了吗?”浮生若梦发出一连串地询问。

我的心里热乎乎的,回复说:“我现在一切都好,我现在在山东青岛,在一家旅游公司上班,做业务经理……”

“哦……你现在做旅游了,呵呵……好啊,客客经理,不错,很好,好好干啊,旅游行业可是个不错的行业,是不是以后就可以经常出去玩了呢?”

“呵呵……我是做业务,不是做导游,要天天出去揽业务呢,哪里有空闲出去旅游啊!”

“嗯……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只要你好好干,一定会做的很好的,青岛可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文化底蕴深厚,你适应那里不?”

“还好!”我说:“你最近还好吧?”

“我呀,一切都好,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她说:“哎,不过,最近我们公司出了一些事情,我那大客户部经理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成了植物人,唉……还有,那个易克,也辞职了,高薪应聘到一家别的单位做事情了……”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云朵,说:“哦……那大客户部经理真不幸……那易克倒是挺顺风顺水……”

“唉……那个易克,你还别说,人挺不错,有情有意,他应聘到那家单位做事,其实不全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挣钱帮助那大客户部经理治病……那经理在星海无依无靠,出事后,男朋友服侍了一阵子,受不了了,扔下她不管了,易克就承担起了这个义务……其实,他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的,只是因为那经理以前对他不错,他不忍心看着那经理没人管没人问,于是,就靠着会一身功夫,应聘到那家单位做事,做了老板的贴身保镖,其实,那家单位做的很多都不是正经生意……”

我说:“哦……现在社会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人?难得,不可思议……看不出那易克竟然还是如此好心肠的人……”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的,但是,这确实是真的……易克这个人,我现在有些捉摸不透,我劝他不要去那里干,在那里虽然钱多,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事……可是,一方面他说去干那工作是为了帮助那经理治病,另一方面又说即使没那经理,他也会去干那工作,因为能赚大钱……哎……人各有志,也不能勉强了……毕竟,现在这个社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囊中羞涩,低人一等啊,谁不是为了钱呢……”

我说:“哦……你倒是挺关心他的,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那么宽干嘛?”

“我……”浮生若梦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我这不是出于好心吗,我总不能看着他掉入火坑不管吧?毕竟,他也是我曾经的下属啊……唉……可怜我那下属经理,我想帮助她,想办法去筹钱,可是,却没成功……”

我说:“有那易克帮助就行了,你就不要操那闲心了,只要心意到了,也就行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跟着我干的,都是我的姐妹兄弟,我能帮助的当然要帮助,这是做人的基本良心……可惜,我手头没那么多钱……”

“工作了这么多年,你手里怎么会没有钱啊?呵呵……”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因为……因为我平时除了手头的零花,其他的钱,我都捐给星海孤儿院了……”

我的心头一震,原来如此。

“你真是个好人!”我由衷地说道。

“我从不敢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可能是因为我身世的缘故吧,每当看到那些孤儿,我心里就难受的不行,我这么做,或许也是求得心理的一份安慰……”

我这时怦然心动,我对云朵这么做,是不是也是有这个因素呢?

我不由随口说出:“那,易克这么做,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是不是他亏欠了那经理什么,来求得一份心理安慰呢?”

“我觉得不像是,我觉得这个人做人很有良心……”复生若梦说。

“其实,我觉得你更是有良心的人!”我说。

“呵呵……你也应该是有良心的人……”她说:“我觉得啊,这人生真的需要良心,良心应该是每个人做人的指南,凭良心做事,凭良心做人,是人生最基本的东西……”

我说:“世界上人人都需要良心对待,但是,却不可能做到人人良心用事!”

“是的,所以,这就是我认为需要倡导良心的根本原因,良心是做人的重要标准,学会了做人,就能培养出良心,有了良心也就一定能够学会经营良心……”她说:“人啊,千万不要有良心发现的经历,有了这个经历就会有昧着良心做事的过程。昧着良心做事就有良心债,道德债、精神债,这些东西都是欠不得,扛不动的……”

我说:“没有良心,就有坏心,就有黑心!”

她说:“对,昧着良心做事不计后果,小的缺德,大的作恶,后果不堪设想,可能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存心不良,必将自食其果。所以,良心对别人重要,对自己也重要。良心没有成本,却有价值。只要信念坚定,努力去做,就能做到。口说好话,心想好念,身行好事,就是良心的体现,良心会使人生得到慰籍和安享……”

这时,我不由想起了李顺,想起了曹丽,想起了赵大健,甚至,我还想起了张小天……

我没有在李顺那里见到张小天,也没听李顺提起,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会儿,浮生若梦又说:“客客,你现在心情好了吗?走出低谷了吗?”

我说:“嗯……好了,正在走出低谷……”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一直沉沦下去的,我就知道你会坚韧起来的……呵呵……”她说:“人生啊,最需要的是坚韧,坚韧是一种性格,更是一种精神……人生有幸福,有欢乐,也有波折和苦难。在波折和苦难面前,需要有坚韧的精神做支撑。否则,会失败,会变得悲惨。你和我都要学会面对失败,一次失败不是人生的终审,更不代表永远的失败。在失败面前,逃是懦弱,避是消极,退是无能,一定要勇敢地面对。以失败为教训,以失败为起点,以失败为动力,用坚韧的信心和勇气去战胜它。事物是运动的,命运是变化的,只要方向对,肯努力,有毅力,就会向好的方向转变,从而度过难关,创造转折,走向光明。波折和苦难不论大小,都需要依靠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去战胜,去度过。坚韧是内心的强大,坚韧可以创造奇迹,坚韧会降低痛苦,创造幸福……”

“嗯……”我答应着,心里却有些悲观,我现在充其量是个保镖,谈何人生的坚韧奋起谈何光明事业呢?

“还有啊,客客,我还想说,你现在的情况,要学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浮生若梦继续说:“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已经成为人生文化的精髓。在这种理念下可以获取更多做人的优势……

人生苦短,道路坎坷,际遇复杂是共同的特点,失意是常有的事。只有在低调的理念下,才能有安贫乐道的境界。安贫乐道者有谋,安贫乐道者有志,安贫乐道卑者不卑……骄狂是人生大忌,既没有市场,又影响发展。不论你的事业多大,地位多高,只要你骄狂,就要走轮回之路,从而丢掉一切优势。骄狂者自误,骄狂者自毁,骄狂者必败。低调做人恰恰能避免骄狂的恶果……

低调做人者不充大,不张扬,不卖弄,不虚伪,虽然没有显著的竞争优势,却处在稳健的竞争地位。低调者有利于和谐,容易被人接受。被人接受是发展的最大优势。低调做人者成事,低调做人者成功……低调则低处,低处则避风。低调之人都能做到少说多听,勤学多做,没有锋芒,更不会有威胁。低调做人确实是可以避风的港湾……”

这话我听了很受益,这倒是适合目前我所处的环境。

我于是答应着:“嗯……你说的很对,我会记住的!”

“我不是只说给你听,我在和你共勉呢!呵呵……”浮生若梦笑着说。

我心里充满了暖意。

第二天一大早,我接到李顺的电话,他今天要陪老李坐飞机到北京去办事情,不用我跟着,给我放两天假。

我可以有两天的自由了。

上午,我弄了一大盆热水,给云朵仔细擦拭了脸和手脚,又给云朵梳理好头发。云朵向来是爱干净整洁的,我要保持好云朵的形象。

中午,我出去吃饭,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人在背后叫我:“小易——”

我回头一看,是平总。

“平总,你好!”我和平总握手。

“小易,很久不见了你了,听说你辞职了,哎——真可惜,干的好好的,干嘛要辞职呢!”平总看来不知道我受伤的事情,拍着我的肩膀:“我正想着你呢,可巧就遇到你了……这些日子你们发行公司事情可不少啊,秋总被停职,云经理受伤住院……唉……现在发行公司可是多事之秋,对我们明年的广告可是直接大大的不利……”平总显得忧心忡忡。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动,邀请平总去附近的酒馆边吃边谈,平总欣然答应。

吃饭时,平总告诉我,那个红鹰家电1万份报纸的项目黄了,对方订了星海都市报,1万份。

闻听此事,我大吃一惊,看着平总发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我一听说,也懵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秋总被停职之前这个项目马上就要签协议了,基本已经谈妥了,咋就突然变卦了呢?”平总叹了口气:“后来,我了解了一些相关的情况——”说到这里,一向显得似乎大大咧咧的平总看了我一眼,戛然而止。

我断定平总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不然,一个大老粗,绝对不可能做到集团广告公司老总的位置。

平总不讲了,似乎有些顾虑。

我没有追问,虽然我极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边地头吃菜,边淡淡地说:“平总,这事秋总知道了吧?”

平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当然,这事集团领导都知道了,公司上下都知道,秋总还能不知道?”

我笑笑:“我就不知道,我一辞职,就再也没有和集团的人打过交道,唉……这事太可惜了,当初,云经理和我可是废了很大的心思策划并实施的,这个项目,我是经过精密的运筹和计算的,都是有效发行,对明年广告的拉动是显而易见的……没想到,竟然煮熟的鸭子就飞走了……”

平总看着我:“小易,这个方案我不管到底是你策划的还是云经理策划的,但是,从那天你在经营委会上的发言,我看得出,你老弟是块干经营的好材料,思维转换快,创新角度新颖,语言表述能力强,随机应变能力好,你是一块好钢,我看出来了,秋总有眼光,能用你,可惜,你辞职了,她被停职了,这下一步发行公司老总的位置,还不知会落到谁头上……”

我一听,觉察出平总话里有话,他似乎想和我说什么,于是看着平总:“平总,在发行公司里,我只是个打工者,领导之间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领导吩咐什么我就干什么,反正我已经离开了,说句实话,发行公司,我最佩服最尊敬的就是秋总,这是因为她的能力和为人处事,因为她的公正公平和磊落光明,因为她的一心为公和嫉恶如仇,现在秋总被停职,我很遗憾,说句实在话,我觉得发行公司目前是离不开秋总的……”

平总凝神看着我,听我说话,半晌点了点头:“老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现在集团里能为秋总说句公道话的人不多了,你已经离开了,还能说出这话,我很赞赏……”

我坦然地看着平总:“平总,我觉得我们之间谈话也可以放开,你说是不是?”

平总看着我笑了:“小易,你很聪明,也很睿智!”

我也笑了:“平总过奖,我这个人,向来做事不喜欢挑拨离间……不该说的,我绝对不会说的……有些话,该和谁说,该怎么说,我心里有数!”

平总点了点头:“嗯……”

我感觉得出,平总似乎是希望我能向秋桐传话,希望秋桐能回到发行公司老总的位置上。当然,我不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为了秋桐的利益还是为了明年他那广告公司的利益。

接着,平总似乎下了决心:“小易,我给你说说知道的有关情况……”

我来了劲头,凝神听着平总的话,我此刻已经断定,平总绝对是一个心有城府的人。

随着平总的讲述,我结合自己以前掌握的情况,不断做出判断,逐渐分析事情的全过程,平总讲述完事情的经过,我也做出了完整的分析:

赵大健果然和孙东凯有关系,当年孙东凯还是科级干部的时候,和赵大健是市委党校科级干部培训班的同学,二人关系相当不错,后来孙东凯青云直上,副县、正县迅速提拔,而赵大健则是原地踏步走。孙东凯调到传媒集团任总裁,对于赵大健来说,自然是一个绝佳的好事情,他自然是欣喜若狂,而孙东凯当然也需要在集团内部扶持自己信得过的人作为自己出牌的资本,于是二人各有所需,一拍即合,走到了一起。秋桐出事以后,赵大健自然顺理成章成为发行公司的主持。而赵大健需要的不是这个主持,他需要成为名正言顺的老总,彻底把秋桐从发行公司赶走。而这除了孙东凯扶持之外,当然还需要工作能力的展现和政绩,达到让大家心服口服的目的。为此,赵大健主持发行公司工作后,表现非常积极,并没有急不可耐打击排挤秋桐原来的人马,也没有忙着捞钱,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工作上,特别是当务之急的重中之重——报纸大征订。

但是,赵大健却似乎疏忽了身边另一个重要人物——曹丽。曹丽在孙东凯到集团后,迅速就贴了上去,不知采用了什么手段,很得孙东凯欢心,经常在经营委大会小会上得到孙东凯的表扬和赞赏。曹丽窥视秋桐的位置已久,现在秋桐被停职,她自然也想谋取发行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这样,她现在主要的对手就成了赵大健,赵大健这个昔日的盟友现在成为了她的一个障碍。依曹丽的办事风格,她自然是不会和赵大健公开斗争,她表现依旧和赵大健维持着亲密的关系,甚至在集团经营委会议上公开说赵大健是发行公司老总的最合适人选,公开表示了对赵大健的支持。但是,曹丽丝毫没有放松暗地的动作,她抓住赵大健最想操作成功的红鹰家电那1万份报纸入手,悄悄实施了她的暗箱操作……

我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平总说到有一天,平总招待客户吃饭,无意中发现曹丽和星海都市报发行公司的老总在一起吃饭,就在他的隔壁。就在看到他们一起吃饭之后的第三天,就传来红鹰家电和都市报合作的消息,都市报给红鹰家电的订报价格不仅低于我们,而且还赠送20个版面的整版广告,比我们多出一倍。

利益驱动之下,红鹰家电立刻就和都市报签订了合作协议。平总得知此事,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不知什么渠道,此事很快被集团领导得知,集团领导闻之,上下震动,董事长发火了,孙总震怒,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这对于刚来集团急于想在集团表现一下树立工作政绩的孙东凯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孙总狠狠痛斥了不给他抓面子的赵大健,关键时刻掉链子。赵大健更是慌了神,却又已经无法弥补无力回天。这样,在秋桐坚决不从孙东凯潜规则的前提下,赵大健扶正的希望大大打了折扣,而曹丽的成功筹码似乎又大了许多,孙东凯甚至有一次在经营委会上赞扬曹丽对发行工作有见地,有创新思维。

当然,曹丽是个极其出色的演员,在赵大健被孙东凯训斥之后,曹丽专门去安慰抚慰了赵大健……

听平总讲完,我深深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家贼难防,利益面前,你死我活啊!

“现在,秋总复职似乎还有难度,孙总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说秋总的检查态度不好,对所犯错误的性质和严重性认识不到位,不彻底……”平总的口气听起来很焦虑:“目前,发行公司总经理这个职位到底让谁来干,集团党委的态度很不明朗,这其中,孙总的表态是很重要的……赵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其他人虎视眈眈……不断内耗,受损失的只能是自己,现在快到元旦,大征订接近尾声,如果发行公司没有得力的人选来领导,元旦后的投递工作,如果搞乱了,投递不到位,那会直接影响报纸的声誉,更会毁了广告……秋总现在基本不在集团和发行公司露面,我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检查的,到底领导为什么不满意她的检查,我本来想找秋总沟通一下,但是,又多有不便……真巧,今天正好遇到你……”

我听出了平总后面的意思,他是想让我传话给秋桐,一定要争取检查过关,一定要回发行公司。

我点点头:“平总,我知道该去做什么……”

平总点点头:“老弟,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呵呵……”

我笑了下:“平总,你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也看不出,你其实是个考虑事情很细致周到的人……”

平总又呵呵笑起来,有些感慨地说:“老弟,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也是出于自我保护自我发展的需要啊……这传媒集团内部,亦官亦商,商场和官场交错穿插,人事斗争微妙冷酷,我做出这副样子来,自然是有道理的……”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平总:“愿闻其祥!请平总不吝赐教!”

平总说:“传媒集团,是文人聚集地,文人之间,孤芳自赏,互相轻视,自视清高,却又喜欢暗斗,我平时做出一副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表现出说话比较冲的态度,有些人就会担心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公共场合冒出一句让他下不来台,让他难看,对我说话办事自然就会小心谨慎,不会轻易惹我……还有,一个胸无城府的大老粗,对手有意或者无意都会放松对你的警惕和提防,表现得过于精明,反而会让对手对你高度戒备,觉得你心计多端,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平总果然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看似糊涂,实则精明之至,属于高明的装逼类型。

我向平总表达我由衷的敬意和佩服,平总笑起来:“老弟,别折腾你老哥了,我看你也不是低能之辈,假以时日,如果有一个好的平台,你一定会有不菲的成就……既然老弟已经从发行公司辞职,不知老弟是否有意到我公司来干,在广告界施展一下自身的能量……”

我谢绝平总:“谢谢平总高看,我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

“哦……这么说,我下手晚了,呵呵……”平总笑着说:“那我们今日就先聊到这里,改日有空再叙!”

于是,我和平总告别,回到云朵房间。

通过这几次接触,我觉得平总实在是个不错的人,可交。

坐在云朵床前,我上了一会儿网,心情烦躁,索性合上电脑,托着腮,看着云朵发呆。

云朵啊,你何时能醒过来呢,我是多么想看到以前那活泼可爱活蹦乱跳的你啊!

我郁郁地想着,不由又想起了秋桐,想起了刚才和平总的交谈……

正琢磨着,秋桐来了。

秋桐见了我,说:“昨晚你都看见听见了,我承认我失败了,他不肯给我借钱,那好吧,你就在那里干吧,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自己,不要误入歧途……”

我心不由衷地点点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我现在没有退路,只有走下去。

我对秋桐说:“秋总,红鹰家电那1万份的报纸黄了,你知道不?”

秋桐看了我一眼,说:“嗯……我知道了……唉……”秋桐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秋桐眼皮一跳,看着我:“怎么?你听说什么了?”

我说:“我刚才遇到平总了,听他大概说了下……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或许,这和集团内部的人事争斗有关系,或许,是出了家贼……”

秋桐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说:“家贼……家贼难防啊……悲剧……”

我说:“赵大健担当不起发行公司老总的重任,其他人,也不能,集团内部,最适合的人就是你……你应该争取复职……”

秋桐看着我:“这是平总的意思?”

我点点头,又说:“我也这么认为!”

秋桐苦笑一下:“你们的愿望是良好的,但是,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我说:“起码,你应该争取!”

秋桐说:“你说,我该怎么争取?去讨好顺从孙总,博取他的欢心吗?”

我语塞,一会儿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发行公司不能垮掉,如果发行垮了,广告也会遭受巨大损失,整个集团的利益也会……大征订即将结束,明年的投递就要开始,如果投递秩序整理不好,垮了,那后果……”

秋桐的神色严峻起来,沉思起来……

一会儿,秋桐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但是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秋桐决定了什么事情,她不说,我也不能问,我知道,问也白搭,她不会和我说的。

我又说:“听说,赵大健和孙总是党校时候培训班的同学……”

秋桐淡淡地说:“我早就知道了……那又能说明什么?凭良心说,据我所知,赵总最近主持工作,还是可圈可点的,工作非常尽心尽力,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个漏子,这当然也不是他愿意出现的……至于年后的大投递,现在接近元旦,公司统计室应该开始紧锣密鼓分单子输入明细往站里发投递单了,这可是一项极其繁琐的工作,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投递质量的巨大误差,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愿赵总能抓好这项工作,希望元旦后不要有巨额数量的投诉黑压压涌来……”

我说:“赵总一直是很希望能做发行公司老总的……”

秋桐看了我一眼:“哪个副职不想扶正,这很正常嘛,换了我是他,我也想,谁不想进步,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当然,我会靠能力来证明自己,而不是用其他非正常手段……”

我点了点头:“嗯……还有,经管办的曹主任最近对发行公司的工作很关注,她和孙总走得很近很热乎……”

秋桐歪着脑袋看我:“咦——易克,你人都辞职了,对集团的事情知道的还不少呢,还挺关注的嘛!”

我低头不做声。

“曹丽是经管办副主任,关心发行工作是她的职责范围所在,不是很正常吗?经管办就是给总裁搞服务的,她和孙总走得近,这又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多了?想到哪里去了?”秋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我想到哪里去了,你明白!”

秋桐抿抿嘴唇:“易克,有些事,不要说得太明白,心里有数就行……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的提醒,下一步怎么做,我要好好想一想……”

秋桐似乎不想和我说的太多,也不想让我参与这些事。

一会儿,秋桐又说:“今天平总是不是想让你给我传话的?”

我点点头。

秋桐笑了下:“这家伙,看起来貌似粗枝大叶,心其实细着呢,他做事情,还是很周到细致的,既达到目的,又能保全自己……”

秋桐这句话一下子点拨了我,我顿时明白平总不直接找秋桐,而是通过我带话的奥妙所在。事情办好了,他既有人情又有面子,工作也能有所斩获,办砸了,和他没有任何干系。

我愈发佩服平总做事的高明,这一点,我比不上他,秋桐也比不上。

这时,秋桐说:“易克,咱们商议个事!”

我说:“秋总你讲!”

秋桐说:“你在李顺身边干事,做他的贴身保镖,那么,他的很多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能不能私下和我保持单线联系,把他做的那些事情都和我说说,我好了解一下,学习学习!”

晕倒,我要是这么做了,秋桐万一哪天要是稍有不慎在李顺面前露出破绽,我不是自己找死吗?

我不假思索地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秋桐看着我:“我指的不是那些什么花天酒地,我指的是他的所谓经营内容……”

“不管是什么内容,都不行,因为我们有纪律!”我说:“你要是好奇,想学习,直接问李老板就是了,不必问我!”

“你——”秋桐瞪眼看着我:“你倒是挺忠心耿耿啊,还什么纪律,吓唬谁啊?哼——不愿意就算了,不求你了!”

看着秋桐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说:“秋总,真的,李老板有明确的保密规定,我必须要遵守,还请你不要让我为难!”

秋桐撇了撇嘴:“好了,知道了,大保镖,不为难你了!”

说着,秋桐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条崭新的白毛巾:“去,出去弄一盆热水来——”

我一愣:“干嘛?”

“我要给云朵擦擦身子!”秋桐扬了扬手里的毛巾。

我于是出去,找护士要了一个大木盆,出去弄了半盆热水,掺好凉水,试试水温,正好。

把水盆端进来,秋桐对我说:“大保镖,出去,在门口站岗!”

我于是站在门口溜达,秋桐在屋里给云朵擦身子。

好半天,秋桐在屋里喊我,让我去倒水。

我端起木盆出去倒水,回来的时候,看见秋桐已经给云朵收拾好了,正在摆弄我的笔记本电脑。

“易克,这是你的笔记本?”秋桐边看边说:“这个牌子的电脑价格不菲啊!”

“嗯……刚买的,从二手市场买的,价格很便宜,二手货,1000多……”我说。

“哦……你平时都用电脑来干嘛?上网学习?”秋桐看着我。

“打游戏,红色警戒,反恐……”我说。

“哦……打游戏啊……”秋桐点点头,接着随手拿起我的无线上网卡:“咦——还有无线上网卡,这不是能上网吗?”

“我刚买的,上网下载歌曲,晚上没事,放了听的!”我强自镇静地说。

“嗯……”秋桐边说边随手打开电脑,插上无线网卡,开机,突然说:“哎——你电脑上有安装的扣扣,我正好想查收下扣扣邮箱的一封邮件,看看到了没有,那就顺便借用你的电脑,登陆我的扣扣好了……”

我一听,慌了神,秋桐登录扣扣要输入账号,在这之前自然就能先看到我的扣扣账号,那岂不是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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